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午十点半, 家庭医生准时来到公寓。
是个三十岁出头，样貌温柔的女人, 似乎被叮嘱过, 她给姚摇打针的时候一直帮她放松。
打完后已经是中午。
而后又有外卖人员上来送午餐，都是特助那边早早安排好的。
姚摇倒是不饿，就是呆在蒋执家有点无聊。
蒋执的家是大平层, 大虽大, 但没什么生活气息，就好像他只是百忙之中回来抽空睡睡觉。
转了一圈儿, 姚摇回到客厅, 突然接到蒋执秘书的电话。
秘书告诉她, 蒋总临时有客人接待, 现在不能接她过去, 具体时间也没定, 要她再等等。
等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只是她这一身衣服，又皱又脏, 好歹要收拾一下。
反正还有时间, 她回了趟公寓, 想找两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莫子嫣知道后特地打视频给她, “哎, 你别穿那些太素的，好歹是去他公司, 你得艳丽一点儿, 让他们一看就知道, 哇，老板娘来了！”
姚摇：“我就是去签个合同, 签完就走了。”
“那也不行，你好歹是个明星，”莫子嫣谆谆教导，“你忘了上次那几个小员工怎么在背后议论你？
你就不想用现实打他们的脸，告诉她们，老娘现在贼风光？”
“……”
虽然明知道莫子嫣脑回路有坑，但有些事就这么奇妙——姚摇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就早上姜一诺那副看好戏的模样，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不止这个，还有她撅着屁股趴在吧台上勾引蒋执。
姚摇暗暗咬牙，第一次想要攀比。
——不就是红裙子。
——谁没有似的。
这么想着，姚摇把之前公司年会上穿过一次的红色露肩长裙拽了出来，又精心挑选首饰和包包做搭配。
觉得还不够，她又出门做了个头发。
TONY老师很尽心，花了三个小时给她做出裴珠泫同款公主头，还顺便送了她两枚暗红色的蝴蝶结，配上她那条颇为复古的裙子，就两个字，完美。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莫子嫣，果然得到狂热表扬。
姚摇心情瞬间好起来。
来回折腾半天，回到家吃完饭已经七点。
姚摇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突然觉得蒋执是不是在涮她。
到底有什么事儿能忙到现在？
？
她做的头发都要乱了！！
看着窗外完全黑下来的夜色，姚摇决定找他要个交代，可还没等她播出去，蒋执就像感应到她的冲天怨气似的，电话打了过来。
男人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现在在哪儿。”
“……”
姚摇声音气鼓鼓的，“你还知道问我在哪儿。”
原本只想嗔怪一下，可不知为什么，语气莫名泛酸，那感觉就好像两个人真谈了恋爱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姚摇马上改口，“我是说……亏你还记得咱们俩之间的约定。”
蒋执蓦地轻笑，“记得。”
男人音调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今天忙了一天，现在还有个会要开，不过不会持续太久。”
听着蒋执平缓清晰的声音，姚摇突然有种他在跟自己报备的错觉。
这种感觉，就很奇妙。
好像这一刻两个人真的很亲密。
姚摇咬了下唇，试图不让自己多想。
蒋执再度开口：“你准备一下，我现在就叫司机去接你。”
“你不是要开会？”
“等你来了，我的会也差不多开完了。”
—
蒋执说话算话。
半小时后，司机过来接姚摇。
不知道为什么，插科打诨一天没感觉，到了这一刻她却开始发慌，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首先就是她这个打扮。
好看是真好看，但会不会太夸张？
这要是让蒋执看见，还不得上天？
再者，人家是正经公司，她穿得跟走红毯似的，是不是太招摇了……
但想这些也已经没用了，司机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把她拉到公司，车门一打开，就有个身穿灰色套装裙的女人接待她。
就是上次带她去贵宾室的小秘书。
这一次小秘书更热情，一路嘘寒问暖把她带到十三楼。
时间已过八点。
整个大楼空荡荡，只有少数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哪还有看她笑话的吃瓜群众。
说不上什么滋味，姚摇进了蒋执的办公室。
比vip贵宾室不知大了几倍，却到处都充斥着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
也许因为两个人最近总在一起，她对于他的一切都变得特别敏感。
小秘书给她倒了热牛奶还拿了水果，让她稍微等一等。
摇折腾一天，根本没心思吃喝，在沙发上挑了个舒服的地方坐着，没一会儿就开始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等蒋执开完会回来，她已经歪着脖子在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男人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见身穿玫瑰色一字领长裙，公主头长卷发，露着瓷白细腻的肩膀，歪着头睡得香甜的姚摇。
从头到脚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即便隔得很远，似乎也能感受到她身上好闻的甜香，就像童话里熟睡的小公主，美得让人不忍心打扰。
没想到她会打扮成这样，蒋执喉结一滚，解开外套扣子，脱下扔到一边。
而后，他转过眸，视线灼热，脚步也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一步步朝姚摇走去。
这个时候，姚摇的头还在微微摇晃。
嘴角也渗出一点晶莹的口水。
蒋执专注地看着她，蓦地蹲下身。
顿了顿，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擦了一下她微微濡湿的唇角。
比想象中还要柔软细腻的触感，像花瓣一样鲜嫩的唇，牢牢锁住他的目光。
手指在她脸庞虚浮了几秒，直到胸腔里某个地方升了温，他才收回手，站起身。
不得不承认，姚摇在外貌方面，的确被老天眷顾，即便做着再奇怪不过的姿势，也依旧那么漂亮。
姚摇就在这时抖了抖睫毛，张开眼。
想要揉眼的手在空中停住，下一秒，她就对上男人居高临下的目光。
依旧是那样不冷不热的，看不出情绪。
姚摇一激灵，猛地坐直身子，胡乱擦了一把唇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蒋执单手插袋，语气松散，“刚刚。”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姚摇尴尬得双颊发烫，随手顺着自己蓬松的卷发。
似是觉得她模样有趣，蒋执面色玩味，“怎么打扮成这样。”
一句话就戳到她的痛处，姚摇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掐着裙角，耳根子发红，支支吾吾的，“……不好看吗。”
蒋执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姚摇瞬间急了，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我打扮一下怎么了，还不允许人打扮了。”
蒋执耸肩，“没不许人打扮。”
姚摇：“那你为什么那么奇怪的看着我。”
闻言，蒋执懒洋洋地勾着唇，幅度不小地上下扫了她一眼，“因为没见过活体的元宵大灯笼。”
姚摇：“…………………”
—
事实证明，莫子嫣放的屁不可信。
不可信！！！
姚摇对灯发誓，她再听她忽悠她就不！是！人！
好你个元宵大灯笼。
她这辈子就没听过有人用这种词形容她。
带着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姚摇慢吞吞地走到长桌前坐下，此刻蒋执坐在主位，旁边是一位身穿西装的律师。
律师将合同别递给两个人，“请二位看清合同上的内容，如果觉得没问题，就可以签子按手印了。”
没想到会这么庄重，姚摇敛下神色，低眉开始看合同。
内容和上次看到的差不多，比如合约期间不允许和别人谈恋爱，也不允许闹出这方面的绯闻，在对方需要的时候要第一时间出现，并时刻谨记两人合约期以内的身份。
视线扫到最后，姚摇才发现新加了一条——如秦素丽女士有额外要求，一切听从她的意见，有不合理之处可以协商，但最后结果仍需秦素丽女士首肯。
她不解地抬起头，“秦素丽女士是？”
“外婆。”
蒋执淡声道，“外公去世后她一直冠夫姓。”
虽然但是，她还是不大理解这行字的意思。
“意思就是一切围绕老太太的意思行事。”
蒋执云淡风轻地解释，“因为这个合约本身就是基于她才产生。”
姚摇眨了眨眼，“那老太太都会有什么要求？”
蒋执：“不知。”
姚摇：“……”
也就是说，不管老太太提什么要求，她都必须答应，且基本没机会反驳。
意识到这个，她表情瞬间五颜六色。
蒋执眉峰稍抬，递给律师一个眼神。
“是这样的姚小姐，”律师温和道，“我大概帮您算了下，光是您和新跃的解约费就要五百万，还不包括帮您处理额外事件的花费，这五百万都由蒋先生负责，所以他有权利要求您在这半年内满足老太太的要求。”
听到这个数字，姚摇脸色一垮。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
她要是签了合同还不好好干，的确说不过去。
蒋执就在这时开腔，“外婆你见过，她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有数。”
言外之意就是老太太人很好。
完全不需要担心。
既然甲方爸爸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姚摇也没什么好说的。
再者，一个老太太能提什么过分要求，大不了就陪她跳广场舞。
这么一想，姚摇没再犹豫。
拿起钢笔，视线在“帮乙方无条件解决所有麻烦”这句话上滚过，她一咬牙，飞速地在两份合同上签字，画押。
……
最后交代了一遍合约事项，律师终于夹着公文包离开。
时间不早，姚摇想要回莫子嫣那儿，蒋执提出送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总裁办，朝电梯间走去。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氛围还挺熟络，这会儿签了合同，反倒变得有些生疏。
可能是没习惯现在的身份转变，姚摇总觉得尴尬。
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蒋执开的口，“明天我要出趟差。”
这会儿电梯还没到，姚摇站在他身后，下意识问，“去几天啊。”
蒋执侧过头，低眉瞥了她一眼。
姚摇隐约看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男人尾音上扬，“这才签完合同，就进入角色了？”
“……”
姚摇尴尬地别开目光，耳根发热，“我就问问。”
蒋执目视前方，“大概三四天吧。”
顿了顿，他又道，“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秘书，他会帮你办好。”
“好。”
话音落下，电梯到达十三层。
两人迈上去，很快就到了一楼大厅。
蒋执的车停在外面，他打算亲自送姚摇回去，却不曾想刚出来，就看见他的狐朋狗友在大厦门口，靠在车上等着。
两个大男人见他跟姚摇出来，还流里流气地吹口哨。
姚摇被吓了一跳，蒋执怕她摔倒，一把扶住她的腰。
周敬思见两人腻腻乎乎的，插着口袋走上来，“哎哟，这新婚燕尔就是不一样。”
佟野也从车上下来，看起来喜气洋洋的，抬手就跟姚摇打招呼，“摇妹，好久不见啊！”
姚摇哪见过这种阵仗，一口气提上来，尬笑着和佟野摆了摆手。
蒋执眉头皱起，“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嗨，这不是怕你放我们鸽子嘛。”
周敬思神色暧昧地看了姚摇一眼，“万一你有异性没人性。”
佟野在一旁搭腔，“可不是嘛，你看摇妹穿得还这么喜庆，不知道还以为结婚敬酒呢。”
“……”
姚摇尴尬地低下头。
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蒋执瞪了二人一眼，“有完没完。”
周敬思和佟野对视一秒，这才闭上嘴。
顿了顿，佟野道，“哎，咱们喝酒带上摇妹不。”
蒋执：“不带。”
姚摇抬起头。
蒋执抬腕看了看表，“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姚摇摆手，“既然你们几个要去喝酒，我就不打扰了。”
蒋执插着口袋，“你确定？”
姚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没事的，李四健应该不知道莫子嫣的地址，而且子嫣这会儿也在家，我打个车就回去了。”
既然她拒绝，蒋执也没什么好说的，点头应声。
刚巧有一辆的士经过，男人抬手帮她拦下车。
在三个男人的注视下，姚摇坐上去。
蒋执叮嘱，“到家后给我发信息。”
姚摇乖声应着，蓦地想起什么，反过来嘱咐，“那你……也少喝点？”
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蒋执神色一凛。
身后周敬思和佟野撞了下肩膀，表情荡漾得不行。
瞬间搞得姚摇很不好意思，她低下头，喃喃道，“那不然多喝一点也行。”
“……”
男人腔调里带着笑，“好。”
语落，蒋执替她关上车门。
姚摇冲几个人摆了摆手，而后才转过身，跟着的士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周敬思上来揽住他的肩膀，蒋执才收回神。
佟野在一旁撞了他一下，“行啊，一桩心事了了。”
周敬思接上，“啧，嫂子真漂亮。”
男人睇他一眼，唇角却浅浅勾着，表情明显是与之前不同的盎然，甚至还有几分舒爽。
“能不漂亮嘛，就摇妹那颜值，娱乐圈里前五都有姓名！”
佟野勾着蒋执朝宾利那边走去。
蒋执阔步坐上副驾驶。
周敬思拉开车门，朝蒋执挑了挑眉，“知道我今儿个为什么来接你吗。”
蒋执侧过眸，“为什么。”
周敬思痞气一笑，“当然是为了嫂子的事儿。”
蒋执：“……”
周敬思坐上驾驶位，“你昨天不是跟我提了一嘴姚摇那个生父吗，我托人给查了一下，刚收到消息，人现在就在五公里外的酒吧嗨呢。”
闻言，男人眸光瞬间变得幽深。
周敬思偏头，笑里带着一股狠劲儿，“咱们今晚，就去会会你这个未来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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