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大约是没想过这话能从亲妈嘴里吐出来, 姚摇半张着嘴，傻傻怔住。
思绪像是踩着棉花, 轻飘飘地回到从前。
无可讳言, 从前和蒋执暧昧不清的那段时光，是她短暂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也是她最为忐忑不安的日子。
路美盈虽然对她极尽宠爱, 从不打骂, 但在早恋这件事上，管得特别严格。
因为长相出挑, 气质出众, 姚摇从小学开始就有男生追在后面跑, 有的偷偷写情书给她, 有的送零食, 嚣张一点的直接打电话到家里来。
姚摇完全不开窍, 把这些一五一十地告诉路美盈，路美盈才意识到自己家的小白菜需要精心看护，第二天, 她就拿着那些“证据”去找老师, 这事儿当即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是小孩子, 但大家也都要面子, 很快就没有人敢追姚摇。
但也因为这件事, 路美盈对这方面的事看得特别紧，随着姚摇一点点长大发育, 更是无时不刻地叮嘱她, 女孩子要自爱, 高中毕业之前不可以谈恋爱。
姚摇被她含辛茹苦地拉扯大，最听她的话, 自然不敢忤逆，就这样，一直秉持着“早恋与我无关”的原则，她升到高中。
却没想到，这个原则，很快就因为蒋执打破。
确切来说，两个人的开始，不仅仅是一场机缘巧合。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人的孽缘是蒋执主动的，可除了莫子嫣，没人知道是她先动的心。
到现在，姚摇还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蒋执时的情景，是在初三下学期的一个雨天，校内湿漉漉的，她站在初中部的大楼外，打着伞等莫子嫣。
雨水稀稀落落，砸在地面上，溅起零星的水滴。
她总担心脚上新买的帆布鞋和棉袜会蹭到污泥，便忍不住反复低头去看，也就是这个时候，蒋执出现了。
其实也不是出现，而是他一直就在那边。
和几个男生在一起，穿着千篇一律的蓝白校服，不说话，抵着眉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摆弄手机。
毫无存在感的做派，却一眼就能引人注目。
从教学楼里出来的女生们从没看过这么打眼的帅哥，无一例外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大胆的，更是直接说起他的名字。
姚摇就是因为这才侧目。
樱花粉的小伞微微扬起，她抱着一股好奇心朝蒋执的方向看去，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眸，就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怔住。
也许是出于天生丽质的骄傲，姚摇一开始根本不相信学校里真有男生帅到天崩地裂，甚至觉得那些女生没见过世面，在夸张，可当她真正看到蒋执的时候，只觉被深深打了脸。
眼前的男生，的确帅气得过分。
姚摇甚至觉得，他就算被称作惊为天人也不足为过。
打眼一看就超过185cm的身高，天生冷白的皮肤，高挺精致的鼻梁，和一双狭长深邃带着天然不羁的眼，就连他握着手机的手，也既修长又好看。
虽然和其他人穿得没有两样，但不知为何，他身上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就连那股慵懒松散，也像是各种物欲被满足后浑然天成的一种气质。
普通人就算学也学不来。
姚摇说不清是被他身上的气质，还是被他的身材，更或者被他的脸迷惑，就这么傻乎乎地看着他，看得耳根子直热，胸腔里也像是有只不听话的小动物，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
不知是谁在这时忽然说了句话，蒋执蓦地抬起眸。
视线所过的方向，刚巧是姚摇这边，姚摇顿时一惊，立马转过身，用那把粉色小伞挡住自己半截身子。
小心脏也砰砰跳得跟打鼓一样。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慌。
而后，他们说了些什么，蒋执始终冷冷淡淡的，姚摇只能听出他的大概音色。
跟想象中一样，低沉动听，尾音有一点上扬。
就这么傻站着不知过了多久，莫子嫣终于来了，这个时候，蒋执和那伙男生也离开了。
莫子嫣跟她碎碎叨叨，姚摇却完全没心思听，把伞拿开，视线定定地落在蒋执远去的背影上。
她想，如果他回过头，这一次她一定不躲。
可蒋执没有。
暗恋的种子从那一天起，在心里悄悄种下，本着还想再见到他的心情，姚摇成功说服路美盈直升本部。
然而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真的能够像想象中一样，走进这个天之骄子的内心，且变成那个她从十六岁就开始嫉妒的人——
蒋执喜欢的女生。
他用尽全力喜欢的女生。
……
见她出神，路美盈以为她介意，忙开口，“妈跟你说这些不是在责怪你，就是很感慨，你不要多想。”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姚摇晃了晃神，“噢，我没有，没多想。”
她面色有些尴尬，“就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发现，还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路美盈撇着她，“妈妈又不傻，那长得那么帅的一个小男生，天天来夜市吃甜品，还只吃我一家，不是为了你难道为了我啊。”
姚摇：“……”
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不过说那么多都没用，”路美盈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你们两个还在一起，我很高兴。”
姚摇缓缓抬起眸。
路美盈感叹：“想到我整天担惊受怕又保护不了的小白菜终于有一棵大树护着，我也能省省心。”
……大树。
姚摇抿了抿唇，心想他又何止是大树。
他简直是她的保护神。
从高中开始，一直到现在。
可她却那么狠心地伤害他。
想到这些，姚摇的心脏就像泡了柠檬水一样开始发酸发胀。
恰巧这时桌上的菜都已经摆好，就等着她们过来，赵东海从厨房探出头喊了一嗓子，蒋执也跟着走出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姚摇身上。
路美盈觑着他，调笑道，“你看，你男朋友等你呢。”
姚摇回过头，一秒对上蒋执的视线。
眼前，男人眼眸温和清澈，平静地看着她。
他衬衫的两颗扣子开着，露出清晰挺翘的锁骨，两只袖子挽着，小臂的肌肉线条结实又流畅，再往下，是一截窄腰，和修长笔直的腿。
似乎与在老宅时不同，这一刻，他好像真的只是和她相恋许久的男友，嗓音也跟着低柔，“别傻愣着了。”
蒋执微微勾唇，语气带着点儿命令，“过来吃饭。”
—
【我靠靠靠你也太牛逼了，都带着回去见家长了？
】
【下一步干啥，是不是准备三年抱俩？
】
【哎，我怎么感觉我要提前准备分子钱了，这给蒋执包多少是多啊，愁。
】
姚摇咬着筷子，低头看莫子嫣的信息。
此刻，蒋执正陪着赵东海喝酒拉家常，路美盈时不时地搭话，电视机随便播放着一个电视节目，吵吵闹闹的，却异常温馨。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姚摇这会儿心情极好，没有怼她，反倒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不是的，是蒋执主动要来的，我也没想到。
】
莫子嫣：【？
】
姚摇：【不过我妈妈很喜欢他，因为他今天特别高兴。
反正我现在也说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
】
莫子嫣：【能干什么，当然是干你！】
突如其来地开车，姚摇：“……”
蒋执灌下一杯白酒，带着淡淡酒气凑过来，“在看什么？”
姚摇吓得一愣，立马把手机翻过去，“你喝酒了？”
男人眉眼微挑，似笑非笑地点头，“长辈让喝，不可以不喝。”
听到她称赵东海为长辈，姚摇心口一紧。
这两个人地位悬殊这么大，她根本没想过蒋执真的会把她的长辈当成长辈。
这种感觉十分为妙。
姚摇喉咙像是起了火似的发干，举起啤酒，喝了一口。
却没想到下一秒，蒋执扣住她的半罐勇闯天涯，“你今晚喝了不少，不能再喝。”
路美盈也跟着说，“可不，你少喝点，你看你脸都红了。”
被两个人说，姚摇当即用手机看了看脸，果不其然，像是过了水的虾，她这人喝酒上脸，但没想到今晚这么上脸。
她只好乖巧点头。
却又在提起筷子的一瞬想到什么，凑过去碰了碰蒋执。
两人距离瞬间拉得极近，男人稍稍低头，和她的额头挨在一起。
就像小情侣在腻歪。
姚摇心跳莫名加速。
蒋执将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富有耐心地问，“怎么？”
望着男人荡漾着莫名水波的眼，姚摇咽了咽嗓，低声道，“咱俩今晚要不要出去住？”
听到这话，蒋执神色一顿，眼神莫测地将她上下扫了个遍。
“去哪儿？”
他问。
“随便找个酒店都行。”
姚摇答。
顿了顿，她又打了个补丁，“我床实在是太小了，真不是我唬你，住不下咱俩的。”
想到两个人要挤在一米二的床上，她就觉得窒息，早知道就不顺嘴胡诌。
甚至还想要不要领着蒋执亲自去看看。
但对于这些，蒋执其实不那么在意。
男人挑眉，慢条斯理地举起酒杯，小酌一口，忽然笑了下，“是谁跟我说的，不能出去住？”
“……”
姚摇挠了挠眼下的皮肤，面色极不自然。
蒋执浅勾着唇，倒了杯白酒，“还说出去住，阿姨一定会不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这换要是换个人说，姚摇能有一百句候着，可换做蒋执，她就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
就好像知道自己怎么斗都斗不过他一样。
憋了好半天，她才找到借口，“我这不是担心你住不好吗。”
蒋执向后一靠，指尖轻点杯壁。
趁着赵东海去添菜，路美盈出去接电话的功夫，一瞬间仿佛又变回那个倨傲的帝王。
男人哼笑一声，尾音上挑，“哦，所以之前是在唬我，不想让我来。”
姚摇：“……”
无力感瞬间充满两室一厅。
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蒋执黑羽般的睫毛颤了颤，语气闲闲，“那我今天——”
姚摇眼眸亮起。
却不曾想，下一秒，男人极其炫目的脸凑近，唇角扯起一个略带讽刺的笑——
“偏不随你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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