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狼藉中,周戴安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何师兄,你还好吗?”
何无我也从地上坐了起来,灰头土脸,挥舞大袖使劲拍脸上的尘土,还吐了几口土,“呸!呸!……还好,死不了。”
帐篷内的那名士兵昏昏沉沉从地上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看向某个方向,突然叫了起来:“知州大人,你屁股在流血!”
“……”
正在畅想未来的叶欢表情一滞,反手一摸,果然摸到屁股上挺湿润的,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血,而疼痛感这时才从身上各处传来。
根据手感和体感,是有一块铁片插到他的右屁股蛋上,菊花没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除此之外,他后背、小腿等地方也有明显的疼痛。
“大家都还好吧?”
叶欢忍着疼痛向周围看去,发现帐篷内的几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但都不太重。
帐篷被爆炸的铁片割得破破烂烂,所以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
只见帐外的两个士兵躺在地上,正在哀嚎,身上也流着血,不过听哀嚎声还蛮有力量的,伤势应该也不致命。
再远处,有几个附近的村民听到了动静,正在聚过来,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着。比他们更先的则是云州厢军的那些士兵,差不多有一队士兵正在快步小跑过来。
“刚才何师兄及时出手施展了一记大手印,挡了一下,所以现场情况应该还好。”
周戴安这样说着,站起身来,左右一张望,见果然如此。
随后他看向何无我,甚为感慨:“三十年未见师兄出手,如今师兄的速度是比三十年前更快了,风采犹甚当年。”
何无我似乎不太想谈这事,勉强笑了下,转移了话题:“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师弟不是说它是个会自己动的器物吗,怎么还炸了?这威力倒是不小,都不下于一个八品法术了。”
“我也不知。”周戴安摇头,也是一脸迷惑,看向叶欢:“叶知州,这是为何?”
叶欢先对着赶来的云州厢军大喊两声,让他们赶紧去把随军医生叫过来,这才解释道:“看样子应该是我刚才两样东西倒多了,产生物质的速度超过排泄速度,在内部不断积累。再加上做机器的铁不行,最终顶不住炸了。”
周戴安明白了。
不过比起蒸汽机炸裂,其实另外一件事让他更为注意:“刚才在炸裂之前,它是不是……”
叶欢点头,“它动起来了,它成功了!”
确定了这一点,周戴安面带喜色,稍一迟疑,尝试性地问道:“虽然它这次炸了,但照叶知州你刚才的说法,如果我们减少黑石和鼻涕水的用法,是不是就不会炸了?它是不是就能用正常动了?”
叶欢点头,“理论上是的。除此之外,在材料上我们也可以精炼,提高抗压性能,另外还能加个泄压阀,当内部压力达到预期值时,阀门自动打开……”
他正兴致勃勃,想要向周戴安介绍一番泄压阀,却突然意识到此刻人人挂彩的环境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科研探讨场所,于是赶紧收声,“……等稍后我们再详谈吧。”
接着一转头,看向何无我,叉手作揖,“多谢何先生刚才出手。”
他之前还纳闷呢,现场爆炸动静不小,大家又都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即使是他已经提前趴倒在地了,受伤也不该这么轻才是。听周戴安刚才一说,才知道是这位何方士的功劳。
这些方士出手还真是神秘莫测,刚才没工夫去注意何无我的法环,竟是不知道他出手了。
何无我上下打量一番叶欢,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来:“叶知州不必客气,所谓锄强扶弱……哎呀,这个,见义……嘶!……”他时不时地喊上两声,龇牙咧嘴,冷汗直流,似乎疼痛难忍,却又强忍疼痛。
叶欢看他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这样,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试探性地道:“为感谢何先生出手相救,本官私人出资100贯,以供先生养伤?”
何无我立刻眉开眼笑,牙也不龇了,冷汗也不流了,“多谢叶知州!属下祝叶知州多子多福,寿比南山,官运亨通,青春永驻!”
叶欢也笑了起来,“这是何先生应得的。”
几人一番谈话间,云州厢军的士兵们带着两位军医来了,把几人弄到了临近的一个帐篷里,医治起了几人的外伤来。
托何无我的福,大家的伤势都不重,就只是一些皮外伤。将伤口中的大小铁片取出,敷上金疮药,包扎好一个个伤口后,基本上就是等伤口自己愈合了。
期间,陆昂也被爆炸的巨响吸引来了。
这位云州司天监的知监看望了一番周戴安后,知道自己这老师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并顺带看望了叶欢和那位何师伯。
“多亏了你何师伯及时出手,千钧一发之际施展了一记大手印,风采犹甚当年……”
听到周戴安这么说后,陆昂突然眼睛一亮,也不顾何无我正趴在病床上哼唧,直接走到他面前邀约:“早就听说老师说过师伯当年的风采,可惜小子生晚了。如今师伯既然再度出手,小子斗胆,想邀师伯一战,切磋一番。”
何无我哼哼唧唧,苦笑起来:“陆知监你就放过我吧。”
陆昂不依不饶:“师伯放心,我只使用九品和八品法术,以上的法术决不使用。若用,便算我输。”
“你修为这么高,就算也只用八品和九品法术,我也不是你对手啊。”
“那我只用九品的。”
“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就放过我吧!……周师弟,我求求你了,你管管你这弟子啊!”……
叶欢就在一旁看热闹,也不出声,直到陆昂心有不甘,被周戴安赶走了。又等何无我也包扎好了,让人带何无我去拿钱,看何无我屁颠屁颠离开了,他才终于开口,询问周戴安。
“这位何方士,什么个情况?陆知监怎么对他……”
周戴安反问一句:“叶知州听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吗?”
叶欢坐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摆了一个葛优瘫的姿势,这才点了点头。
周戴安:“旁人说起何师兄来,也多用这句话来形容。”
“何师兄自小聪慧,资质惊人,13岁入司天监,领受修行法门后,半天入道,成为方士。”
叶欢微微张开了嘴,很是吃惊。
他知道,修行并不容易,因为他自己就在修行:周戴安给他展示毒龙钻的那天,其实就教了他修行的法门了。这几天除了搞蒸汽机的事外,叶欢每天也都在尝试着修行,只是“资质”这玩意儿确实太玄妙了,几天下来,他毫无进展。
结果这个何无我当年半天就成为了方士,而且还是在他只是一个小屁孩的时候,这他妈……
“除了开悟惊人,何师兄的修行速度也是匪夷所思。在成为方士的1个月后,他成了九品方士,又过了半年,他成为了八品方士。”
“13岁的八品方士,这不仅是当时全天下最年轻的方士,在历史上也不多见,而若是按照修行半年成为八品方士来算的话,加上何师兄,自古至今也超不过五人,何师兄是活着的唯一人。”
“不仅修行速度快,对于法术的理解、掌控和施展,何师兄也是极其惊人。说一讲就会,略有些夸张,但也相去不远了。”
叶欢人听麻了——这何无我是拿了个无敌流剧本吗?
说到这里,周戴安却是轻轻一叹:“当时整个楚国上下都对何师兄给予了厚望,人人崇拜敬仰,司天监上下更是倾尽全力保护发展,任谁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何师兄就是下一任监正了。可惜,意外发生了。”
“何师兄似乎在13岁那年耗尽了所有资质才华,在接下来的十年间,他在修行上再无寸功。原本那些同期的九品方士有的已经成为了七品方士,十年前就是八品方士的他却还是八品方士。”
“司天监对此也作出了反应,监正都亲自看了十几次,甚至还去请了当时的西真教主出手,但结果都是毫无所获。没有任何发现显示何师兄受到法术毒害,他只是突然不再是天才了,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十年间修为没什么进展很正常,像我这样一生都是个九品方士的也大有人在。”
“自此,司天监终于放弃了他,将他当成一个普通方士对待。何师兄也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从此以后基本也就不谈修行、法术的事了,成了如今这样。”
“陆昂喜欢斗法,刚才也是听到何师兄再度出手了,一时见猎心喜,却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
叶欢默默听完,心中很是感慨。
曾经万千荣光加身、举世瞩目,却陡然跌落到谷底,这落差放一般人怕是承受不了,要自杀了,这何无我还能硬挺着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不过马上他又仔细回忆起来,那何无我的手上有没有戒指——这该不会是什么“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戒指老爷爷”吧?
但结果回忆发现那何无我的手上并没有戴着什么戒指,他身上就连一个稍显古怪的装饰配件都没有。
看样子,这又是一个甘罗了。十二岁拜相,却自此寂寂无名、杳无音讯。
“唉……”
叶欢长叹一声,为其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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