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出了件大奇闻,傅家的大少爷在灵堂上死而复生了!
当时管家正领人敲着棺钉,就差最后一枚,棺材里头就响了起来,先前还只是窸窸窣窣听不真切,后来就变成了又拍又喊,平日里大少爷阴冷的声音悠悠荡荡的声音回响在棺材里,冷森森地说要出去。
声音一出,吓得钉棺的人撂了锤子就跑,险些砸到管家脑袋上。下人们连滚带爬,踹飞了烧纸钱的铜盆,绊倒了正厅的门槛,扯掉了悬堂的灵幔,真正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还有胆子小的,直接吓得一口气上不来,跪在原地仰着头就昏了过去。
停灵七日,还能言语,不是诈尸是什么!
管家德守又惊又怕的跪在原地,倒不是不想跑,而是腿麻了动弹不得,浑身悚然。少爷是他亲眼见的,摔在楼下,血流满地,人当场就没了。敛尸的时候脑后一个血窟窿,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饶是他管家多年,见过不少大阵仗,今日一遭,也是吓蒙了。可满府里还等着他住持,遂在自己大腿是发狠死掐了一把,剧痛中一个激灵,怒喝一声——
“都给我回来!开棺!”
棺材里的不知是人是鬼还在拍着杉板,冷音悠悠,喊着“放我出去”。众人被管家一喝,止了骚乱,全都怔住不敢动弹。灵堂内静悄悄,少爷的声音便愈发清晰。
德守见无人敢上,想着傅家的恩情,死也是死,颤着腿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撬棍靠近棺材,抖着手要撬钉。口内念道:“少爷啊……您要是……要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待会出来了,交待了,老奴……老奴,必定给您办妥当了。您……您走得匆,匆忙,我们,我们做下人的,也会给您料理的得……周周全全……”
还有几个管事的,素来与大管家交好,胆子大的两个咬了咬牙也直接上去帮手。撬钉时俱是冷汗直下,只盼着少爷交待心愿,早日超生别再折磨他们这些下人。
几人齐力,数钉落地。管家几个握着撬棍连退几步,只见棺盖松动,似有活物在里头顶盖推板,就要出来。
忽听得巨大一声“砰”响,棺盖滚地。一只痩削的手从棺沿上攀出来,接着,身穿厚重敛服的傅家大少爷傅云,缓缓地,自棺中坐了起来。
他面色惨白地在灵堂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离自己最近的管家身上。
“大少爷!”德守哀嚎一声,老泪纵横,当场跪下。
众人见此离奇场面,既不敢逃,更不敢看,也随之跪下。灵堂内顿时哭声四起,惊嚎悲恸声响成一片。
傅少爷坐在棺内,后脑忽然一阵剧烈钝痛,头疼欲裂。
这并不是什么死不瞑目,也不是什么诈尸还魂,原本的傅少爷已经死透了,魂归地府。如今占了他躯壳的,乃是一个修为三百年的竹妖。
这竹妖原身乃是一株紫竹,名唤竹昀。机缘造化,遇着一高人在竹林关中打坐修炼,恰好坐在这柱紫竹下。天长日久,那高人得道飞升,他也因此得沾了气运,开了灵智,借天地灵力日月精华开始修炼。
草木脱体修得人形不易,须得三四百年方得一颗内丹,再借内丹化形。竹昀一日三百年功成,蕴养出内丹,却不想化形日遇到一金斑绿纹的大花蟒。这花蟒亦是此山精怪,觊觎紫竹这颗纯然内丹已久,仗着修为比竹昀多上几百年,强行来夺。
竹昀化形失败,连原身亦被那蟒精庞然粗身绞断,他又修为不敌,更无人形可用。失了依凭,唯余一股神魂在山中逃窜。那花蟒紧追不舍,最终竹昀神魂靠内丹护持逃入人间。
然而神魂离体终归长策,若不寻一躯壳,必将消亡。天缘凑巧,就撞上傅宅顶上萦绕一股死气,必是有人亡故,不如借凡人躯壳一用,安稳神魂,再做打算。不容多想,竹昀便入棺,附在了新死的傅家少爷身上。
是以拍棺呼唤,阖宅惊动。
闹了这一场,德守再三确认,棺材里的少爷似乎真是个活的,大为震惊。
竹昀捂着后脑疼得有些双目发昏,那伤是傅少爷生前摔的,也是因为这个殒了性命。敛葬之时自然处理仪容,所以才没出息诈尸棺中,血流披面的惨状。
竹昀尝试活动了下这副躯壳的手脚,幸而新死尚可操控。抚棺欲出,头晕目眩中险些摔倒在地,被老管家一把扶住。德守大着胆子逾矩在少爷的手上捏了捏,发现是有温度的。除却脸色惨白了些,并无异状。
待到神魂彻底掌握躯壳,此身的伤处痛感愈发清晰明显,竹昀捂着后脑渐渐支持不住了。不想原主是伤重横死的,他才逃出生机,难道又要随这副人身死去?
竹昀心内不甘,却终究还是疼到极处,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德守才喜少爷复生,又见少爷昏厥,且脑后伤处渐渐渗出血来,一时顾不上许多,忙忙差人去请大夫,要把全云州叫得上号的大夫都请过来救命。
养生堂的章大夫听说救的是傅家大少爷,还以为是在开玩笑。那傅少爷早一命呜呼,当初就是他被急急请到傅宅救命,及到时,人已经没了。那如今救的又是什么?
“你们傅家,还有一个少爷?”章大夫皱眉捻须。
“千真万真!我们家大少爷又活了!”那边遣来的小厮跑了一头汗,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灵堂里的人都瞧见了!可是少爷自己坐起来的!”
一面说,一面把章大夫往外拽,请着赶着上了马车。狗撵似地架起车来,飞也似的跑,差点没把大夫的一把老骨头给颠散架了。
到了傅宅,不消多言,挎着药箱便直往内院赶。一路见到那些白幔挽联还飘荡荡的挂着,宅内俱是素白祭奠大半。来往下人也是腰勒白带,匆忙奔走。
一入屋,果然见到榻上躺着一人,周围围着傅宅管家德守并几个管事,都在商议对策。
“大夫来了!”一个丫头喊了一声。
众人忙忙让开,只看那大夫如何断法,究竟算死算活。
章大夫看见榻上躺的傅少爷还穿着敛葬的寿服,面如金纸,半信半疑先伸手到对方鼻下探了气息。
“怎会如此!”老大夫大惊失色,尽管气若游丝,却的确是有呼吸的。忙忙坐下,打开医箱掏出脉枕,就要给人搭脉。
德守见他如此,一颗心又跟着悬了起来,着急问道:“大夫,少爷究竟如何啊?”
章大夫并不答言,而是以指探脉,皱眉半晌,又伸手在傅少爷衣领下的颈脉探了探。如此一番,方摇头叹道:“老夫行医数载,竟没见过这样稀奇的……”
满屋的人都看向章大夫,等他说话。
“傅少爷,脉息俱全,的确是活人。”章大夫道。
“阿弥陀佛……”德守激动之下念了声佛,养生堂的大夫都说是活的,可见不错!
外头又报,请的另外几个大夫也来了。
章大夫正愁没同行商议确认,恰好来人。于是四五个大夫轮流切脉观色,都判定是活人无异。又看了后脑上的伤口,果真十分严重。便推养生堂的章大夫拟药方,包扎救命。
德守等人便问缘故,如何人忽然死忽然活的。章大夫等也无一人见过这种症状的,便想起前人医书上记载过的“尸厥”一说。
尸厥者一时脉息全无,身体冰凉仿佛已死,但三日后会自然苏醒,又称“假死”。便与众人说,这傅少爷该是尸厥之症。
但章大夫内心也纳罕,医书上载尸厥最多不过三日,傅家少爷却有七日之多。或许天下无奇不有,是他这个老头子见识不够……
“傅少爷伤于脑后,能否清醒只看这十日。”章大夫道,“若用了老夫的药,十日之内能苏醒过来,后事便好说。若不能,只怕是险之又险。”
德守并几个管事的都千恩万谢,赶着拿药方抓药。养生堂章大夫的医术在死人身上自然无用,但活人里,就没听说有医不好的。
一面谢了诊金后好生送了几个大夫,说是少爷醒了还另有重谢的,一面收拾宅内奠仪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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