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刚好上午没课,筱郁抱着被子正睡得香甜,某人的骚扰电话又打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找她,让她马上下楼。
她匆匆穿好衣服下楼,半睡眠状态地眯着眼睛看神清气爽的Ivan。“这么早,什么事啊?!”
“工地那边出了点问题,项目经理请我过去处理一下。”
“关我什么事啊?”
“上车再说!”说完,他不由分说拉住一脸茫然的她。
“呃……”不等筱郁反应过来,她已经在早饭的人流高峰时段被某无赖劫持上了车,可悲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英雄救美,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保时捷以完美的弧线转弯,离开校园。
筱郁在心中呐喊,现在是什么时代,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大学生被劫持,竟然没人管?突然,灵光一现,她终于想到了原因——她忘了喊:“非礼!”
半小时后,他的车在一幢正在施工的高层建筑下停稳,筱郁还没搞清楚状况,一群人便围上来堵住他们的车,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因为太乱,筱郁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粗略地听出他们中有人嚷着要工钱,有人索要拖欠的货款,还有一群人要求退房和包赔损失。
她打了个哈欠。看情形他的事业也不算成功嘛,确切地说好像濒临破产边缘了。
Ivan看看手表,不紧不慢打开车门,债主们正想过来纠缠,一见他从衣袋里拿出一叠现金支票,顿时安静了下来。他转头看看身边全力以赴从人群挤进来的男人。“陈经理,我只有一小时时间,你让他们准备好合同,按顺序过来取钱。”
说完,拉着筱郁走进工地简陋的办公室。筱郁正想找个角落补补睡眠,没想到他把手中的支票塞给她,“帮我填一下钱数。”
“呃?”原来是抓她来当免费劳动力。“我可还没睡醒,万一多写一两个零,你可就亏大了。”
Ivan靠近她,微笑。“没关系,把你赔给我就行了。”
“你想的美!”
总算把最后一笔钱付完了,筱郁揉了揉酸疼的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Ivan拉上了车,一路驶到一幢远离市区的写字楼。
在筱郁的想象中,以Ivan这么不低调的作风,他的公司应该是坐落在繁华地段,金碧辉煌的写字楼,宽敞豪华的办公室,俊男美女的员工,当然也不能缺少一个纵览全市风景的落地窗……
事实上,他的公司完全不是如此,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算一个公司,仅仅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办公室而已。
没有华丽的装修,甚至连个像样的老板桌和老板椅都没有。
他的员工也很奇怪,几个中年男人,衣冠不整,头发凌乱,坐在电脑前,满脸的旧社会。
Ivan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了?”
有个人满头白发却看上去还很年轻的人站起来:“刚开盘时入了5000股ST2095,现在这支股涨到了198块,太高了。看情形,这是有大庄在操盘,不如,我们再等等吧。”
“继续买,不管涨到多少钱,今天有多少买多少。”
“可是我们账上的钱,恐怕……”
Ivan果决地打断他:“把其他股票清仓。”
所有人均是大惊失色,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反驳,马上开始操作。
Ivan拍拍筱郁的肩,指指窗边的玻璃桌椅:“你先坐那边喝点咖啡,我有点工作处理一下。”
“哦,你忙吧,不用照顾我。”她从自动咖啡机里接了杯咖啡,坐在桌边,看着Ivan脱下外衣,解开几颗纽扣,坐在一台电脑前,快速滑动着鼠标,敲打着键盘。认识这么久,Ivan给她的印象仅仅是喜欢胡言乱语,玩世不恭,甚至有点游手好闲,今天她才发现他也有另外一面,他工作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谨慎果决,因为每一秒钟,每一下敲动键盘上的数字键,都代表着一次全部身家的赌博……
“又涨了,到207块了!”有人喊。
他只回答了一个字。“买!”
“到210了,马上要涨停了,要不要缓一缓?”
Ivan犹豫了一下,“买!”
她不知道Ivan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会选择这么孤注一掷的方式收购一支股票,但是看公司里那些人的眼光,她感觉得到,他在做一次很危险的赌博,而赌注是他的全部。
一个上午,筱郁不记得自己喝了几杯咖啡,只知道自己一直都在端着咖啡杯看着他Ivan。工作的样子,看他对着电脑上一条条曲线变化莫测,眉头紧锁。看见这样的他,筱郁才明白,原来Ivan并非她想的那样,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更不是那种随便坐在空调房里签签文件,骂骂下属的富二代。他在做证券投资——一种随时有可能一无所有的“数字游戏”!
这样的他,让她有些移不开视线。
中午收盘时,Ivan打电话让人多送一份午餐上来,给了她一盒后,又坐回电脑前和大家一起边吃边探讨着那些无法预知的曲线。
吃过饭他开始不停地打电话:银行,医院,甚至律师事务所……
筱郁搞不清他到底遇到什么麻烦,只觉得要是让她在这样的压力下生活一天,她一定变成疯子,而他好像永远都笑得那么温和,活得那么潇洒。
总算等到收盘时间,Ivan送她回学校时才跟她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筱郁,很抱歉,今天没顾上照顾你!”
“你每天都这么工作,压力不大吗?”
“没办法,做证券投资就是这样。”他将车停在路边,揉揉眉头,倚在靠背上:“我辛苦得来的一切都仅仅是个数字,而这些数字随时都可能被清零……你知道吗?很多次我梦见自己一无所有,那种感觉真的很挫败……”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能帮你吗?”
Ivan摇摇头。“我现在正在收购一家公司,如果明天那支股票再跌停,我手上资金就够了……但如果那支股票反弹,我将会功亏一篑……”
“都跌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会反弹?”
“会!因为它的背后有真正的高手在操控,他的想法没人猜得透。”
“Ivan……”看他疲惫的样子,筱郁竟也有些伤感,她虽然帮不了他什么,至少能陪他缓解一下压力:“今天我陪着你度过吧……”
见他挺直身体,目光暧昧地看着她,筱郁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她扬了扬下颚,扭过粉红色的小脸。“看什么看?你别胡思乱想……”
“噢?”Ivan将一只手搭在她的椅子上,身子一点点倾向她,轻声在她耳边问:“那我怎么想……才不是胡思乱想?”
她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心在一阵异样的抽痛后再无知觉。
她的伶牙俐齿在这个时刻完全施展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的意思是陪着你聊聊天。”
他的另一只手又搭在她的肩上,有意无意撩动着她的卷发,脸上的暧昧的坏笑更加明显。“只聊天吗?”
她的心一下子乱了,看着他魅惑的眼神,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胡乱地点头。
“那就好!”Ivan坐直,意味深长地说:“我还真担心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这男人……长的是什么物种的脸皮?!
“趁我还有钱,你想去哪?”他问。“百货商场?西餐厅?还是……”
“嗯,我带你去个地方!”
当他们站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山脚下,Ivan环顾四周,不见缆车踪影时,看她的眼神像在看怪物,还是那种恐龙级别的怪物。“你不会告诉我,你要一步步走上去吧?”
“废话!”
爬山对有些人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经过一路的荆棘坎坷,一步步走向高峰。
当站在山巅之上,一览都市繁华,众生云云,才知道那灯红酒绿的世界有多么渺小,高楼大厦都可以踩在脚下。
可爬山对有些人来说,的的确确是一种折磨,没有空调凉爽的风,没有跑车代步,顶着炎炎烈日,踩着棱角分明的石块爬到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小山顶,分明是跟自己过不去。
“Ivan,你看那里!那是我的学校。”筱郁兴奋地指着T大的方向。
Ivan疲惫地找个石头坐下,捶捶自己酸软的双腿。“关筱郁,你跟我说实话,究竟有没有下山的缆车。”
“当然没有。这不过是个无名的小山,除了早上有些锻炼身体的人爬上来看看风景,其他人根本不会来,怎么可能有缆车?”
“那一会儿你背我下去,不然我不下山了。”
“呿!你也算个男人!”
“你也算个女人?!”
筱郁白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臂将他从石头拖起来。“不开保时捷你不能走路么?不带着劳力士,时间对你毫无意义么?不刷金卡,不买钻石,就没有女人爱你吗?”
Ivan看着她,忽然不知如何回答。
“没有了钱,你就不是你了?!”
“……”他真的不知道。
“小时候,我爸爸带我爬这个山,我哭着要他背我。他告诉我:‘筱郁,爸爸不能一辈子背着你,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这些年我长大了,他还是喜欢带我来爬这座山,对我说:‘筱郁,爸爸有再多的钱都是爸爸的,你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路还要自己走!’”
Ivan还是看着她,很久才说:“你有个好爸爸!”
“从小到大,我的零用钱不比别的同学多,我的衣服不比别的女孩子漂亮。他不送我去国外读书,让我和普通学生一样考T大,读硕士,我总认为他对我不好。后来有一次我们来爬山,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正扶着一棵树剧烈地喘气,大汗淋漓,我才明白他有多爱我。”
“世事无常。他不敢保证能让你依赖他过一辈子,所以他希望你像一个普通女孩儿一样生活,纵然有一天他一无所有,你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筱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错,领悟力蛮强的。”
“过奖!”
“其实,一无所有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又不会塌下来。我们一样有双手能工作,有双脚能走路,我们还有眼睛可以看见这繁华的灯红酒绿……你有什么可怕的?!”
Ivan向前走出一步,与筱郁并肩站在一起。
远方青山连绵,脚下林立的高楼大厦连成一片。
这里的风景的确很美。
“是没什么可怕的。”他说:“我爸爸曾经破产过,他真的一无所有了,连房子都被银行封了。他告诉我:那没有什么,睡得很好,饭盒也能吃饱。最重要的是……我妈妈没离开他。”
一盏盏街灯亮起,一栋栋楼的灯亮了,立交桥的灯光也连成一条璀璨的光链……
Ivan深深望着身边的筱郁。
原来,蓦然回首时,站在灯火阑珊处的才是他最想寻觅的人。
本就崎岖的路,因为黑夜变得寸步难行。
Ivan牵着筱郁的手,扶着她慢慢走下山。走到山腰的时候,她不小心踩到一根草根,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幸好被他及时扶住。
“没事吧?脚有没有扭伤?”
她动了动脚踝,有点痛,一点点而已,可他却坚持要背着她。
背负着另一个人的重量,路越发难行,Ivan拉着身边的杂草,一步一停地向下走。汗水很快湿透了他的衬衫,枯枝刮破了他的长裤。
她问他:“你累不累?”
他说:“就算我一无所有,我还能这样背着你走!”
她笑着趴在他的背上,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道,说不出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有酸,有甜,也有一点醉了的眩晕。
灯光幽暗,情歌宛转。
醇酒在口,美人在怀。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更何况是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
Ivan含笑看着怀中半醉的少女,阵阵幽香从她的身上飘出,那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一种少女独有的芳香。
“Ivan,你不会失败的……”她早已醉得晕头转向,依然靠在他肩上尽职尽责地努力安慰他:“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等你的房子盖好了,我一定买一套做我的……家……”
他看着她洁净无暇的脸,手指轻轻拨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问:“假如我收购失败了,你明晚能不能也在我身边?”
“废话,我们是朋友嘛!”她一副大义凛然的口气说:“大不了明天我请客呗……”
他看着她,目光变得越来越柔和,越来越缠绵:“筱郁……”
“你还年轻,就算一无所有也能重新开始!”
“傻瓜,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女孩儿……”他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臂,让她柔软的身体完全置于他的怀抱了。她真的是太傻了,如此轻易相信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如此轻易醉倒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可是他偏偏就喜欢她的傻,喜欢她对他的信任和真诚。
他认识筱郁已是很久以前,那天是个晴朗无云的夏天,花园里蔷薇花开得正艳,一个小女孩儿坐在花丛中数花瓣,数得津津有味。粉嫩的小脸,明亮的大眼睛,圆润的双唇,再加上有点微卷的长发,像个可爱的洋娃娃。那时候,他的父亲笑着问他:“漂亮吗?以后娶回家做老婆吧?”
完全不懂情为何物的他满心欢喜地点头。“好!”
后来,因为两家的关系不错,他和筱郁经常在一起玩。那时候他因为儿时营养过剩,有点发福,筱郁却长得粉粉嫩嫩,不过,她倒是从未歧视过他。
不久后,受美国金融风暴的影响,世界经济出现滑坡,很多急功近利的公司在这次危机中宣告破产倒闭。欧阳锦华的公司也因为资金周转不利,濒临倒闭。那种时期,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没人愿意借钱给他,只有他的大学同学关天原把自己仅有的一间食品公司拿出来作抵押,帮他贷了笔钱周转。钱虽不多,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却让他在人情冷漠的商界看见了真正的朋友。但是,最终他的公司还是宣告破产……正是那次失败,成就了他今天的事业。
从那之后,他再没见过筱郁,但却对她的记忆十分深刻。
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天意的安排,在去美国读书的前一天晚上,他去酒吧等一个朋友,刚好听见有人在叫“关筱郁”这个名字。他好奇地寻着声音看去,迎着昏暗的光线,他依稀从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和可爱卷发里看出那个小女孩儿的影子。她还是那么可爱,尤其是她看着脱衣舞吃了三个香蕉船的样子……更可爱!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的一次偶然相遇,却让她等待了八年。
八年,真的很久。
“Ivan?”筱郁柔软的身体在他怀中蹭了蹭,半眯着眼睛仰头看他。纤细的小手伸到他的脸上,皱皱弯弯的眉。“你别晃来晃去,你让我仔细看看,我发现你很像一个人……”
“谁?”
“就是,八年前我见到的那个帅哥……你别动,这个角度,这个光线,真的很像。”
她又凑近些,眯起的眼睛变得迷蒙,不施一点粉脂的娇颜泛着淡红,圆润的红唇微翘。她的唇看起来很软,残留着轩尼诗的浓香,美好得不可思议,让他忍不住想去品尝,更多……
Ivan一时失神,唇不受控制地吻下去,双唇即将碰触的一瞬……特别的来电音乐打断他的意乱情迷,他不必看来电显示也知道是谁打来的,因为那是他为林尔惜专门设置的铃声。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着桌上的手机因为震动而不断旋转,蓝色的荧光在手机周围闪动,刺痛了他的眼睛。
电话响了十几声,中断了一分钟,又继续响。
他深吸了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电话,滑开。
电话接通后,他没有主动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伊凡?!”林尔惜不确定地问。
“嗯!”他淡淡地示意他在听。
“你……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事找你。”
Ivan看看在他怀中熟睡的筱郁,压下心中萌生的渴望:“对不起,现在不太方便。”
“只需要一分钟……”林尔惜迟疑片刻,说:“我在你们门外。”
“门外?”Ivan立刻将怀中的筱郁放回沙发上,推门走出来。
林尔惜站在门外,透过缓缓合上的门缝,看向包厢里面。“很难得看见同一个女人出现在你身边两次。”
他苦笑着将手中的电话合上,紧紧握在手心里。这的确是件很讽刺的事。
这种尴尬的面对面,Ivan实在找不到可以寒暄的话题,只好问:“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什么事?”
林尔惜被问得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切入主题,但她很快换上一副很正式的口吻:“听说你想收购那间公司。”
“你怎么知道?”
“我听爷爷说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Ivan不由叹息,真不愧是证券界的神话,没有一条曲线的变化能瞒得过他的一双慧眼。
“爷爷让我告诉你:别插手林家的家事。”
“林家的家事我没兴趣再管,但我朋友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伊凡……”
“很抱歉,我还有事。”说完,他推开包厢的房门。
他正欲关门,听见林尔惜说。“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我……”
“筱郁需要我照顾……我这种人虽然不懂什么是爱,至少还懂得什么是责任。”
“对不起!”林尔惜不期然地拉住他的手臂,说:“那天我心情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没怪你!”
他看着面前的林尔惜满脸愧疚,那一双盈盈欲泣的眼眸看起来还是那么清透,他忽然发现林尔惜说的一点都没错:“爱情,我真的不懂!”
……
表面上虽然做的洒脱,Ivan走回包厢时心中仍旧带着几分怅然。
“在找什么?”他见筱郁正迷迷糊糊地伸手到处乱摸,不解地问。
“我的手机呢?我好像听见我的手机响了,一定是那个‘午夜凶铃’打的……”
“午夜凶铃?”出于对这个称谓的好奇,他从她的包里找出手机,已接来电上果然显示着一排“午夜凶铃”,而电话号码正是他的。
他哑然失笑。
这女孩儿长的是什么类型的脑细胞?如此可爱!
“走吧。”他伸手托起她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轻很多,也软很多。
“去哪?”
他坏坏地一笑。“去酒店开个房间!”
“哦!”她眼睛都没睁,趴在他怀中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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