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抖林翕没看见,他当时正在厨房里按手机。
自满城暴雨之后李仁德给他发短信的频率便有所提高,然而今早林翕却没收到,遂主动发消息询问。
不过听见客厅声响回来后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也不是薄毯里的刘浩,而是桌面上满满当当的各色小吃。
……所以学长刚刚也就只是表面冷淡而已嘛。
林翕一边无比骄傲地在心中再次感慨他的学长可真真是个好人,一边暂时将李仁德短信的事情抛到一边,欢欢乐乐地跑去喊薄毯里的刘浩起来。
然而也不知怎的,今天的刘浩好像格外难喊一些。
林翕在旁边连哄带劝、连拖带掀了足足十分钟,才好不容易让他把自己那张深沉的脸从被子里缓慢捞出。
林翕连忙乘胜追击,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一个刘浩爱吃的汉堡塞进了他手中。
还是剥好外包装的那种。
好不容易做完这一切,林翕左右忙活得差点没在空调房里热出一身汗,看着刘浩终于咬下第一口,才总算欣慰地松了口气。
他对刘浩这几天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今天的时间格外久一些,导致略显夸张而已,所以林翕也没觉得有什么。
见刘浩吃了,正捞过杯可乐想说点什么活跃活跃气氛,却恰好听见他丢在厨房内充电的手机响起。
很短促,是信息声。
可能是李仁德回的。
意识到这点,林翕连忙放下还没来得及插吸管的可乐,道了句“浩哥你多吃点啊”便又吭哧吭哧赶集似的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全程看下来忙碌得就好像一个干不完活的小农夫。
许寒来家的客厅到厨房有些距离,所以即便是开放式的,看上去也像是两个空间。而没有左右张罗的林翕在,客厅里的气氛一下便寂静了下去。
空气中好像只剩下了刘浩缓慢咀嚼食物,以及包装袋摩擦的声音。
他的脸色依旧很深沉,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前方,咬汉堡的样子像机械一样缓慢。由于几天没好好吃饭,他脸颊瘦下去了一些,乍一看上去是真的消沉极了,再配合一早上都没整理过的鸡窝头,造型感十足。
许寒来站在茶几边看他。
他刚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换了一身冷调的光面休闲服,这会儿站在一边,劲瘦的背脊笔挺,垂下的手臂线条在宽松的休闲服下显出几分慵懒。
纯黑色的头发确实比之前更长了一些,将皮肤衬得更加白皙。
回家之后,许寒来可以说是把林翕忙前忙后的样子全部看在了眼里,他前几天白天虽然都不在家,但如今大概也能从林翕无比流畅的动静里想象出那该是个什么光景。
这会儿手插口袋,等林翕跑开后,看着刘浩那副样子,不咸不淡地说。
“要不要脸啊?”
刘浩继续绷着视线往前看,眼睛一眨不眨,然后又默默咬了口汉堡,好像没听见似的。
许寒来见状,把家里钥匙从口袋里掏出,弯腰坐在沙发一角,把钥匙放在桌面上的同时将林翕刚刚放下的可乐拿了过来,顺手替他插好吸管,说。
“看来是没要。”
他话音落地时,刘浩还在嚼。
大概两三秒把嘴里那块汉堡咽下去之后,才突然绷不住似的无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缝,夸张地长大了嘴巴,好半天,转头冲许寒来一挑眉。
许寒来懒得看,只说:“见好就收。”
刘浩耸耸肩,看看手里的汉堡,一脸得意洋洋:“那小林子愿意哄人家家,你管呢。”
许寒来本来是想伸手给林翕挑汉堡的,听见刘浩这句话,转头看了看他,笑笑说:“真想被我管啊?”
他笑容看上去明明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可刘浩却莫名心虚地不接话了,也不再看他,转而抬起头去看厨房里的林翕。
刚刚那姿势他坐太久了,见林翕是背对着他们的方向,立马一松腰,无赖般躺在了沙发上,浑身舒坦地笑道:“哎呀,寒哥,我觉得我们当初往后门走真对,小林子可真是个宝啊。”
许寒来皱了皱眉头:“知道你还让他成天担心?”
刘浩没吭声,笑容淡下去了一些。
好半天,才垂眸盯着手里的汉堡自言自语了一句:“哥,你不知道,自从我妈走了以后,都好久没人这么哄过我了。”
许寒来一顿,这次倒是没再说什么,伸手把林翕喜欢的汉堡拿过来,仔仔细细地替他拆包装。
“以后我要能去山上祈福,我肯定第一个给小林子祈。”刘浩转了转手里的汉堡,兀自言语:“这么好的弟弟哥可得多罩罩。”
许寒来把拆好了的汉堡放桌上,瞥他一眼说:“不缺你那点,少惹事就行。”
刘浩哼了一声,伸脚就要去踹他:“你说不缺就不缺?人小林子还没发话呢,你可别越俎代庖。”
许寒来哪能给他踹,眼都不抬地就躲开了,连衣料边缘都没让刘浩碰到。反倒是后者因为用力过猛歪倒在沙发上,手里的汉堡都差点儿飞出去。
他手忙脚乱地接汉堡,那头的许寒来却老神在在得很。还有闲情帮林翕把几个鸡翅根的盒子拆开,等刘浩狼狈地接住汉堡后,才转头冲他极淡地笑笑,声音好听道:“最近够努力啊,成语都会用了。”
刘浩:“……我可是正儿八经一中名校生,越俎代庖怎么不会用了?意思就是你别老替小林子做决定,人也不是你家的,懂不?”
然后扯扯浓眉,表情夸张:“而且他上午可还问了我好几次要不要一起呢,我寻思小林子也是舍不得我的。哎哥,你说我下午要不要,装作免为其难地跟你们去一下啊?啊?”
许寒来肘关节抵在膝盖上,看着辛苦压声音絮絮叨叨的刘浩,突然露出了一个亲和力爆表的笑容。
刘浩:“……”
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林翕拿着手机从厨房回来,有些迷迷糊糊地再次询问刘浩下午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找甜品店时,刘浩一脸深沉还没来得及欲迎还拒,就被旁边的许寒来截了胡。
“我刚问过了,他说心情不好,想在家一个人静静。”
这人谎话说得跟真的似的,脸上依旧是属于完美学长的笑容,简直能轻松欺骗所有天真的小学弟,还不忘体贴地看看刘浩,说:“对吧?”
刘浩:“……”
然后又在午餐结束刘浩蠢蠢欲动地主动想一起跟出去时,大手一揽,把林翕直接护出了门。
刘浩:“…………”
这天下午满城的雨确实小了些,但也就只有一些而已,出门依旧需要打伞,地上也依旧有积水,空气中充满了湿泥的气息。
看上去委实不算个好天气。
路上的行人很少,街道上的声音都被雨落遮掩。
许寒来持着伞柄看向伞外,觉得这雨一时半会应该停不了。
大雨天在外边干什么都不方便,他便思索着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合适的甜品店,然后迅速把小孩从这坏天气里带回家好好休息,可没多久就发现,被他带出来的小孩儿有点心不在焉。
具体症状表现为––已经连续两次不小心将地上的浅水踩至飞溅到他的鞋面上了。
第一次的时候许寒来以为是林翕没注意,一点没放心上,可没想到还没过去多久一大片水便接踵而至,将他一边鞋面几乎浇了个全。
伞外雨淅淅沥沥地落,许寒来垂眸看了眼瞬间变深的鞋面,抬抬眉毛,不动声色地转过视线,看向伞下目光明明在看路,却又好像没在看的林翕。
小孩今天穿的是一双帆布鞋,这鞋跟了他大半暑假的摆摊,看着比最开始还要更旧了些。这种鞋鞋底薄,根本挡不住下了几天大雨的满城积水,其实出门没多久就湿透了,可林翕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
双手揣兜里,脚下步伐走得马马虎虎。
眼睛虽然在看前方的路,可脑海里想的全是前不久在厨房里接到的短信。
李仁德发来的。
前一阵晚上八点没接到李仁德向来准时的信息之后,林翕最终还是因为担心主动传过去了一条,然后没多久就接到了回复。
说是那天在外边跑工晚了,手机没电才没发成,刚回家充上就立刻回了林翕信息,还询问林翕过得怎么样。
林翕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担心李仁德有事会瞒着他,便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但李仁德确确实实是在家,因为林翕在背景音里听见林美玲说话了。
很高亢的一声:“李仁德?你跟谁打电话呢?”
在李仁德一向沉默安静的电话里显得无比清晰刺耳,林翕听见后,也不知怎的,心下一颤,想好的话都没问全,匆匆忙忙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李仁德马上发信息询问他怎么了,林翕只说没什么。
往后没几天,满城就暴雨不停。李仁德问候他的短信因此更勤了一些,林翕也回得勤,几乎每条短信都会叮嘱李仁德大暴雨的天尽量别出去工作,千万别舍不得这一两天的。
李仁德一一应下,也同样叮嘱林翕注意安全。
大概是真的闲赋在家了,他后来编辑给林翕的短信越来越长,刚开始只是偶尔提一两嘴林美玲的情况,见林翕没有排斥,后来便提得更多了一些。
林翕都看了。
抛开杂七杂八的那些,李仁德的短信整理起来就是––林美玲的情况可能不太适合生下那个孩子。
早年高以良和林姥姥的事常年积郁在她心中,导致她心理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也逐渐影响了身体,再加上高龄产妇四个字,李仁德带她去做产检,连医生都说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不合适要,风险太大。
李仁德本来对这孩子的到来就没什么准备,又担心林美玲的身体,又担心成天不回家的林翕,所以当时一听医生那么说,就立马顺着劝林美玲不要了。
可林美玲不肯。
她这几年本就偏执,在得知自己有孕之后更像是爆发了似的,容不得别人说一句孩子的不好。
林翕返校那天就已经和李仁德吵过一次,产检时更是在医生面前直接和李仁德吵起来了,说什么都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连医生的话都不听。甚至因为周遭人都劝她拿掉,对胎儿的保护欲变得更强,在工作的地方都好几次闹得不可开交,让办公室里怨声连载的。
院里的领导一直知道她这几年的情况,本就因此减少了她的课时,这次事情频发,索性借故直接不让她去学校了,但大概又看了点已故林姥姥和林姥爷的面子,只是给办领了休假,归期待定。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林美玲从此休假在家,但即便如此,也并没有对她的状态有什么特别好的改善,家里依旧大小风波不断。
––这完整的故事是林翕半看半猜出来的。
李仁德大概是不想给孩子添太多烦恼,在短信里其实很少提及一些现实上的负面状况,除了他妈妈身体确实不好之外,其他都是正向的,连林美玲和他吵架的事都不提。
但林翕到底已经不是十六岁的林翕了。
光从他发的“心情不好,会发脾气”、“最近都在家休息,身体好多了”、“院里的领导经常会来电话问问你妈妈呢”等等,再联合一下林美玲的实况,基本就能猜出来龙去脉。
不过李仁德好像也不在乎这些,他在短信里总和林翕说,林美玲在家呆着也不错,既然医生说她身体不好,也许在家呆着多养养就好起来了呢?哪怕不为胎儿为林美玲自己,也是好事一桩。而且停掉工作刚好能让林美玲修身养性,让她心里压力减轻一些,这很好。
后边几天还和林翕说,林美玲自从在家养胎之后,性情似乎就变好了许多,只要不提不要孩子的事,她温柔得简直好像变回了李仁德很多年前在学院里初次见她时的样子。只要不吵架,那小小的家好像都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温馨不少,如果林翕也能回去和他们一起吃吃饭,说说话,就更好了。
可这样的短信没发多少,李仁德往往又会补上一句,说可孩子还是不能要。
这些短信絮絮叨叨,越来越凌乱,有些句子反复看好几遍才能懂,简直叫人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李仁德满腹的矛盾,不过林翕倒是很能理解。
知道李仁德是在一方面觉得林美玲现在这副模样很好,再联合腹中的亲生骨肉,约莫隐隐有了家里焕然一新,变得平和的感觉,也知道在另一方面,林美玲切实的身体情况就如现实大山一般压着他,警告他,孩子不能要。
这就好像沙漠里的绿洲,走了千百里才出现在眼前,可却有人时时刻刻提醒他是假的一样。
林翕理解他的心情,所以看完后总劝李仁德,说慢慢来,不要急。后来也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李仁德,说他不介意这个孩子出生。
然而李仁德却总跟看不见林翕后半句话似的。
在李仁德的概念里,林翕还是个孩子,从高以良到林美玲,这孩子受了那么多委屈,遇到不高兴的恐怕只会往肚子里咽,哪里会说出来呢?所以他一直把林翕这句话当做逞强,也总和林翕说,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叔叔一定会想办法云云。
李仁德嘴笨,不会说特别漂亮的话,但他每一次都会把安慰林翕的短信反反复复自己先看好几遍,有时对已经发出去的短信觉得不妥,还会笨拙地又追一条过来进行补充,生怕伤了少年敏感的心思。
这些林翕都看在眼里。
他从来不怀疑李仁德对他的好,也从不会去过度理解李仁德劝他的那些话,但他也看得出来,不要孩子这样类似的言语,李仁德后来说得越来越少了。
对亲生骨肉多少有点动容是其一,更多的,林翕觉得还是因为林美玲。
林美玲以前没怀孕在家都像个随时会炸的地雷,如今有身孕在身,危险性只怕是会更高,稍有差池就能炸掉半边天。李仁德照顾这样的林美玲,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林翕几乎都能想象到他在家里焦头烂额的样子。
而孩子到底要不要的主权,偏偏还在林美玲那里。
李仁德不是家里的强势方,却一直承担着照顾两个人的责任,顾虑只多不少,所以才会越来越不敢随便下承诺。
但林翕想,这几天暴雨家里一定是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才会让向来温和的的李仁德在他今天的问候之下,久久不回,等到中午才突然给他发了很严肃且坚决的消息。
说他决定不想要那个孩子了。
没有说是和林美玲的共同决定,所以林翕猜,家里肯定有一场恶仗要发生。
“还踩?”许寒来的声音响起时,林翕一脚即将踏进深不见底的泥水之中。
他回神看见,当时就想躲开,然而这摊积水面积实在是太大了,林翕平衡感又差,有些狼狈地仓促跳了两下,才勉强只踩中边缘。
水顺着他的鞋底往外边飞溅。
林翕一转头,就看见了学长一深一浅的两边鞋面。
“……”
许寒来对上他错愕的目光,微微一笑,温柔道:“第三次了。”
林翕:“……”
他站好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说:“对,对不起啊学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回去就帮你洗。”
许寒来瞥了他下意识缩脖子的动作一眼,乐了乐,说:“没事。”
车道上的车亮灯看得缓慢,时不时鸣笛提醒,许寒来停顿了会,又接:“甜品店还找不找啊?”
林翕一愣。
随即很快就意识到,学长应该是察觉到他刚刚不对劲了。否则两人本就是出来找甜品店的,干嘛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
林翕低下头去,犹豫了会,然后道:“找啊,肯定要找的。”
甜品店一定是要找的,至于李仁德那边……林翕还没有想好。
许寒来应了一声,看着小孩低下去的后脑勺,惯例地没有追问他。
只陪着他继续在大雨里走。
暴雨后的人行道上很空旷,往外边点的马路也是。
林翕这次走得很小心了,一直有注意隔壁的学长,不让自己再踩水,也没有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所以能嗅到那偶尔会把学长身上薄荷香味带过来的雨风,意识不自觉清醒。
林翕看着自己的脚尖,听着耳边的雨落,走着走着,突然不由问了句:“学长,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太胆小了?”
他从小性格就挺封闭的,当初第一次被混混找麻烦的时候理应告诉老师,可他没敢;后来被混混围堵在小巷里,如果不是学长的出现,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再就是对家里的情况不满,但其实林翕一生也没能改变多少。
他不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上辈子光是把自己从心理上的困境里捞出就费了他大半气力,但即便是这,也是托了学长的福。
结果他却一次两次地因为各种担忧不敢北上,错过了能和喜欢的人相处的宝贵时光。
林翕觉得自己那一生活得都浑浑噩噩的,每一次想往前冲一冲又都会莫名被自己压回去,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闪光点,就是世间最普普通通,会犯错会后知后觉的平凡人,却不想得到了命运的馈赠,能重新回到这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时期。
……然而即便重来一次,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林翕的第一反应竟然依旧是不想回家。
哪怕他其实心里很清楚李仁德一个人面对那种状态下的林美玲会有多棘手,却也还是只选择龟缩在手机的一头,仅仅询问而已。
实在是很差劲。
许寒来瞥了身旁的林翕一眼,想也没想地说:“没有。”
林翕往前跨过一个水坑,笑笑说:“我觉得有啊。浩哥是不是也经历过一些事?我觉得他处理得就比我好,性格也比我好多了。”
不光刘浩,其实许寒来也是。
林翕想,如果这样回到过去的机会给他们的话,他们一定能改变很多,至少会比他改变得多。
许寒来转头看他跨水坑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说:“这么妄自菲薄?”
眼下这种心情,林翕反而不愿意被他揉脑袋了。才一下就让他鼻尖忍不住发酸,时间长了哪里得了?
这会儿难得伸手把学长的手拍掉,眨眨眼逞强道:“实话实说,浩哥要是在古代,搞不好能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英雄呢。”
“那你呢?”
林翕丧气:“我在家种地吧。”
许寒来一乐,偏头打量小孩的身板:“能种动吗?”
林翕胸膛一鼓,正想理直气壮地说点什么,可自己也低头看了看后,一下又泄了气:“……可能不能。”
许寒来难得笑出了声。
他的声音一贯好听,连带着笑声都是有磁性的,不疾不徐,听上去很是温柔。片刻后,还下意识想要伸手再摸一摸小孩圆乎乎的脑袋。
但一想刚刚他还不愿意,遂又放了下去,搁回口袋里,想了想,转而挺认真地说。
“我们几个人一暑假的工作都是按照你的安排来的,小林同学敢出主意又敢做,我实话实说,确实不觉得你胆小。”
许寒来说完,停顿了一会,然后偏头看林翕:“不过人在这件事上没胆小,不一定在其他所有事上都没胆小,所以如果你实在觉得自己做了胆小的事情,那就努力调整自己,等调整好了再去面对就好。”
林翕抬头。
就见许寒来眯了眯眼睛继续道:“要没调整好呢,就歇会继续调整,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脾气一向很好,能原谅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干嘛总是不对自己稍微宽容一点?”
林翕看他,看着看着,突然一笑。
伞外的雨下得稀里哗啦,明明是午后两点的时光,可天却灰蒙蒙的。
林翕想,可能是周围的环境太过真实,他的五感和思绪跟着环境变,有时会过度沉浸高中生这个角色。可他实际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离开高中了,他回到这个时代并不是为了写作业,摆摊,哪怕是考大学这样的小事。
他有更大的使命在。
学长说得没有错,他确实可以原谅很多人很多事,却独独不能对自己宽容,别人可以有休息调整的时间,但他不可以。
因为他已经错过一次了。
这第二次机会来之不易,他每一步都应该走得很珍惜,眼前的所有困难都敌不过他所经历过的最差的结局。如果他在这点问题上就开始畏手畏脚,未来更大的难关他要怎么去闯呢?
林翕想着想着,然后突然去拉许寒来的手。
许寒来的体温一向比较低,在雨天里更是如此,林翕热乎乎的掌心拽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上一抬,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把学长刚刚想做没有做的动作给他补齐了,甚至还抬起脑袋主动蹭他的手。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一双圆眼弯起,笑眯眯说:“好。”
“我觉得我现在调整好了。”
他不该忘记,其他所有事都只是附带,他回到这里最大的使命,就是保护眼前这个人。
他没有什么不可以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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