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蒋执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此刻, 韩特助正坐在驾驶位上等着二人，姚摇让小助理先去休息, 而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蒋执走过去。
这次是一辆逼气十足的劳斯莱斯。
在暗夜里散发着低调奢靡的气质, 引得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姚摇生怕有人看见她上了豪车而引起不必要的猜想，莫名有些紧绷。
不过回头一想，她又不是什么大明星, 有谁会注意她。
蒋执在她身后坐上后座, 车门刚一关，男人冰凉的手指就轻拖起她的下巴。
刚好碰到她下午磕到的地方, 疼得她“嘶”一声。
“怎么弄成这样？”
蒋执凑得很近, 眉心微蹙, 一双炯目左右认真地看, “都青了。”
刚刚姚摇沉浸在见到他的喜悦里, 都快忘了自己受伤这件事。
“没什么的。”
见蒋执的脸贴得这么近, 姚摇有些心率不齐，往后退了退，“就是下午录节目的时候, 在泥潭里摔了几次。”
就是姜一诺故意挑事儿的那几次。
不过她不打算再跟蒋执告状, 都把他唬过来了, 还提那么个玩意儿做什么。
她才不想让蒋执注意到姜一诺。
蒋执耐性听她说, 指腹又不经意贴上来, 略微泛粗的触感剐蹭着她细腻的皮肤，像是轻轻的羽毛落在心尖上, 带来一阵忐忑酥麻的感觉。
姚摇下意识握紧拳头。
男人低柔的嗓音落在耳畔, “还有哪里受了伤？”
像是被按住穴道一样, 姚摇僵持了两秒，慢慢举起胳膊, 把袖子朝上撸了撸，“还有这里。”
韩特助听到，赶忙将车灯打开。
昏黄的灯光下，姚摇的手肘果然青了一大片。
蒋执脸色沉下来。
到底是一路跟了好几年的人，韩特助立马解开安全带，丢下一句“我去买药”便推门下了车。
狭小的车内，随着关门声，蓦地安静下来。
面对男人半掩在月色中的脸，姚摇不知此刻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有别的什么情绪，一情急便解释：“其实没什么的，录这种综艺很正常，都要受点伤的，别的艺人也受伤了。”
蒋执并不关心什么别人，他只是有些恼。
但这种恼没头没尾，他抓不住也说不清，沉默半晌也只是淡淡开口，“就那么喜欢当明星？”
听到这话，姚摇意外地抬起眸。
蒋执对上她的目光，神情略显严肃，“从一开始，它就是你的人生目标？”
“……”
姚摇被问得有些懵，“为什么这么说？”
蒋执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仿佛在等着答案。
过了好几秒，姚摇才开口，“倒也不是人生目标，只是当下的一种选择。”
可能是此刻的气氛比较舒适，让姚摇莫名放下防备。
“如果不做明星的话，”她想了下，“可能会考舞蹈学院，毕业后做舞蹈演员，再不济就做舞蹈老师。”
这个规划早在上高中的时候，蒋执就听她说过。
但他没想过，六年后的今天，她依旧会说一样的话。
如果真的是按照这个规划，那么原来轨道上六年后的今天，他们应该已经相恋六年，他会为她开一家舞蹈工作室，甚至，两个人已经真的订了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看着她为了这种所谓的工作，在泥巴里摸爬滚打。
“不过也没关系啦，现在也挺好的。”
姚摇没察觉到蒋执的微妙情绪，只当正常聊天，“而且最近各方面也都有了起色。”
她冲蒋执摇了摇手里的小狐狸玩偶，“今天导演还夸我表现好，我还赢了这个！”
蒋执抬起眸，目光轻飘飘落到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上，那张脸笑眯眯的，看起来竟然和姚摇耍小聪明时候的模样有些像。
“你喜欢吗？”
姚摇突发奇想，“喜欢就送给你？”
也不管蒋执同意不同意，她直接塞到他怀里。
蒋执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拎起小狐狸，“我一个大男人，拿这种女孩子的东西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却一点儿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姚摇鼓起腮帮子，“那你不要还给我——”
说着，她作势去抢，蒋执却手指一挑，把小狐狸收回去，“哪有送人礼物还要回去的道理。”
“……”
“虽然有点儿娘，”蒋执浅勾了下唇，漂亮的眼眸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但还挺可爱。”
姚摇下意识弯起唇角。
韩特助就在这时拎着一袋子药回来，周围没有什么药店，他绕了一圈最后只能跟节目组去借。
把药送进来后，他便很有眼力见儿地站在车外等着。
是云南白药，还有一些别的活血化瘀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儿夸张。
姚摇还没来得及阻止，蒋执就已经把药涂在指腹上，对准她下巴的淤青揉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呼，还下意识地握住男人的手腕，“你轻点你轻点——”
揉完了下巴，蒋执又抬起她的胳膊。
男人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手肘上，反复揉搓，连带着她的皮肤都升了温。
不知怎么，姚摇的双颊竟然跟着热了起来。
帮她擦完，蒋执问，“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其实膝盖也磕了一下，还挺疼的，但想到这会儿暧昧的气氛，姚摇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没有了。”
“确定？”
蒋执审视着她。
姚摇坚定点头。
蒋执这才抽出纸巾，垂下眼睫擦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一个综艺而已，没必要那么拼，如果你真想在这条路走下去，我可以帮你。”
并没想过蒋执会说这些，姚摇怔住。
蒋执回过眸，那静如水波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他不是在开玩笑。
确实，以蒋氏的实力，捧一个小明星还不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但问题就是，姚摇不想他这样……她欠蒋家，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甚至她现在还能坐在这，平平常常地跟他说话，都是承着他给的福气。
思及此，姚摇晃了晃头，“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蒋执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不急也不恼，安静等她把话说下去。
姚摇垂着眼，“其实之前你陪我回家，见我妈妈，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因为你，我妈她真的很高兴。”
怕他不信，姚摇对上他的目光，分外真诚，“我说真的，自打她出车祸以后，从没这么开心过。”
“不管是真是假，”她顿了顿，“你都让她放心了，让她觉得我一个人在外面有人照顾有人疼。”
明知道她是在真心地感谢自己，但蒋执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甘甜中带着一点酸涩。
就这么静默了几秒。
男人喉结缓慢地滑动，逐渐炙热的目光落在她清秀的轮廓上，“所以你觉得，我是假疼你？”
“疼”这个字眼带着一股天然旖旎的氛围，一下就勾得姚摇愣住。
她茫然地接住蒋执灼灼的视线，心速猝不及防地加快。
就这样毫不遮掩地看着她。
下一秒，蒋执伸出手，温热的指尖剐蹭到她耳廓上的皮肤，将她细碎的发丝掖在耳后，那双漆黑狭长的眼透着天然的蛊惑，磁性的嗓音在暗昧的夜里带着让人沉沦的迷醉。
“如果这是假疼，那什么才是真疼？”
—
姚摇怎么都没想到，她又是让蒋执来陪自己，又是送他小狐狸，最终都敌不过这男人的一句“那什么才是真疼”。
她不明白是男人天生就比女人会撩，还是蒋执比她会撩，只觉得自己的小伎俩完全被他按在地上摩擦。
什么真疼假疼的。
她脑子里就像中了魔咒似的，直到开始录节目都没能回过神来，好几次还是MC好心cue她，她才把心思拉回来好好录节目。
但没过多久，心思又跑到那个男人身上。
当时她听到蒋执说的那句话后，对方忽然就俯身凑过来，完全不似平时，反倒多了一股莫名的，带着危险气息的压迫感，就和六年前他生日那天，他低下头来吻自己时的感觉一样。
姚摇哪里顶得住，红着脸推开他，找了个借口就下了车。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蒋执那边到底如何，有没有生她的气，等会儿又准备去哪。
脑子里乱作一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录制直到导演喊停，姚摇才得空去别墅外面看，但显然，录制节目的时间太长，蒋执的车早已不在那儿。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对方也并没有给她发来消息。
就好像他只是临时看一看她，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陪。
似是而非地想到这一点，姚摇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甚至开始后悔，也许刚刚她不该逃开。
……
与此同时。
云住华光酒店三楼咖啡厅内。
蒋执坐在落地窗前的位置上，手持汤匙，缓慢地搅动瓷杯里的热牛奶，韩特助一身黑色西装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旁。
此刻已近凌晨。
韩特助抬腕看了看手表，距离约BTZ卫视《了不起的两天一夜》的总导演吴中睿见面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催一下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穿着红色冲锋衣的吴中睿笑容可掬地来到蒋执面前，“抱歉抱歉，蒋总，今晚上节目录得有些晚。”
蒋执放下杯子，抬手请他坐下。
韩特助那边立马招呼人过来给他上热饮。
吴中睿道了谢，随后热情地给蒋执倒了杯果茶，兀自开口道，“不过您放心，姚小姐那边没什么劳累的环节，剧本方面我们也调整了，明天她们也不会做什么危险的游戏。”
蒋执晚上从不喝茶类的东西，任那杯果茶放在一边。
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不得不承认，这吴中睿是个机灵人，也不知道从哪个工作人员嘴里知道了一点他的消息，眨眼间就把事情想得这么周全。
蒋执抬起眼睫嗓音淡淡，“我来找你并不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吴中睿愣了下，转而笑着点头，“没事儿，您有什么要求尽可能我提！”
蒋氏和BTZ卫视合作不少，就连台里都要给蒋执面子，更别说他。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开始只是想找个小明星救场，但千选万选选到了个有这么大靠山的，也是挺惶恐，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姚摇跟他告状。
心里都开始准备道歉和解释的台词了，却不曾想蒋执开口提了另外一个人，“据我所知，姜一诺也参加了这期节目？”
闻言，吴中睿一愣。
完全不懂他提姜一诺干什么，这姜一诺虽然泡不到他，但两家关系不赖，难不成姜一诺也跟他告状了？
这一下两个人告状，吴中睿瞬间开始冒冷汗。
蒋执见他脸色白了三分，轻笑出声，“吴导别紧张，没什么大事。”
吴中睿：“……”
不由自主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就是有点小事，想拜托您，”蒋执嗓音清润，听起来多了一丝亲和，他抬手帮他重新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果茶，“姜一诺之前和姚摇闹了些矛盾，听说下午泥潭节目的时候，她给姚摇使了绊子。”
吴中睿张了张嘴，“是、是吗？”
下午的泥潭节目是乔副导盯着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就算不清楚，这个责任他也不敢推脱。
蒋执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不过也不能怪您，毕竟是节目组的游戏，磕了碰了的，也都是为了游戏效果。”
话听到这，吴中睿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虽然蒋执态度温和，但他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不满。
于是他赶忙应声道歉，“是是是，是节目组的设置不周，我明天一定——”
“吴导这是哪里的话。”
蒋执笑得人畜无害，可眼底那抹在位者的凌厉却丝毫未少，他双腿交叠，往后靠了靠，气质闲散又优雅，“问题不在节目组。”
“……”
吴中睿顿了下，抬起头。
似乎get到了一点儿别的意思。
蒋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吴中睿脸色却比之前更难看，“蒋总啊，这、这姜一诺是姜家塞进来的，我一开始也不想用的，您也知道她现在的名声，但是上头给压力，我也不能不从啊。”
蒋执略微点头，似乎在赞同他的话，“姜家势力的确不小。”
即便和蒋氏比不了，但压制一个节目组还是绰绰有余。
“其实节目组对她都很头疼，我们也是没办法。”
吴中睿叹气，要是非要他在姚摇和姜一诺中选一个，他宁可选姚摇。
蒋执轻笑，“别那么紧张，我没有让你把她赶走。”
吴中睿下意识睁大眼，“那您的意思是……”
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戾，蒋执勾唇，尾音上扬，拖着腔调，“我听说，你们台的剪辑团队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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