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城,楚秦小店依旧维持着它独特的风格,坐落于一条闹中取静的小巷内,没有顾客盈门,但总是有那么一两位修士长时间在内盘桓,临走时才做成笔不大的生意。
一名黑袍修士步出店门。
他左眼上有道长长的刀疤,斜着从额头直达脸颊,肩头上还站着只鹄鸟,也是纯黑色,无一丝杂毛。看东西时喜欢斜低着头,用唯一的右眼从下往上,建筑、行人、店铺,一路仔仔细细,什么都不放过。若是感应力够,稍微靠近,能从他身上体味到亡命散修们特有的阴森戾气,还有化不开的血腥味。
如果在齐云,这种角色走到哪都会被人防备和注意,不过这里是外海,秩序与道德崩坏,甚至比白山还要险恶的地方。
隐蔽而快速地打量了下巷中行人,他快步离开,穿过七、八条街道,顺着城市中心的煌煌人流,钻进另一座极大的建筑内。
‘土灵根修士,练气后期起,详情面谈。’
‘船队护航,练气中期起,详情面谈。’
‘临时守备执事,筑基初期起,需做满十年,详情面议。’
没错,和白山一样,这里也有专为散修服务的雇佣中介场所,海东城的这处,不但是整个外海最大的一间,就算把白山、齐云、稷下等广大区域全算上,也没一处能和这里相比。与白山那边灵植、营造等生产修士吃香不同,外海这边的雇佣多需要护航、冒险等战斗修士,如果想在刀口上讨生活,来这里就对了。
整座建筑分三层,一楼大多招募的是练气修士,人很多,在‘回’字型的大厅内按顺序浏览着一块块招募牌匾,遇到中意的,便招手唤知客来问详情,再看需不需要与雇主见面,进一步详谈。
自从白山内战愈演愈烈,投奔外海的散修与日俱增,所有人的第一站便是海东城,而想迅速融入陌生的外海,先到这里接一份难度不大的雇佣任务,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看也不看,闷头直入二楼,这里就冷清许多,一样是挂着许多雇佣任务,不过只有筑基修士才能上来。
“龙前辈,您回来啦?”
这儿的知客认人最准,只要打过交道的,多少年后都能叫出你的名字来,更别提他左眼上那道疤是多么的醒目了。
“瞧,整半年功夫,我没说错罢?远流岛李家一贯信用最好,不可能欺生赖账的。”
知客凑上前一边恭维,一边从他手中接过一块玉质信物,小心验看着。受雇修士完成雇佣,雇主会在信物里留下标记,任务完成与否,满意程度等等,回来这交还之后,受雇修士的等级会根据雇主评价等内容提升或下降,以备下一任雇主查看。
“看岛护院,倒也轻松,只是才半年就结束了,来回又远……”
等那知客验看完,随手丢过去些散碎灵石,假意抱怨道。
“放心,依您筑基中期修为,有过雇佣成功的先例之后,找差事就方便多了,请跟我来。”
知客领路,一项一项,诚心诚意地介绍起合适的雇佣任务,的确有很多是长期的。
“喏,这家信用好报酬丰厚,活儿还安全,凡人渔船护航,一年出海四、五个月,其他时间都可以在他家岛上修行,那可是有三阶灵地的大岛啊!”
等知客介绍到一块牌子前面,他突然重重‘哼’了一声,大声笑道:“又安全又轻快,报酬还多,这家是开善堂的?还有凡人打渔要护航什么?你不要唬我!”
“您有所不知,大陆上的古兽们都抱着山头傻傻不走,而我们这是无边大海,海兽可是会到处游的。”知客陪笑,“这家情况又有些不同,前几年山门遭劫过一次,所以雇佣修士时极为小心,但我保证!只要他们肯雇用你,条件就是这么好!”
“噢?遭劫?”黑袍修士独眼中精光一闪,“那如何能称得上安全?山门都被劫了,我看这家也没啥侍奉的必要罢。”
知客无话可说,只能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
“咳!道友此言差矣!”
不知怎么,谈话内容被附近一名白袍儒修听了去,窜到两人中间急吼吼地辩解道:“我家是遭过劫没错,但并未失守啊!那帮贼人是不敢再来的!再说护航任务是要出海的,如果觉得我家山门不安全,住在别处就是了。”
“哼!”
黑袍修士把独眼一瞪,“你这人怎么偷听!?”
“是我家雇人,怎么听不得?”白袍儒修虽然修为是筑基初期,但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等于凡人十五、六岁,也是个犟性子,两人目光对上,互不肯让,空气中的杀机渐渐凝结,眼看就要发展到约出城外,做上一场了。
知客只是个练气跑腿的,哪敢介入这种争端,不过外海修士脾气暴,他也看得多了,赶紧将维护秩序的筑基奉行叫过来,方才把两人半劝半压服住。
……
三年后,汪洋大海中,数十艘巨型海船排成个半圆形的口袋阵,正在缓缓前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飞翔在船队前方,手中法器光芒不停向海水中射去,驱赶着黑压压的鱼群往口袋阵中逃跑。
随着口袋阵渐渐收结,一网一网的渔获被捞进海船,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俱都开怀大笑,互相拍打着肩膀庆贺着。
“这趟顺利,看样子又可以早点回去了!”
两人落在旗舰船头,白衣那位是个年轻人,筑基初期,方巾儒服,看着众人高兴,他便也裂开了嘴直笑,一脸纯良天真。
“到岸叫我罢。”
黑衣这位年纪却不小了,筑基中期,刀疤独目,人更是终年阴沉沉的,没有生气,老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做派。丢下句话后便无视旁人的存在,消失在舱房门口。
“这位龙恭鹄前辈,都拿了咱家三年供奉了,还老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嘴脸,真真可恶!”
趁他不在,几名年轻练气弟子聚到白衣儒修身边,看着黑衣人舱房方向骂道。
“你们对他尊敬点!他受过伤,此生已无望大道,性格孤僻点而已,人还是不错的,你们忘了去年他孤身牵制那三阶海蛇,救了几船人性命的事?这不是一般雇佣修士能做到的。我们龙家孤悬海外,能碰到一位远方逃难来的同姓之人,也算有缘了。”
白衣儒修倒是很为黑衣人鸣不平,“再说了,你们忘了早年遭劫的事?当时那内应就是个受阖家称赞,左右逢源,交际广阔地不得了的人,那种人才一定要防。像恭鹄兄这种除了拿灵石办事就从不出门的,想刺探我家机密也无从谈起,反而放心。”
“不过他是白山跟脚,当年我们和白山修士可没好交情。”有人反驳道。
“切,白山有多大你知道么?我们是何白山北部几家不对付,他是南部人,又是无门无派的散修……”
“白山内乱,逃到海东城的散修极多,最好浑水摸鱼,不可轻信!”
“上次那事后,客卿的出身都会被族老严加查访的,应该无碍。”
几人从这位名叫龙恭鹄的客卿姓氏聊开去,聊到了他的白山跟脚,又聊起了传说中正在发生的白山内战,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思过山往事。
“数万修士军阵,四名元婴参与的庞大战役啊,杀得天地为之变色,光听家父描述,都能想象到当时场面之磅礴激烈,真令人心向往之。”
“唉!当年咱家纵横一地尚能全身而退,如今却被困在一座岛上,终日看海。”
“听说当年那事全坏在一个红衣疯婆子手上,元婴对元婴竟能以一敌三,着实厉害。我外婆说那女人长相奇丑,全身都流着恶脓,一看就是修习邪功走火入魔了的,不知齐云派怎还容得下她?”
“只恨晚生了二十年,没有亲身参与此战,否则定是拼了命,也要把那些白山渣滓消灭!”
几名初次随船历练的练气弟子们连只像样的海兽都没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胡侃着,听在白衣筑基儒修分外幼稚。上次山门虽然遭过劫难,但反而促使了本一心内斗的族中大佬们团结起来,终于抛弃了什么休养生息,择日杀归故里,或是找机会去白山报仇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一心守成。目标明确之后,这几年家里反而在向好发展,登仙修士更多,元气恢复得也更快了。只是岛中人口过于稠密,使得远洋捕鱼的海船一年要比一年走得远,越来越危险的旅程里,随船护航的实力需求自然也逐年递增。
“明年再往深海走,我和恭鹄兄的实力只怕就不够守护这只船队了呀!”
白衣儒修正想着心事,终于将捕获收拾完毕的渔民们结束了劳累,齐声唱起了船歌,“昔植稻桑哟今织网,终日奔忙哟为衣粮,西望夕阳嘿~”
悠扬的歌声飘过大海,传入耳中,白衣儒修也同他们一样转头西望,随着调子轻轻唱道:“太阳落处是我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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