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父皇前两日不是病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成兰回到自己宫中,等房门关上之后才露出不解神色,低声问道。
她昨日给魏沣请安时还见他精神不济,面有菜色,今日再看却是面色红润,似大好了一般。
孔嬷嬷四下看了看,确定周遭无人,才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回答:“奴婢听说国师给陛下新炼了一炉药丸,陛下服过丹药之后便好了,为此还奖赏了国师一番呢。”
成兰眉头皱的更紧:“先前姚大人与朝中一众官员联合上书,请他不要再服食丹药,他不是答应了吗?这才多久啊,又忘了?”
孔嬷嬷轻叹:“与其说忘了,不如说根本没听进去,表面上应的好好的,私下里其实还是在服丹药,谁劝也没用。”
“何况……何况丽妃等人还总是进谗言,说他服用丹药之后身体比往日好了很多,他就更不肯停了。”
所谓的身体好,自然是在房事上更有精神了,去后宫的次数也更多了。
这些话对成兰说其实并不合适,但成兰的母妃早已过世,身边除了孔嬷嬷之外没什么信得过的长辈了,她倒是不想跟她说,可如今高宗已经不在,成兰的处境越发艰难,有些事她总是要自己明白,自己面对的,孔嬷嬷不可能为她遮挡一辈子的风雨。
成兰冷笑一声:“父皇还想再生几个龙子凤孙吗?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话虽如此,但先帝一生子嗣众多,光公主就有八.九个,当年更是以五十多岁高龄生下了秦王,相比起来陛下的子嗣就太少了,而且……他如今才四十出头,跟先帝当年比起来年轻了十岁不止,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再多生几个孩子的。”
孔嬷嬷道。
她说完之后成兰却觉得更加可笑了:“这怎么能比?当初皇祖父自成年后子嗣几乎就没断过,父皇呢?他已经多久没生过孩子了?难不成当皇子的时候生不出来,当了皇帝就能生出来了?”
“他那皇位是送子观音亲自开过光的,还能保佑他生孩子啊?”
孔嬷嬷嗨呀一声:“公主!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成兰心里翻了个白眼,再度冷哼一声:“我又没说错。”
她虽是魏沣的孩子,但对这个父亲实在没什么感情。
因为高宗子嗣众多的缘故,他的孙子孙女自然也格外多。不管什么东西,一旦多了就不显得稀奇了,也就无法在高宗面前像秦王那样得脸。
不能讨好高宗,又是个不能继位的没有培养价值的女孩子,对魏沣来说就更没什么用处了,因此成兰小时候很少见到父亲,一度根本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是后来孔嬷嬷教她讨好高宗,她试了几次之后凭着小孩子天生的直觉意识到高宗其实很好说话,是个十分慈爱的长辈,在他面前就越发大胆,久而久之反而比别的孙辈都跟他走得更近,魏沣这才开始直视她,好像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似的。
可即便如此,他对成兰的好也很有限,尤其是在他当上太子之后,一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位置,就更顾不上成兰了。
“十四叔马上就要进京了,我看他是不想在十四叔面前丢人,让他看出他身体不好,这才急着吃丹药的。”
成兰说道。
魏沣当初登基后第一个想除掉的就是秦王,最终虽然失败了,但这不影响他转头又对其他兄弟下手。
如今短短一年,他就除掉了三个藩王,都是比他年轻的,可见有多害怕这些年富力强的兄弟对他构成威胁,又有多害怕在他们面前露出颓势,被人看出他年长后的力不从心。
毕竟像高宗那样康健又长寿的人是少数,大部分到了魏沣这个年纪,都会有些病痛的。
魏沣或许就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所以越发迫切地想要寻求长生之道,试图逆天而行,长生不老,而那些丹药现在也确实给他带来了这种错觉。
孔嬷嬷叹了口气:“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事,陛下这般执拗的逆天而行,只怕反倒弄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啊。”
成兰从小没感受过魏沣的关心,当初出痘险些死去也没见自己的父亲问过一句,自然也不在意这些,只关心秦王进京的具体日子。
孔嬷嬷见状又劝她:“先帝已逝,如今宫中大小事宜都是陛下做主,公主切记谨言慎行,万不可再与崔公子有什么瓜葛了啊!”
陛下与秦王现在已然成了死敌,这次借故召秦王进京,也不过是探他的虚实而已,绝不是叙旧的。
若是让他发现公主跟崔公子有来往,必定会厌弃公主的。
成兰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
孔嬷嬷听了却是不放心,又道:“公主记着,这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崔公子。”
“陛下忌惮秦王,对他身边的亲信自然也是一样的,你们两个走得太近,对彼此都不好。”
说完之后成兰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再近又能有多近呢?我还能让他当我的驸马不成?”
这话听上去像是句玩笑,但到底有几分认真在里面,除了她自己就没人知道了。
…………………………
崔颢不是第一次陪魏泓回京了,但这次的心情和以往大不相同。
以前先帝在位,贵妃也还在世,他们回来是探望长辈,就算应付那些各怀心思的人有些麻烦,但总归还是比较轻松的。
可现在先帝和贵妃都没了,这京城对王爷来说不再是家,而成了龙潭虎穴,随时都可能面临诸多危险。
他们不得不安排了更多人暗中值守,时刻警醒,保护王爷周全。
好在皇帝忌惮王爷手中兵马,没有合适的理由和机会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停留一段时日就可以离开了。
离开前崔颢独自上了一趟街,四处走动,似乎是在采买什么东西,但其实他是在等人。
以往每次回京,他落单的时候,那女子总会出现,这次不知还会不会来。
其实他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从贵妃死的那天起,他们之间便多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即便见面,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是这京城没有了先帝和贵妃,对他而言也和一座空城没什么区别,那女子是这城中他唯一还有些挂念的人了,他想着哪怕道个别也是好的。
他逛了约莫半个时辰,以为那人不会出现了,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她却忽然迈进了他所在的那家铺子。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他准备买一样东西,她才不讲理的说自己也看上了那件,非要买去。
他们在外人面前不能有太多瓜葛,连多说几句话都不行,所以这是她惯用的小伎俩,每次都会故意找借口跟他斗嘴,今天是嫌他挡了她的路,明天是嫌他碍了她的眼,总要找机会跟他多说几句话才行,等说够了才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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