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急急往城西赶——
清幽总是清清冷冷的面上,秀眉紧蹙,“奴婢不知来人究竟是何人,他头上戴着斗笠,斗笠边沿垂着灰纱,瞧不见他的脸,公子心下觉不放心,总觉来人是为小姐而来,所以让奴婢来带话给姑爷,让姑爷保护好小姐。”
“三哥?”沈流萤也拧着眉,“三哥从来不见客人,家里有客人的话,大哥也从来不会告诉三哥,三哥怎么会知道家里来了客人?”
“这便是来人奇怪之处,来人一坐下,便道想要见见公子,道是能治好公子的病。”
沈流萤瞬间紧张起来,“那清幽你出来了,谁在三哥身边保护三哥!?”
清幽有些身手,必要之时,尚能保护三哥一阵。
“小姐莫着急,二公子正在公子身旁陪着,不然奴婢也不放心离开公子身侧。”清幽赶紧道。
“那就好那就好。”沈流萤舒了一口气,“什么客人啊这是,能治好三哥的病?”
“奴婢不知。”
“冯叔,把马车再赶快一点。”沈流萤掀开车帘,对驾车的中年男人道。
“不行啊小姐,这路上人多,最快就是这样啦!”
沈流萤眉心拧得更紧,清幽有些不放心,道:“小姐这般匆匆回去,怕是公子要惊慌。”
“见不到三哥好好的,我更慌,哎呀清幽你别慌,回头我把三哥哄开心就成,啊,别担心。”
“小姐总是有法子让公子心情愉悦。”清幽点了点头,“奴婢自是相信小姐。”
长情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在沉思着清幽说的话。
来人,断断不会是为三哥的病而去,萤儿家不过寻常人家,不当有此等奇怪的客人才是,或是为妖而来,抑或是——萤儿的能力被发现了。
知晓萤儿能力的,除了他与柏舟四人以及萤儿的二哥还有那小小的草药灵妖之外,再无人知晓,若是还有人知晓,那就只有三哥成婚那日在场的所有人。
不过,当日之人皆被萤儿篡改了记忆,元真等人则是被抹去记忆,当不会——
慢,元真等人?当日,无恒已死,元真虽活着但一身习武之脉尽数被萤儿毁了,并且抹去记忆,绝不会对当日之事有丝毫记忆,若真是要被发现的话,就只能是——
望云观还有无字辈的真人下山来了!
会是谁人?
沈流萤此时心系沈望舒,未注意长情那双似有些呆的眼眸里,眼神愈来愈沉。
*
莫府。
云有心将最没酒量是以醉得最深最沉连醒酒汤都对其完全没作用的叶柏舟在床上放躺好,替他盖好衾被后问正要离开的卫风道:“阿风要去何处?”
“进宫一趟。”卫风看一眼院子里的槐树,是该下决断的时候了。
“我与你一同去吧。”云有心道。
“不用。”卫风毫不犹豫地拒绝,“我顺便去看看小十六,她还欠我一顿中饭呢,我去找她吃。”
卫风说完,朝云有心摆摆手,走了。
云有心想说什么,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无声地叹了口气,阿风还不知道宁心公主和亲的事,也不知他知晓之后,会如何。
还有柏舟……
云有心微微转头,“看”向床榻上借着酒意不愿意醒来的叶柏舟,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柏舟这不是醒不了,而是不愿意醒吧。
明明是最在意的人,却始终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囚牢里,跨不出去这一步,没有追上去的勇气。
他是想帮他们一把,可作为旁观者的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这般的事情,谁人都帮不得救不了。
云有心倒了一盏茶,放到叶柏舟床头的小几上,也离开了,不忘替他将房门带上。
待云有心也离开后,本当睡得昏沉的叶柏舟,缓缓睁开了眼,却是看着帐顶,一动不动。
她,走到哪儿了?
云有心才走出莫府大门,便听到有人急急唤了他一声。
“小叔!”是云慕忆的声音,声音里是急切,伴着哒哒的脚步声,正从旁侧方向朝他跑来。
今日的云慕忆还是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裙裳,梳着简单的发髻,上簪一根翠玉步摇,像翠绿的春意,活泼明媚,但此时她面上却是不高兴,只见她跑到云有心跟前后撅起嘴道:“小叔你自己跑出来玩了一整天了!都不带我一块儿玩!”
云慕忆说完,像是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似的,吸吸鼻子,而后将鼻子朝云有心身上凑,嗅了嗅,然后拧巴起脸,嫌弃他道:“小叔,你身上的酒味好浓好重!”
“喝酒了自然要有酒味。”云有心浅笑道。
“那小叔你是喝了多少啊,居然能有这么这么重的酒味。”云慕忆一脸嫌弃。
“昨日喝的,喝得有些多,忘了。”
“昨日喝的?到今日还有这么重的酒味。”云慕忆小脸拧巴得更紧,然后惊道,“那就是小叔你昨夜没洗澡!”
云有心伸出手,使坏似的轻轻捏了捏云慕忆的鼻尖,笑道:“男人喝多了酒没洗澡很正常。”
云慕忆赶紧打开云有心的手,“小叔你脏死了!”
云有心温柔地笑着,“日后小慕儿嫁了人,丈夫喝多了酒,小慕儿可也会嫌他脏?”
“我才不嫁人!”云慕忆努努嘴,“男人都不好!”
“那你爹爹也是男人呢?”云有心逗她道。
“爹爹就知道关我在家里学琴棋书画,还要做女红,爹爹不好,哼!”云慕忆撅起小嘴,哼哼声。
“那小叔也是男人呢?”云有心又笑着问。
云慕忆怔了怔,然后赶紧道:“那,那不一样!”
云有心此时已从莫府门前离开,正慢慢地往云家的方向走去,云慕忆就走在他身旁,离得他很近,垂在身侧的手不时轻碰到云有心的手背。
“嗯?如何不一样?”云有心继续问。
他看不见,他不知云慕忆此时正抬头看着他,贝齿轻咬着下唇,然后别开头,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小叔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
云有心并不觉得云慕忆的话有何不妥,因为从小到大,云慕忆就总喜爱与他玩笑,是以他并未将云慕忆的话往心里去,而是抬手轻轻抚抚她的脑袋,柔笑着问她:“小慕儿怎么跑出来找小叔了?又没人和你玩儿了?”
“嘻!小叔你怎么知道?”云慕忆笑了起来,“小叔啊小叔,我想吃城南方阿婆的糖水,还要吃吴大娘做的蜜饯,你带我去嘛带我去嘛,好不好好不好?”
云慕忆说着,抓起了云有心的手,一边晃一边撒娇道。
“小慕儿不嫌小叔身上酒气重了?”
“小叔说的,男人嘛,喝酒正常,酒气重就更正常了。”
“嘴贫的丫头。”云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走着去还是回家让云叔驾马车载你我去?”
“走着去!”云慕忆赶紧道,“好久没和小叔在京城走走了!”
“姑娘家总是抛头露面不好。”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到街上玩儿了!”
“好好,随你随你。”
“小叔最好了!”云慕忆高兴地抱住了云有心的胳膊。
待云有心与云慕忆走到城南时,离家半月到外查看附近云家生意的云家家主云子君正回到府上来,然,他并非自己回来的。
*
东宫。
易做卫骁模样的官无忧此时站在殿内窗户旁,正倚着窗边看向殿外庭院,看着庭院里的长得极好的槐树,手心里托着一大把宫人给他摘来的槐花。
这个时节,槐花已然落尽,只挂了最后的那么些许在枝头,他手上的这些,还是宫人们从各株槐树上收集来的,整个东宫的槐花,统共就只剩下这么些,全在他手上了。
只见他一手掌心托着槐花,一手拈起细碎的花瓣,于指尖慢慢捻着,撵成碎屑,然后松手,让捻碎的花瓣飘落在地。
庭院里的槐树生得好极了,可这些好极了的每一株槐树旁,都有几名太监手持锄头在刨它们根上的土,不是将它们砍掉,而是——挖掉,连根拔除掉。
只见官无忧笑得双眼微眯,眼角笑纹深深,一边捻着手里的槐花,一边自言自语道:“槐树,在周北国处处可见的树木,倒不想这东宫之中,竟也随处可见,这卫骁的心,呵呵……”
官无忧说这话,丝毫不怕旁人听见,因为在他走进这东宫寝殿的那一刻起,这整个东宫的宫人乃至侍卫,全都换了,脸还是原本宫人与侍卫的脸,人,却不再是他们那些人。
待官无忧将手心里的槐花捻碎了一半的时候,他将视线从庭院里的槐树上边收了回来,看向就摆在窗边摆在他身旁的一双靴子。
男人的靴子,黑缎面,厚底,不过这上边的针脚并不整齐,甚至可以说是歪扭的,可以看得出,做这双鞋子的人,是个新手。
这双靴子,看起来也并不好穿。
这是卫玺为卫骁缝的鞋子,前日,她拿来之后,没有见着她想见的皇兄,这双靴子,便也忘了带走。
官无忧此时正在看着这双没有一点做工的靴子,将手里捻碎了的槐花朝这双靴子扔来,仍是笑着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敏感聪慧的公主,连主上都说我的易容术完美无缺,她却在不过片刻的时间内便能将我的易容术识破,这样敏锐聪慧的头脑,适合做个杀手,只可惜——太单纯太善良。”
“倒也不能怪公主太单纯,而是这世上了解连心草之毒的人本就不多,更无几人知晓这毒发之后其实不止是死路一条这么简单,只怕是卫骁自己,怕都没有了解透连心草吧,更何况是这么个长年居于深宫之中的善良公主呢?”
“叶公子已亲自手刃太子卫骁,所以我才会在这儿做个假冒太子,既让太子解脱了不用再继续受折磨,叶公子报了仇且还不受追究,公主若是添乱,叶公子就会给太子陪葬了。”
“啧啧,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单纯善良的公主会相信了,抑或说,这或许是她的心所希望的,所以她那敏感的心思选择了相信,若换做是我,如何都不会让仇人这么轻易地死去,呵呵,又或许是,她始终相信着叶公子是一个温柔的人,善良的人。”
“这世上,很多时候,善良,只会害人害己,哪怕是一瞬间的仁慈,都有可能让整个天下来陪葬。”
官无忧面上还是在笑着,他托着槐花的手却已紧紧攥成了拳,待他将手打开时,那些细碎的槐花,全都化成了齑粉,撒在了那双黑缎面靴子上。
“来人,准备准备,本宫要去给父皇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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