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初秋时节, 公寓还未开始供暖。
屋子里温度不高，甚至还有一些凉, 可姚摇却感觉一股天然热度从脚底板爬上来, 熏得她双颊通红。
随之而来的，还有突然静谧的空气。
没想到就这样被表白，蒋执僵了僵。
男人神绪有些迟缓, 似乎在很用力消化这句话。
说实话, 蒋执就没想过她今天能来，也没想过她会对自己道歉, 还这么明显地勾引, 本以为这就是极致, 结果她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说喜欢他。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直渴望的, 突然有一天无缘无故地砸到你头上, 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难以置信，甚至怀疑其中是不是出了某些纰漏。
比方说, 眼前的一切, 是他烧糊涂了, 在床上做的一个梦。
但问题就是他现在没办法求证这到底是不是梦, 于是, 思绪只能暂停下来。
蒋执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然而作为表白者，姚摇已经慌乱到七窍生烟。
作为从小到大被表白的那个, 她曾天真地以为说这种话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 可真正轮到自己发挥的时, 她却忽然发现太太太太羞耻了。
尤其是当你的表白对象听到这句话后，没有显得高兴, 反而有些愕然。
正常来讲，表白的下一句不应该是，我也喜欢你吗？
或者就算不这样，也应该说，谢谢你的喜欢。
但你特喵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是什么回事？
为什么还用那种她喝了二锅头的眼神看她！
她的表白就那么玄幻吗？
姚摇越想越气，腮帮子鼓起来，像是一只生气的河豚。
被她这么瞪着，蒋执凝固的思绪终于慢慢融化，然而他一向不是情绪外放的人，此刻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就只能慢慢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什么意思。
你点头什么意思？
！
如果不是弹跳力不够，姚摇现在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棒槌。
她憋了二十多年的表白，第一次说“喜欢你”，得到的就是这个反应？
？
血液瞬间逆流全身，姚摇怀揣着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一把拎起沙发上的包，“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姚摇磨了磨后槽牙，气到语无伦次：“你好自为之！”
蒋执：“……”
姚摇羞愤至极，不等他反应，丢下这句话，三步化作两步走到门口。
蒋执眉心微蹙，刚要开口，就见她气鼓鼓地踩上高跟鞋，门一摔，“啪”一声，走了。
……
“哈哈哈哈所以人家憋了半天这么真诚地跟你表白，你就这么对人家？
哥们儿你可以啊，害我白跟你担心一场！”
下午，阳光正好。
偌大的总裁办充斥着周敬思起起伏伏的笑声。
蒋执合上文件，寡了他一眼，“笑够了没。”
周敬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咳嗽两声，才平静下来，“不是，主要是你这个，太反转，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蒋执低眉，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别说周敬思，就是到现在，他都没有完全从昨天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如果不是韩特助这边催他回来签文件，他可能一整个下午都会在家琢磨，姚摇到底在发什么疯。
大冷天的，穿那么少不说，还黏黏糊糊往他身上贴。
真当他坐怀不乱真君子吗？
想到这，蒋执突然停下笔，余光无语间落在桌上放着的钥匙扣上，是那只火红可爱的小狐狸，正是姚摇送给他的那个。
算算时间，两个人已经快一天没有联系了。
周敬思突然插话，“那后来呢？
你有没有问她到底怎么想的？
还是说你就这么把她放到一边了？”
蒋执把文件丢到一边，淡淡掀起眸，“没问。”
周敬思：“……”
周敬思舌尖抵着后槽牙一笑，“你牛逼！”
蒋执手撑桌面，揉了揉眉心。
并非是他不想联系姚摇，而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还没想到好对策，她就已经把进度条拉满。
两个人已经不是六年前对彼此春心萌动的阶段，他没办法因为她的一句喜欢，就把一切当成尘埃落定。
他要的是永远。
所以，还不够。
“不过说来也是，”周敬思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拿起桌上的小狐狸摆弄，“六年前拍拍屁股说走就走，现在都没给个解释，现在随便说句喜欢，就觉得可以一笔勾销？”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这两句吊儿郎当的话，像是蒋执心底的另一个声音把他的那处心绪勾出来，男人浅笑一声。
忽然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神色骤然一冷，“放下。”
周敬思一愣，“什么啊。”
蒋执毫不客气地把小狐狸从他手里夺过来。
周敬思一噎，“姚摇送你的？”
蒋执没说话，眉目微敛，手指顿了顿，动作轻柔地梳理小狐狸身上柔软的毛发。
周敬思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什么叫口嫌体直，这他妈就叫口嫌体直！”
蒋执将小狐狸轻放在一边，又抽出一份合同开始翻阅。
然而思绪却始终无法像之前那样集中，明明看着方块字，可眨眼间脑中蹦出现昨天姚摇跟他表白时的画面。
“……”
蒋执把文件随手一丢，靠在椅子里。
周敬思那头不知道在跟谁发微信，唇角上挑。
蒋执看着他，突然很烦躁，随便抽出一支烟想抽，却又念头一转，丢到他身上。
“……”周敬思诧异，“你干嘛。”
说着，把烟拿起来叼在嘴里。
蒋执眯了眯眼，“我问你。”
周敬思：“？”
蒋执看起来有些头疼，“我要是不给她回应，她会怎么想。”
没想到绕了半天最后还落在这个点上，周敬思啼笑皆非，“能怎么想。”
蒋执稍稍抬眉。
周敬思：“当然是觉得你不喜欢她，不想跟她好呗！”
蒋执：“……”
—
没想到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绝得这么惨，姚摇心情低落，在老宅鹌鹑了一上午。
蒋老太是从楚潇潇嘴里知道姚摇去公寓那边哄蒋执的，那天见她回来，本想慰问一下，但看她蔫了吧唧的，也猜到吃了闭门羹。
就没好意思打探情况，反手安排周嫂多给她做点儿好吃的补补身体。
姚摇却一点胃口都没有，趴在床上和莫子嫣煲电话粥，“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儿呢，我好不容易表个白。”
“你说这事儿要是让外婆知道，她会不会觉得她孙子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已经没用处了？”
“哎，今天林沫还跟我说面试的事儿呢，她话里话外的点我，说生意上有个合作需要蒋执照应下，我尴尬的要死，现在哪还轮到我给蒋执吹枕头风。”
莫子嫣见她这样，恨铁不成钢，“我说你能不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怎么那么玻璃心呢。”
被她这么一骂，姚摇更委屈了，莫子嫣却直白地拆穿她，“你少在那儿给我哼哼唧唧，这就是你的债，该你还了懂不懂。”
姚摇重重吐了口气，“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失恋的滋味儿可太难受了。”
莫子嫣噗嗤一乐，“你现在懂蒋执的感受了吧。”
姚摇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其实莫子嫣说得对，一直以来都是她受着蒋执的好，回顾这段时间两人发生的一切，这男人不管是里里外外，都表达了一种很强烈的“我很在意你”的气场，是她太笨太自作聪明，才伤了他的心。
莫子嫣知道她难受，终于绷不住，把实话说出来，“你啊，也不用这么丧，你跟蒋执没问题的。”
闻言，姚摇眼睛瞬间亮起来，“怎么说？”
莫子嫣：“他有多在乎你你心里没数？
他这次为什么这么生气，还不是对你感情深？”
姚摇不自信地眨眨眼。
莫子嫣：“我是外人，比你看得清楚，这男人现在还在脾气上，你吃点儿亏是应当的，不然怎么把人哄回来？”
姚摇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坐以待毙，应该勇往直前？”
莫子嫣笑：“不然你还能怎么办？
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姚摇垮下脸，“不行！”
经过心灵导师莫子嫣同学的亲手调教，姚摇当即打起精神。
也不愁了也不丧了，甚至还化了妆出门买甜品打算给蒋执送过去。
依旧是之前的那家店，也还是买榛子口味的蛋糕，她就是要告诉蒋执，就是要提醒他，我是你的初恋，是你的唯一，是你的心之所向！
只不过这次她去的有点儿晚，又是求店主现场做，所以需要等上一会儿。
趁着这段时间，她又开始琢磨怎么给蒋执发微信，才能缓和两人之间因为表白产生的尴尬，然而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突然就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看到“蒋执”两个字，姚摇下意识僵直脊背，心跳踩空一拍。
啊啊啊啊！！
这狗男人还知道给自己发信息！！
抱着激动又雀跃的心情，姚摇一秒点进去。
他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火红可爱的小狐狸，对着镜头耷眉臊眼，身子却光溜溜的。
蒋执：【坏了。
】
姚摇一噎，有些懵逼。
不过心里还是高兴的，她赶忙回复：【什么坏了？
】
那头顿了两秒，慢吞吞地打了几个字：【衣服被周敬思偷走了。
】
姚摇：【？
】
蒋执：【你作为它曾经的主人，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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