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偏偏崔禄就想逗一逗祁景, 等祁景坐下后,他用折扇敲了敲对方肩膀, “你忘了昨日是阿锦生辰吗?
以前你们两个见面就吵, 不送礼物没什么,如今都和好了,这生辰礼物总不能少了吧?”
生辰?
是了, 这边关系亲近的人之间, 好像有生辰送礼的风俗。
祁景有些忐忑地看向许锦。
这个小姑娘最喜欢耍脾气了,他没准备礼物她会不会生气?
可是, 当他看到小姑娘偷偷朝他眨眼睛表示不介意时, 竟比看见她生气还心虚。
他确实没有准备礼物, 因为他并不知道昨日是她生辰。
这两日除了陪她照顾大白的短暂时光, 他都闷在屋里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过。
早上祖母提及晚上来许家赴宴, 他想起上次许伯父说初六请客, 还以为是因他受伤设的宴。
想了想,祁景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起身走到许锦身边, “阿锦, 给。”
这是原身生母留给他的玉佩, 既然原身十分珍视贴身佩戴, 肯定是好东西, 当成礼物应该可以了吧?
其实祁景虽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他只简单领悟了那些能帮他应急的东西, 譬如说话认人, 其他与人相处的规矩礼仪等处世之道却没有细细领悟, 因此他不明白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
然崔禄三人都知道那玉佩是祁景的宝贝,如今他这样轻飘飘送了人, 崔禄眼神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生母留下来的东西啊,不提玉佩本身质地如何,就凭这特殊的意义。
大概也只能送将来的妻子吧?
莫非这小子对阿锦有意思了?
不是吧,小丫头才多大?
许锦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这玉佩太过贵重,因此没有收:“不用了,祁景你快收好,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不能轻易送人,知道吗?”
换做以前,她自然不会用这种教导的语气跟祁景说话,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许锦发现祁景有时像个大人,有时又特别傻,傻到连她的耳洞他都要好奇地看看,还问她疼不疼,简直都不像他了。
原来是这样。
祁景总算明白刚刚三人为何那般震惊了。
他心中懊恼,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异样,面无表情地收好玉佩,看看身上,发现没有什么可送的,只好道:“明天我再补给你。”
留在这边,需要学的太多了,真是麻烦。
许锦无所谓地摇摇头,见母亲身边的丫鬟过来了,她笑着站了起来,对三人道:“好啦,前面应该开宴了,咱们快过去吧。”
说完挽着崔筱的胳膊,领头往外走。
她一动,方才卧在树下打盹儿的大白便追了上来,颠颠地跟在她左侧,身后系着绢花的尾巴一摇一摇的,说不出来的可爱滑稽。
“阿锦,大白是公狗吧?
哪有你这么欺负狗的。”
崔禄喷笑,忍不住问。
许锦头都没回,“我就喜欢这样打扮它,不用你管!”
“这丫头,祁景,你说她是不是胡闹……”崔禄无奈摇头,扭头跟祁景说话,却毫无准备对上一张铁青面孔,那阴沉沉的模样,唬得他都失了声。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
四人到了前院, 就见祁老太太等人已经落座了。
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 祁老爷子许攸坐一桌, 祁老太太领头坐另一桌。
大家都是邻居,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自然没有太多讲究, 中间摆个屏风也就是了。
许锦崔筱笑着去了女桌, 祁景看看蹲坐在许锦一侧的大白, 寒着脸与崔禄去了另一边。
祁老太太笑着把许锦叫到自己身旁,慈爱地端详小姑娘眉眼:“这日子过的真快, 一眨眼阿锦都十岁了, 越长越好看,看着就让人喜欢。”
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支南红玛瑙镯子,边往许锦细白手腕上套边笑道:“这是奶奶刚到京城那年去开元寺请大师开过光的,驱邪避灾, 静心养神。
现在奶奶送给阿锦, 保佑阿锦以后都康康健健。”
“伯母这太贵重了。”
江氏赶紧站了起来,可不等她再说拒绝的话,祁老太太便朝她摆摆手, “你别管,这是我送阿锦的, 你这个当娘的一边去。”
江氏不好再说什么, 悄悄朝女儿使了个眼色。
不用她说许锦也知道,笑着对祁老太太道:“阿锦知道奶奶对我好, 可这手镯是奶奶的心爱之物, 我……”
“别学你娘那一套,跟奶奶客气什么?”
祁老太太拍拍许锦小手,跟着把崔筱也叫到身边,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手镯套在崔筱腕上,感慨道:“既然是心爱之物,自然要送合眼缘的。
奶奶有个亲孙女,可她远在京城,是你跟筱筱常常过来陪奶奶说话解闷,所以奶奶早就视你们为亲孙女了。
正好今日你们都在,我就一起送了,九月筱筱过生辰时可别再跟奶奶要啦!好了,快都坐下吧,奶奶饿了一天就等着晚上大吃一顿呢!”
两个小姑娘齐齐看向各自母亲。
江氏看看崔夫人,两人相视一笑,知道是老人家一片心意,均不再劝。
男人赴席必定喝酒,喝完酒才随便吃两口,所以女桌这边吃完时,男桌那边许攸还在陪祁老爷子喝酒呢。
江氏远远跟丈夫使了个眼色,与崔夫人陪祁老太太去后院说话了。
许锦则领着崔筱去了自己屋里,两人已经说好了,今晚崔筱住在许家陪她。
祁老爷子爱喝酒,偏偏酒量又不是特别好,没过几杯便开始吹胡子瞪眼睛,看对面的长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停跟许攸抱怨:“他爹小时候挺乖的,怎么偏偏生了他一副顽固性子?
让他读书他不好好读,都十三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丢人至极!”
祁景默不作声,崔禄扭头偷笑。
许攸笑着劝道:“伯父莫急,之前阿景是有些顽皮,如今已经懂事许多了。
有您提点,阿景成才指日可待。”
“不行不行,”祁老爷子打个酒嗝,连连摇头,“你不用夸他,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就算我把他关在书房里,他宁可睡觉也不会看书,打骂都没用……都是他祖母惯的……”
祁景恍若未闻,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有点怪,不过,既然这里的男子都喜欢喝这个,他便学着喝吧,免得将来跟祖父似的,三两杯就醉了。
想到这里,他看了许攸一眼,觉得自己酒量至少不能比一个白面书生差。
许攸高高瘦瘦的,跟他当年完全没法比。
许攸发现对面少年的打量了,他不再劝祁老爷子,沉默片刻后对祁景道:“阿景你要上进,切莫辜负你祖父的殷切期望。
要知道,天底下那么多读书人,不是每个都有你这样的好机缘。
你祖父曾经连中三元,如今亦是本朝大儒,而你父亲当年也高中探花郎,有他们教导,只要你稍微上点心,考个进士应该没有问题。
不像有些学子,拜师无门,只能埋头苦读,见识眼界都差人一等。”
祁景垂眸,点点头算是回应,实则在努力回想什么叫连中三元。
至于读书,这两日祖父不止一次劝他安心读书,他试着读了读,只是真的看不进去。
他认得那些字,连在一起却看得头疼,或许是还没有习惯?
祁景没听出许攸的弦外之音,崔禄这个人精可是听出来了,不经意般看向许攸。
许攸朝他轻轻颔首,崔禄登时明白该怎么做了,眼睛一转便换上一副疑惑神情,问:“许伯父,您中举之后一直没有再考,莫非就是因为没有高师指点?”
这小子果然懂事。
许攸叹道:“是啊,起初没考是因你伯母身体弱,伯父担心她便一直守在家里。
后来伯父想考,又惊觉学识浅薄希望渺茫,所以一直想拜名师指点,可惜这么多年都没有门路。
罢了,左右伯父年纪大了,育人读书也不错。”
年纪大?
祁景再次看向许攸,只觉得对面那个将近而立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这样便是年纪大了吗?
他心中困惑,崔禄却朗声大笑起来:“伯父真会说笑,您正值壮年,何以谈老?
况且有祁爷爷这个名师在眼前,您还想去拜访谁?
干脆拜祁爷爷为师好了,祁爷爷肯定不会拒绝的,是吧?”
朝中有人好做事,若许伯父得偿所愿,崔家也会沾光。
“啊?
拒绝什么?”
祁老爷子正倒酒呢,听崔禄提到自己,努力睁大快要闭上的眼睛,呆呆地问。
崔禄便把刚刚的话重说了一遍,又夸又捧,什么好听说什么。
祁老爷子打个嗝,迷迷瞪瞪地看向许攸,“你,你想拜我为师?”
许攸脸上的错愕瞬间变成恍然大悟,在祁老爷子彻底清醒之前起身行礼道:“伯父,许攸诚心拜您为师,还请您莫嫌许攸资质愚笨,多加指点。”
老人家多年为官,对京城朝中大小人物多少都熟悉,能得其指点,他必定受益匪浅,绝非十年闷头读书可以相比。
直到此刻,祁景才听出味儿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凭两家的关系,许伯父想拜祖父为师,直言即可,何必还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难道这就是这些人的处世之道?
看着面前一糊涂问一清醒答一眯眼笑的三人,祁景若有所悟。
一番热闹后,江氏跟丈夫一起送走客人,随即许攸去沐浴,江氏到女儿屋里陪两个小姑娘说了会儿话,叮嘱她们晚上不能闹得太晚,这才回屋去了。
许攸已经收拾妥当,靠在炕头等着她,黑眸清亮。
江氏被他看得有些发慌,走到桌前,一边倒茶一边问他:“要不要喝点醒酒茶?”
“不用,我没喝多少,你快上来,咱们说说话。”
许攸声音低醇,有种蛊惑的味道。
江氏也想知道祁老爷子有没有答应丈夫,便轻轻熄了灯,褪下外衣往炕上去了。
钻进被子,刚想开口打听,一直稳稳坐在那里的男人突然凑了过来,根本不给她拖延的机会。
许攸本就开荤不久,今晚又喝了酒,好一阵胡闹才饶了她。
两人再次躺下时,许攸酒意才算是全消了,爱怜地亲亲妻子额头,“方才,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江氏狠狠推了一下明知故问的男人:“我能有什么话问你,还不是你拜伯父为师的事?
怎么样,伯父答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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