朝廷要对西番用兵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连不能出门的秦勉和锦书都知道了。
锦书知道后只说了句:“这场仗打了两年也没打下。”
秦勉疑惑的说:“据说西番国土不大,莫非也是块硬骨头?”
“是啊,越想吃越吃不到。”
秦勉终于理解了锦书之前说皇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的事了。
这天孟府来了个人给顺王府送东西,一筐才上市的樱桃,还有几个空白扇面。据说是孟首辅向秦勉求画来着。秦勉倒没有推辞,握着湖笔先给画了一幅山水,又给画了一幅花鸟,剩余的扇面全部给画了荷花。
“少有的见你这样认真,你一连给画了五个扇面,其余的人来求画也没见你这样的热情。”
秦勉道:“承蒙孟大人看得起我,再说他帮了我们的忙,画也一幅也不耽搁什么。”
锦书又留心去看秦勉笔下的画,被软禁的这些日子来,他别的本事没见涨劲多少,画技倒是愈发的炉火纯青了。想想曾经溪客二字就能值不少的钱,只要他肯画,有人愿意捧,市价肯定就提上去了。倒是一个来钱的路子。
秦勉见锦书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便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轻笑道:“我不要那才名,要来也没用。才名救不了你我,说不定还会被牵连。”
锦书笑道:“你随心所欲的做自己的事吧,这样也很好。”
时光易过,转眼已是庆历三年七月底了,锦书和秦勉被软禁也有一年的光景了。出不到外面去,但下人们却能经常将外面的消息给带进来。
在八月初一这一天,秦勉终于又收到了齐王府里让人捎来的一封家书,信上所叙齐王已经正式出家,秦励便从世子荣升为新一代的齐王,给秦励定了朱明家的十一小姐,只等朱十一小姐及笄后便嫁过来。程书砚中了举,明年是大比之年,要准备春闱。别的事倒没怎么写。
秦勉与锦书看完了家书,别的倒罢了,书砚中举还是令两人都吃惊不小。锦书说:“二哥前世落魄成那样,今生没想到倒迎来了转机,前途无限啊。”
秦勉也松了一口气道:“好再没有因为我受到牵连。”
前世因为秦勉的关系,张氏与书砚可都没落什么好下场,今生总算没有跌入低谷。
时近八月,金桂飘香,初春时,杜老爹从别处移栽一棵丹桂树在书房前,数月过去了,树子长高了一截,也开了小花,满院子都能闻见那馥郁的芬芳。锦书带着佳雪俩摘了不少的桂花,打算渍糖桂花。
八月初八的时候,宫传出了话,中秋节京里所住的宗室都要入宫赏月。秦勉和锦书的名字也是在列的,然而两人谁都不愿意去,端午的时候赐宴两人就没去。
秦勉道:“宫里的月亮和我们家的月亮有什么不同,所以这次还是不去吧。”
秦勉让人去推掉了宫中赏月的邀请,理由当然还是生病。
高太后听罢,倒丝毫不意外,不是他们不够仁厚,而是对方躲着不出,也怪不到他们冷漠刻薄了。
高太后略沉吟方吩咐下去:“让人送两盒月饼、一壶桂花酒、五斤花红给顺王府。”
侍者便去传达太后的旨意。
董皇后听说了,撇嘴说:“到底是母后仁慈,先给下帖子请,人不来,还眼巴巴的送吃的去。要是我才懒得理会这些不识相的人。”
高太后无奈道:“表面文章总是要做一做,不然又被人揪住把柄说我们不够宽厚。容不得人。你也听说了吧,据说还有老臣建议取消那两人的软禁,可把皇帝一顿气,当场就给驳回去了,这样好吃好喝的养着,又给封爵,难道还不算善待。”
董皇后立马道:“这就叫不识好歹。不过我心里总觉得不安,一天不除掉这些余孽,一天都不踏实。”
高太后道:“等大家渐渐忘记了此事再慢慢行动吧,哪能一辈子如此呢。”
董皇后听说也就作罢了。
高太后又问赏月的事,董皇后道:“宴席依旧设在太液池畔,臣妾已经让人布置下去了。”
高太后听说也没多问,毕竟董氏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已经经过好几件大事了。那董氏心性要强,自然处处都要求妥帖。
太液池畔已经被数盏灯笼点缀得明如白昼一般。蓬莱殿内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此处地势高,视野开阔倒是赏月的绝佳妙处。
沉香亭盘已经摆放了瓜果点心,设了神位。董皇后率领一群命妇祭了月神,这才去了蓬莱殿。
二楼绝佳的位置自然是留给皇帝的,只是皇帝今天过来得稍晚了一些。
对面池中有一大船,船上张灯结彩,红幔高挽,有一群舞姬正在表演霓裳羽衣曲。
此刻明月初升,清辉万道,水光潋滟。不管是美景,还是不远处湖面上的歌舞,都没能让秦劼展开眉头。
对西番用兵,几月来竟然只拿下了一座小城池,如今那番兵士气正盛,想要再进一步确实难上加难,想要抽身也是不可能。
秦劼甚至想过,对西番用兵是不是个错误。秦劼应酬了不过半个时辰,那些歌舞看着有些无趣,后来竟忍不住呵欠连连,也就早早的退下了,但蓬莱殿的赏月却并没有结束。
秦劼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大太监,前面还有两个小太监在点着灯笼引路。
今晚的月色很美,微风轻拂,秦劼并没有乘轿立即回太极宫,他想趁着月色,沿着池畔走一走。
秦劼伫立在栏杆旁,一望波光粼粼的水面,今晚他并没有喝多少的酒,然而却有了些许的醉意。
贴身的内侍安静的立在一棵柳树下,并没有近身服侍。
秦劼颇有些意兴阑珊,吹了一会儿夜风,正准备回太极宫的时候,突然听得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从那边渐渐的传了过来。
内侍正要去驱逐,却被秦劼制止了。没过多久,却见有两个女人亲昵的挽着胳膊走了过来,前面有两个打着灯笼的小侍女。
“姐姐,你不知道,我那婆婆最是刻薄尖酸的人,错的永远是别人,自己从来就没有半点错。前天可把我气哭了,还不能当着她掉眼泪,只敢躲回房里偷偷的抹眼泪。”
女人们之间的家长里短,也没多少意思。
等两个女人转过来时,才赫然见那栏杆边有一人,刚才说话的同伴忙忙的拉了一下那女人的衣袖。
那人怔怔的看了一眼,秋香色的常服在夜色中看得并不大真切,但身形却大致清楚了,心下一慌,忙拉着同伴下跪行礼赔罪:“不知陛下在此,冲撞陛下了。”
秦劼有些冷淡的说:“无碍!”他正转身欲走时,却无意间瞥到了那说话妇人梳着百合髻,头上插了枝菊花金簪,心中觉得这簪子熟悉,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程锦书的头上似乎插戴过一枝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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