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退一步?”
中行隽睁开双目,看向齐休。
“最多将账上涉及品质和数量有错的部分剔除。”
他的面子齐休不能一点不卖,以次充好、虚报数目的错肯定在本方,这种黑收入也不放手的话的确显得过分,再说这类事情大都是熊家和祁家干出来的,亏也是他们两家私帐上少数万三阶罢了,可以接受。
“你看呢?”中行隽又看向韩阎老。
“实在不是我不给您面子,付不出来为之奈何,砸锅卖铁最多……”
他伸出一个手指头,还是差距太远。
“切!你家说什么也传承这么多年了,砸锅卖铁什么价,别人不知道?”齐休面露不屑,“藏经阁里捯饬捯饬,再摸些丹方出来……”
“不可能!”
听到丹方二字,韩阎老像是被火烧到屁股一样跳起来,“我家能以炼丹之道在乱世中行走,全凭那点独传之秘,若在我手上把丹方丢了,那我再有何面目见老祖,见九泉之下的列代先辈!”
“既然如此,我还是自己动手,把那些灵脉挖了……”
“那也不行!”
“哼哼。”齐休给气笑了,跟中行隽对视一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欺负人就明说嘛。”
“你既然那么认为,我也就不否认了!”韩阎老一副不怕彻底撕破脸的样子,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兵,十余座山门一字排开,你用五千修士分开占领,正好给了我各个击破的机会。看我一座座山门杀过去,管教你楚秦回去时剩不下几人!”
“哈哈哈。”齐休乐了,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毫无惧色,“我自齐云南下以来,百五十年经历无数厮杀,你真当我混到如今,是靠做买卖得来的么!?”
“那我还真要试试。”
“请便!”
“英伯!”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谁也不肯相让,韩阎老怒唤人来,“你这就带人,去把东边被双联山宋家旗号占据的那座山头给我拔了,内里修士,一个不留!”
“那你就等着有去无回吧!”听到对方落到实质的威胁,齐休也不再掩饰自家的杀意。
“哎呀我的大掌门,何必搞那么麻烦?攻山之战拖延日久,不如就在这儿把他们做了。”两边正拼着谁的气先泄,没成想丹盟那边,英伯跳出来公然抗命,“要我说,咱们一边出几个人,就在这做生死决斗,一翻两瞪眼,岂不方便?”
“你!”韩阎老完全猝不及防,被气得手直发抖,“这是命令!谁让你讨价还价了!没得在外人面前丢门派的脸!”
“不是你听我说……”
英伯根本没听命行事的觉悟,把自己胸脯拍得通通直响,“咱门派血战十多年,何必再让小辈们去在攻山战中填命?我等一身修为,不正是为此时而生的么?”
他说的慷慨激昂,冲齐休直招手,“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输家听赢家的,最是公平。”
“呃……”齐休脸色微窘,避开对方挑衅目光,“你是后期修士,挑战我一个刚到中期的,有何公平可言?”
“不敢打你就别狂嘛!出门滚回北边!是不是这个理?!”
英伯见他露怯,愈发得意了,“我也不欺负你,随便去找后期修士来,单挑不公平,那就打个三五场,怎样?”
齐休默然不答。
“我看不错,齐盟主以为如何?”韩阎老在一旁并未表态,中行隽插进来发话了,“有我在,定保你一个公平。”
“咳……”
齐休依旧不答,反倒看向韩阎老。
韩阎老脸色阴晴不定,显示着他的内心正在做激烈的斗争,同意,则等于被英伯给压过一头,不同意,似乎又放过了大好机会。他这边不言语,英伯却已急得跳脚,“唉!你还想什么啊?不要想了,瞻前顾后,一会儿又怂了。”
他依旧不吭气,顶着中行隽、齐休、英伯三人目光,考虑了约有一炷香工夫,才慢吞吞问道:“总得看是什么规矩吧?”
“简单,他楚秦来了三位金丹,打个三局两胜就是了!也别叫人说我们欺负他。”英伯说完,中行隽也表示赞同,不过还是补了一句,“是点到为止,还是?”
“生死勿论!”英伯对着齐休狞笑道。
“哼,你没听说过当年我在黑河道宫,决斗杀死御兽门一人一兽两个同阶存在的故事么?”
齐休提起当年勇,却对英伯丝毫起不了吓阻作用,“我是外海人,没听过!”
……
一个时辰后,熊十四从他家占据的山头赶来,得知自己要参加决斗的消息,面上毫无表情,当场走进临时布置的静室,默默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为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做最后的准备。
另一间临时静室里,南宫嫣然依偎在秦长风怀中,两口子依依不舍,说着腻死人的情话。
“掌门师叔!”
而齐休处,莫剑心正跪在地上,苦苦劝道:“灵石虽有大用,但毕竟是身外之物,就按韩阎老提出的一百万数目来收,我们其实还有赚头,何必如此行险?固然您和长风、十四在争斗之道上都各有绝技,但韩阎老和那英伯都是后期修士,无论怎么对阵,我们都落在绝对下风啊!”
“我心里有数,无需多言!”
齐休一点面子不讲,直接将他斥退,过不多时,山外传来消息说,丹盟的第一阵将由客卿英仲出场。
英伯、英仲、英叔、英季,看这随便取的名字就知道,这四位丹盟客卿并不是真的四兄弟,而是出身外海的亡命徒,隐姓埋名来白山刀口上讨生活的。四人真名白山无人知晓,丹青被围十余年间,英叔已战死,如今剩下伯、仲、季三人,修为正好由高往底,这位英仲就是金丹中期修士。此方世界无论修士凡人皆重姓氏,必须改名才敢在白山混的角色,想必在外海已是凶名累累,不能不说丹盟当年被灵木盟逼到墙角,危如累卵的情形令他们失去了分寸,不加鉴别招揽这些货色进门的结果就是战时好用,但战后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看上去韩阎老也没啥好办法。
按照约定的章程,丹盟先出一人,楚秦随后应对,然后楚秦再出一人……依次类推,三战中丹盟要先出两人,是齐休争取来的一点点优势。
“让长风去吧。”他做出决断。
……
“小心一点。”
南宫嫣然目送秦长风飞入高空,泪水才打湿双眼,她一直觉得自己当年悔婚的决定明智,眼光和运气更好,嫁了位万里挑一的好丈夫,遇到了一个赏识自己,乐于放权的好门派,面对娘家的许多同龄人,总有些优越感。但今时今日,她又宁愿自己和长风是窝在齐云某地,平凡过活的普通人,没有身为‘掌门’的风光,也没有金丹修士的荣耀,能相守相伴,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的确,白山纵有百般好,唯有动辄性命相搏这点太令人揪心了,生在此间,厮杀便是宿命,自家丈夫万一有点差池……
她不敢想,大约是天塌下来了吧。
“楚秦秦长风。”
秦长风飞入高空,举目四顾,背后,是自家强占的山门,面前,则是一位身着丹盟道袍的中年修士,八字胡,面相凶恶,还未开口,血腥杀气便扑面而来。
“丹盟英仲。”
生死大事,这次终于没人拿他的外貌取笑,英仲的神情反更凝重些,一抱拳,“听闻你身负星遁通神,今日某便来领教一二!”
“请!”
“请!”
结丹以后的第一次厮杀便是生死战,秦长风不敢怠慢,按既定计划以自保为先,招呼过后,头顶立刻亮起参宿群星,翩翩红衣公子只踏出半步,便消失在天地之间。
而英仲祭出一件扇形贝壳法器,一张一合,便将自己护在当中。
一个在暗,一个在明,场中静得可怕,十足十的杀意却肆虐不休。
第一次见识到【星遁】秘术的英伯不由为自家‘兄弟’担心起来,“皎若女子,踏星而行,这娘们儿样的初期修士还真有些鬼门道……”
“嘿嘿,不用担心。”
中行隽掩口而笑,“我家与摘星阁邻近,备下不少克制星类本命的东西,刚刚啊,我私底下借给英仲一件,输不了的。”
正揪心着的丹盟诸人听到他这话,一下子如释重负,就连被英伯弄得郁闷透顶,刚还生着闷气的韩阎老喜笑颜开,连连称谢。
繁星于白昼中流动闪烁,照得贝壳灰色外表略泛银光,突然,一道剑光迅疾刺下,如同流星坠落,带着剧烈的呼啸声笔直钻往贝壳开口处的缝隙。
‘叮!’
英仲不慌不忙,早捏在手的法诀一变,贝壳外围亮起道厚厚的灰色光芒,与剑光硬拼一记,一柄亮银色的飞剑在空中现出原型,打着转被弹回老远,而贝壳上不过才留下一点浅浅白印。
“嘶……”
楚秦阵中,观战的熊十四倒吸一口凉气,他与秦长风结丹日期相近,两人私下有过切磋,知道这柄【流星夺命剑】乃三阶上品,起码有【锋锐】【急速】【流星】【破甲】等极为实用的战斗属性,自己应付起来都颇吃力,没想到被英仲轻松抵挡。
“怎么?”
南宫嫣然因为自身修为跟不上,反倒看不太清局势,见熊十四吃惊,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长风这柄剑不能有效牵制啊!若是他和我比斗时没有留手的话,那接下去就有些难打了。”熊十四老实相告,但也不忘安慰道:“当然,他有无上遁法,自保应该无虞。”
话音未落,英仲躲在壳中冷笑道:“我这辈子,也见过些会遁法的,无一例外成为了这门神通的奴隶,一个个最喜欢藏头露尾,偷袭取巧!你以为躲在诸星之中,就万事大吉了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杆长幡,幡面上绘有一幅奇怪的星图,“吸星!”他将幡杆一拨,星图便开始转动,天空中的参宿群星仿佛被某种更高阶的力量吸引,失去了星座排列的规则,不由自主的往中心一点靠拢。
“噗!”
本来无人的空中某处,一口鲜血平白喷出,秦长风捂着胸口,狼狈现出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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