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慢慢降临,天色每黑一分,空气中的寒意也就凛冽了一分,雪花虽然已经不再落下,但温度却依然低得让人难以置信,巡防的赫兵缩手缩脚的咒骂着大晋的天气,从城墙的豁口处不停的张望着远处的动静。
已经一个下午了,晋兵似乎已经放弃了,除了偶尔来收拾尸体的士兵之外不再有任何响动,看样子孟白炎这伙人也就是软脚的虾,碰到如大王子这般强硬的也只有认命的份。
寒风摇曳了一下城墙角楼上的灯笼,晃晃悠悠之中烛光闪动一下灭了,角楼处的赫兵骂骂咧咧的爬了上去,用火折子又将蜡烛给点亮了。
“呼——”伏在不远处雪堆里的两个人影同时舒了口气,低着脑袋慢慢挪着向后退去,他们显然是不想让城墙上的赫兵现踪迹,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小心。
那城墙之上虽四角都燃着火把,但所踞之处都是坚硬的石块,只那角楼悬挂灯笼处有臂抱粗木房梁,那里也正是两人此次探查之处。
“嘘……”五指突然抓住少卿的肩膀往下一压,白炎轻声示意着将面颊紧紧贴向了地面,正对两人所趴的墙口处探出了几道身影,在细细查看过之后又顿了片刻才缩头离去。地面的坚冰透着入髓的寒意侵袭着两人并不厚实的衣衫,从接近赫兵视线范围之后便一直匍匐进退的两人此刻早已汗流浃背,冷风吹过汗珠瞬间凝结,一粒一粒成了珠花。
“走!”简洁的一个字后二人手脚并用继续后退,不敢太快,也不敢停留,直到远离赫兵视线所及,才松一口气后双背一靠,互相支撑着坐起,却仰着头半晌没有出任何声音。
“呼……”白炎先打破了沉默,侧头撞了少卿的后脑一回,透着笑意问道:“等这仗打完了,你想做些什么?”
白少卿显然未曾去想这么多,被白炎问后有些迟疑,歪着脑袋楞了片刻,才低低回道:“先去云雾山庄接柔儿和雨茉,然后……”
然后怎样,却没再去想,因为历经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明白了只有真正真实的才是最值得去珍惜的,回到东都之后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对待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那两个人,其他的要怎样都不再做强求。
“那你呢?这场仗打完了,你跟公子两人……”
“我跟无瑕啊……”我们会每天都呆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耍闹,一起畅游天下,一起去做所有的事情,每一天我都要牵着他的手,每时每刻都不放开!
脑中想着,唇角便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白炎没有说完那话,只霍然将身一站,顺手拉起了少卿道:“走吧,从这里开始,一直到你能看见那盏灯笼的最大限度为止!!”
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阵闷雷,紧接着闪电突起,一个接着一个照亮了大地,正大步往回奔的白炎少卿两人明显的一愣,脸上皆有了焦急。
“不好,恐怕是要起风暴了,咱们得立刻赶回去,趁吠承啖未曾觉之际开始攻城!”
巨大的投石机在缓缓前进,因为不能有马匹的嘶鸣,所以三架投石机皆是人力制动拉扯前行,密密麻麻的队伍中没有任何人出声音,大家皆是卯着一股劲儿拼尽全力向前俯奔。夜本是最好的掩饰,从晋兵驻扎之地到巨鹿尚有一段距离,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自是再好不过,然现在电闪雷鸣,那一道道划破夜空的亮光之下竟然让巨大的投石机无所遁形,只要对方稍微察觉不对便会失了先机。
角楼上的烛火不停的跳动着,随时有可能熄灭在呼啸的狂风里,与队伍汇合之后的白少卿攀附而上立在投石机的横杆处远眺,眸中渐渐有了寒意。
不行,风这么大,极有可能会偏离自己的箭道轨迹,若再近一些,又恐赫兵现军队的踪影!
脚下的投石机晃动了一下,突然停住了,紧接着听到了白炎的声音,少卿暗暗吸了口气,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一手勾住竖杆,身子半斜着探了出去:“差不多了,可以上云梯了。”
双手不断的用着力,卡擦咔嚓的响声预示着主人即将爆的底力,白少卿轻呼一口气,将缓缓上升的云梯拉过靠在了投石机上。转动的轮轴送着不断延伸的长梯耸入半空,其后爬上的士兵一段一段将云梯缚住,以投石机的牢实构架与云梯形成捆绑之势,三台投石机三架云梯顿时有了新的用处。
天空闷雷又起,一个闪电之后指头大小的冰雹铺天盖地席卷而下,列于云梯顶端的少卿暗道一声苦也,低头对着下方鱼贯而上的士兵们叫道:“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便见他正脚下的一人被闪电晃了双眼竟一摇便要落下,他心中大喊不好,探身便去捞那人,云梯虽能容双脚,但因溜滑实在难以着力,他一心想要拉住那人所以拼了全力,在听得“咔哒”一声轻响后,他感到左肩处剧烈一痛,而那人之下的士兵也就着那一个停顿的空隙将人给顶了回来,众人这时皆松了口气,唯独白少卿却变了脸色,暗暗将手缩了回去。
肩胛处疼痛显著,看来如当日栈道上小侯爷拉住自己一样,自己也手臂也脱臼了!
整了整身后负着的长弓,白少卿再次吸了口气,用右掌握在了自己的左肩上。
行军打仗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日常月久这些小伤小痛各人都有自救的方法,他暗自运气将手掌抵在肩胛处狠狠一用力,听得一声响动,那脱臼的手臂又转了回去,他动了动臂膀,正想着还好,不至耽误了正事,才现事情远不及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手臂虽然对回去了,疼痛却不知为何一直还在,他有些心慌,在抬头看了一眼遥远的角楼之后,稳住身形反手抓了长弓紧紧握住,然后试着拉了一把弓弦。
弦的韧力十足,下午时苏翀就曾拿来试过,他自小练习长枪,臂力也算过人,却用尽全力也只能拉到五分,少卿为了让他信服曾做过示范,一张长弓形如满月,放手之时嗡响声将附近的尸鸦兀鹫惊得四下逃散,显见威力之大,令人不得不服。而今他意外受伤,伤的还是极其重要的手臂,乍然之下本就承受的心理压力扩大到了极限,面对即将触的局势竟有了一种深深的惶然。
两头的云梯已经准备就绪,慕枫与云岚所带的重甲骑军皆蓄势待,白少卿侧了侧头,白炎就在他的左手云梯处,右边则以南宫热河为,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他的行动。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所在投石机顶端特地支起的一个地方。与其他两边的梯架不同,他所在的云梯前方有一处依附投石机而建的寸许天地,这地方仅能容一人站立,台的内侧放着一捆绳索,却并非普通的粗麻所制,绳身很细,闪电中隐隐的透着黑光,那绳子也不是一根,分别从两头的云梯处汇合,到顶扭结成一道细圈,想来是能够套在什么东西上面,而绳的末端则死死的嵌在了云梯梯身里面。
白少卿躬身将绳索拿起,反手抽出了箭筒中最大的那支游子箭。绳头的细圈从箭头处套下,到接近尾部的地方卡住了,那一支长箭带着三条绳索的头端慢慢被他搭在了弓弦上。
冰雹越来越密集,砸得人眼迷离,他紧了紧握住长弓的十指,甩开了湿哒哒混着碎流下的冰珠,手臂传来的疼痛让他有些心悸,他张口吞吐了几声气息,慢慢将其调匀。
晃荡的烛光在黑暗中显得那么的遥不可及,论目力他并不胆怯,若是没有外力的阻挡,那段距离他也不在话下,可现在的问题是,游子箭不但要承载绳索带来的重量,还要抛开冰雹打砸之下的重力,所以臂力成了最大的关键,以往九石之力便能达到的度与穿透力,如今许要再加三石之力方可办成。
白炎已在频频相望,身后的士兵们也渐渐有了不安之色,毕竟大军离巨鹿城池已经过近,守城的赫军虽然一时不查,但只要多耽搁一分就极有可能将所有人置于危险之境。白炎不知道少卿究竟怎么了,他没有出口相问,反而伸出双臂,在空中将十指狠狠一握,已焦躁不安的士兵们登时全都静下了声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云梯不上城墙也能攻城的先例从未有过,大家不知道这一箭射出之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然到了现在所有人心里除了忐忑,更多的却是一种热血沸腾的冲动。
好男儿自当战死边野,马革裹尸以还!这一仗就算真的败了,有这么多好兄弟陪在身边,纵死又有何妨!
少卿哪……
白炎心中暗叫一句,正待跃身去看白少卿的情形,却见那中间台面上的人影一动,白少卿没有以手握弓,而是踏出一步一脚蹬在了弓身中央,然后双手同时用力身体后仰,长啸一声整个人以流星赶月之势满弦而,游子箭“嗡——”的一声以万分强劲之势穿破夜空,直直扎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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