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剑锋阴沉着脸,右手塞进楚秦赤袍的领口下沿,懒散横放胸前,左手大幅度甩动,道袍袖子随之挥舞,一步三晃,吊儿郎当地穿过大街,走进器符城中最好的一家灵茶铺。
“哟,展少来啦!稀客稀客。”
知客见到他,笑嘻嘻地迎上,“还是老位子?”
展剑锋摇摇头,只闷头往二楼上走,那知客见状,连忙跟在后面提醒道:“展少,上去可是要筑基修为的……”
“柳奉行定的包间!”
展剑锋回头瞪了那知客一眼,脚步不停,直接上楼进了间上好包厢。
“这人谁啊?平平都是练气,竟如此无礼!”
有位正要离开的散修客人看不过眼,拉过知客问道。
“嘿嘿,是西边楚秦门的内门弟子……”
那知客并不怎么生气,笑着跟那散修解释道:“他乃是上届黑河坊擂台赛练气级别的冠军,在这周边,大小也算是个名人咧!”
“噢!?”散修客人闻言,立刻肃然起敬,“听说擂台赛优胜已被死亡沼泽以北的各大势力垄断多年,他为我白山争光,那是有点资格了。”
“哈哈哈!”
语毕,包括知客在内,在一层大厅里喝茶的练气修士们哄堂大笑,“什么争光倒谈不上。”有位好事者大声解释道:“这展剑锋的确一战成名……”
“擂台赛第一轮,第三轮,他两次抽签轮空。”
“八进四,他的对手因为前一场跟人拼得两败俱伤,所以重伤退赛。”
“四进二,对手在上一轮战后有所顿悟,回山闭关去了。”
“决赛对手在上场之前突然感应到筑基机缘,急忙去奔自家的大道前程,自然谈不上参加比斗。所以他从开始到结束,五场不战而胜,你说这运气好不好?该不该他出名?”
听了好事者的解释,散修连连咂舌,叹道:“我要是有这份好运,宁愿用在大道上啊!”
大厅里的喧哗传不入被小型法阵保护着的包间,里面却不见什么柳主事,只有展剑锋独自一人,他无多少心思品味桌上的二阶灵茶,不停来回踱着步,显得十分焦急。就这么独处了一个多时辰,包间里才走进名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却已是筑基修为,实际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五。
“棠儿!”
展剑锋这才露出喜色,“你终于来了!”迎上去想搂住对方,却被一道灵力屏障轻轻推开。
“我这可是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呆不得多少时候……”
被称作棠儿的女子容貌俏丽,不施粉黛,本是个青春可人的娇小模样,却穿了件需要浓妆艳色才能镇住的彩锦宫装,又板着脸,反平添一分老气。她躲开展剑锋的纠缠,走到桌子另一头坐下,“有什么事,你就快说罢。”显得颇不耐烦。
“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
展剑锋热切地看着对方,毫不遮掩爱慕之情,殷勤地替她沏好茶,“翻过年我就三十岁,咱们的事该开始操办了。”
“这个……”
女子将茶杯停在唇边,面露难色,半天不见动作。
她本名卫棠,是器符城周边一个散修家族,卫家的嫡系家人。早年器符盟还在时,与山都魏家签订了和议,他家金丹修士卢士洛却突然退出器符盟,突袭天引山,挑起了山都境内的散修之乱,失败之后,卢家的山门便归了金丹后期散修绿袍老人。绿袍老人是孤家寡人一个,战死在山都山后,卢家山门便几经易手,原器符盟势力范围也已被连水、灵木、离火瓜分,现在的主人,便是这卫棠的卫家,向连水盟效忠。
六年前,展剑锋在黑河坊擂台赛上离奇夺冠,虽然有五场不战而胜的运气,但凭自己本事也赢下了数场,一时被认为是实力与福缘兼具的未来天才。处于连水盟势力范围内的卫家家主见连水盟内部不靖,为后路计,主动寻求与势头不错的楚秦门交好,几经托请,走了器符城楚秦小店奉行柳光的路子,将嫡亲后辈卫棠介绍给展剑锋认识,两人看对了眼,很快缔结下婚约。可六年之后,三十岁的展剑锋没把握住筑基机缘,如今仍是炼气圆满,人们也只记得他的五场不战而胜了。而卫棠却在二十四岁筑基成功,成为了真正的少年天才。
两人如今境界有别,见她不说话,展剑锋心里也明白,对方筑基后一直躲着自己,其实不难猜出是何态度,“你怎么打算的,说就是了!”一拍桌子,来了脾气。他出自展元、展仇一脉,又是单本命资质,重感情的齐休仍然免不了对他小偏下心,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楚秦盟里的人自然也对他多有照顾,虽然本性不坏,但资质好,争斗强,又受关照,逐渐养成了跋扈、桀骜的性格,大道受阻之后,又多了些破罐子破摔的臭脾气。当然,楚秦门有法引和蒙儁,门风在白山已是很严的,他的臭脾气仅限于和人拍拍桌子斗斗狠之类,不会去干什么坏事。
“我肯定是愿意嫁给你的。”
卫棠拧着眉头,纠结道:“可是家主有意反悔,为之奈何?他说若是你愿意入赘我卫家,则婚约不变,若不愿,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入赘?”
展剑锋气笑了,“我展家是南迁初始家族,我乃楚秦内门弟子,金丹修士之后,黑河坊擂台赛练气第一,我入赘?你觉得可能吗?”
“切!”
卫棠筑基不久,人又年轻,正是骄傲气盛的时候,哪能一直忍受得了展剑锋这种态度,冷笑讥道:“你展家如今连个筑基修士都没有,那都是往日辉煌罢了。还有五场不战而胜的擂台赛,别人都拿奇闻笑话来打趣,唯独你自己好意思不停拿出来说嘴。”
“闭嘴!”
展剑锋大怒,“你家出尔反尔,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他长得与先祖展元颇像,算是面目平庸的一类人,但发起怒来却威势十足,目光森森盯着卫棠,全身上下散发出不容拂逆的霸气。
包间里空气仿佛凝结,全无有情男女见面的气氛,卫棠也气得胸脯急速起伏,可想起来自己家族的弱小,而对方的楚秦门却极为强大,只能暗暗告诫自己要一忍再忍。终于,她克制住了心头怒火没有爆发出来,丢下句“那我回家商量商量。”便很干脆的拂袖离去。
“混蛋!该死!势利鬼!”
卫棠一走,展剑锋便在包间里怒骂不休,大砸特砸,等到一位高瘦高瘦的中年筑基修士进来时,已快没一件完好的器具了。
“嘿嘿。”
中年修士正是器符城楚秦小店奉行柳光,他相貌精干,一双眼睛十分有神,笑着四下看看,挥手打出道灵力,将散乱的残破物事扫到一边,问道:“怎么,没谈拢?”
展剑锋坐在地上,将对方要求自己入赘的事说了,“我绝不可能同意的!你给我想个办法,怎么把他卫家给好好整治一番!好出这口恶气!”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楚秦小店开遍各地,而能担当大城奉行的筑基修士却严重不足,所以南宫嫣然从外雇佣了柳光这类人,用来管理各处店铺。这柳光一心想挤进楚秦门,做个正式弟子,对齐休偏爱的展剑锋奉承得十分到位,“这事有何难?你回家,对掌门老祖把这事交代清楚,就说,他老人家要是不给你出气,你就真姓卫去。”柳光笑道。
“别开玩笑了。”
展剑锋当然不会这么干,但也被这主意给逗得裂开嘴,苦笑了一下。
“得了,天底下貌美女子哪里没有,你又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以你的条件,将来大道有成,再回来打她卫棠和卫家的脸!”柳光做生意的,一张嘴很快将展剑锋开解得心情好很多,“你是谁?你是黑河坊擂台赛第一!可以说就是齐云白山练气第一人!”他大声鼓励道。
“对,我是练气第一人!”展剑锋紧紧握拳,目光坚定。
“别烦了,不就是女人嘛,兄弟带你去开开荤!”柳光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那种地方,我可不去。”展剑锋脸一红。
“嘿嘿,你这不是快三十了嘛!按门规,不娶妻也可以先纳妾了,我现送你个侍妾如何?保证练气修为,貌美如花,还是个完璧之身。”柳光神秘兮兮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黑市?炉鼎!?”展剑锋吃惊不小,“那种炉鼎,很贵的吧?”他疑道。
“兄弟我发了一笔横财!”柳光拍了拍腰间储物袋,“碧湖密藏塌陷你知道吧?齐云重新打通后,将里面探宝的修士全给赶了出来,如今器符城里,有许多密藏里的收获流通。”说着取出几个铁质和青铜质的盒子给他看,正是碧湖里机关傀儡们守护的物品,“有些修士得了好多,但看不上里面的低阶物事,也懒得一个个打开鉴定然后再分别发卖,就干脆按盒子材质定价,论个卖。我们各家奉行把这种玩法叫做赌盒子,买回来后,开出好东西就赚了,开出差的,那就自认倒霉。我昨天买了个银的开,赚了这个数。”他翘起大小拇指,比了个六的手势。
“六十?”展剑锋问。
“六百!”柳光得意地提高音量,他受雇于楚秦门,一年的俸禄远不到六百三阶,的确是一笔横财了。
展剑锋也表示羡慕,楚秦门对自家弟子,特别是内门弟子十分舍得花费,但仅限于道法、丹药、同参等辅助修行的物资等,很注意控制弟子手里的活钱。一是在白山不宜露富,二是不让他们养成乱花的习惯,耽误了修行,展剑锋身上一般连六枚三阶都没有。
“别犹豫啦!我们得快点,正好这时辰有拍卖会,去晚了可就要等好几天。”柳光拿出一枚三阶放丢给外面知客,赔砸坏的东西绰绰有余,一路拽着展剑锋来到城内一条小巷,找到个站拐角那发呆的修士,塞给他两块凡铁信物,便被兜兜转转地领到了黑市之中。
黑市,展剑锋来过,知道规矩,从看门的筑基圆满老修那儿接过隐匿自身的斗篷,轻车熟路套上,跟着柳光步入交易厅中。
拍卖会已开了好一会儿了,正正好牵出来一位黑布罩头,全身精赤的女子,高挑的身材玲珑有致,隐秘地带尽入眼底,展剑锋下意识移开目光,感觉呼吸粗重,嗓子发干。
“这个怎么样?”已被改变嗓音的柳光轻声问道。
“咳,呃……”展剑锋想要,却又实在不好意思说,正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轰’!一声巨响,整个拍卖场被什么东西从顶上给击穿个大洞,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道元婴威压给全数镇压在地。
“统统拿下,回去细细审问!”
他昏倒之前,只看到许多儒生打扮的修士从洞口飞下,一句厉喝在耳边隆隆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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