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崔恒的气息冲出洞天世界的时候，江采云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只不过，当时她是感到难以置信的。
在她的认知里，崔长生已经死去，是她亲手将其埋葬，这位她心里无比重视的友人，已经不在了。
可那股气息却又无比相似。
直到崔恒现身，她望着天上的那个身影，就更加迷茫了。
崔长生和崔恒的模样是不一样的。
崔恒在变换身份体悟秩序规则的时候，自然也变化了样貌与气质，但由于崔长生是他准备用来收尾的身份，因此在许多方面都与他自己有相似之处。
所以，江采云在看到崔恒之后，竟有了一种友人死而复生的感觉。
可崔长生在去世之前还只是先天，又怎么会是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无上存在？
她无法理解这种情况。
现在，崔恒直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时候她终于确信，眼前的这位无上存在，分明就是那个被自己亲手埋葬了的挚友。
一时间，江采云的内心变得极为复杂。
崔恒站在这里，目光温和地看着江采云，微笑道：“别来无恙。”
“……”江采云闻言陷入了沉默，她静静地注视着崔恒，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叹道，“崔长生算什么？”
“崔长生是我。”崔恒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道，“我却不是崔长生。”
崔长生是他修炼过程中的一部分，因此崔长生这个身份本就是他的一部分表现，可崔恒自己却不可能等同于崔长生。
这是部分与整体的区别。
“你是故意让崔长生不再向上修炼，最终寿元耗尽去世的么？”江采云追问道。
“不是。”崔恒摇了摇头道，“崔长生这个身份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突破凡界十二境，这个身份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定好了。”
“……”江采云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缓缓道，“这就是高境界的修炼方式么？”
“不，是我自己探究出来的修炼方式。”崔恒摇头道，他的修炼方式与这个世界的高境界修炼方式有着很大不同。
“这样不会在不同身份中迷失自己？”江采云皱眉道，“你会不会有时候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崔长生还是原本的自己？”
“不会。”崔恒摇头轻笑道，“神魂圆满无暇之后，就不会存在混淆自我认知的情况。等你修成道种之后，自会有所领悟。”
炼就道种，就是金仙。
“……我明白了。”江采云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向崔恒恭敬行礼，十分温柔地笑道，“多谢前辈指点。”
“哦？”这次是崔恒愣住了，他略微打量了一下江采云，点头笑道，“这样自是再好不过了。
江采云的态度忽然转变，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讲解修行理念，好开导江采云的准备了。
曾作为崔长生的他，非常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
虽然没有男女之情，却是相伴江湖的挚友。
在崔长生离世之后，江采云在墓前更是站了足足一个月才离开。
这样的情感，远不是几句话就能放下的。
没想到她竟已经自己想通了。
“不过，我有一个疑惑想询问前辈。”江采云忽然道。
“请讲。”崔恒微微颔首。
“多谢前辈，是这样的……”江采云恭敬行礼，沉声道，“其实，起初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着不解和疑惑。
“我甚至想要抓着你的衣服质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骗人，为什么要假死，我与你之前难道还算不上可以交心的挚友么？
“可当你真正站到我面前，向我说明，他是你，而你不是他，他的一生也早就注定好了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的那位挚友崔长生，他终究是已经死去了，就按照他本该走的命运轨迹，走完了生老病死的过程，也完成了他的使命。
“我已经亲手将他埋葬，为他的生命划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那个时候开始，世上就再没有了崔长生，他便只在我的记忆里活着。
“只不过，这也让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疑惑。既然崔长生的一生是在就安排好了的，那么你我的一切是否也有早就已经被安排好了的可能？
“是否存在一个冥冥中的天意，拨弄着无形的琴弦，操纵者万物生灵的命运轨迹？我境界低微，无法参透，还请前辈解惑。”
“天意，命运……”崔恒的目光变成沉静，陷入了沉思，忽而抬头向上看去，忽而又看向面前的江采云。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坦诚道，“天意自古高难问，我亦不能参透。”
即便是对于已经突破到化神境界的崔恒来说，天意命运依旧是只存在于概念中的事物，充满了未知。
无从参悟，无从了解。
“天意自古高难问。”江采云喃喃低语，眼睛里眸光闪烁，似是有些迷茫，“那么是否只要努力修行，就有希望触及到天意，从而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想这是必然的。”崔恒轻轻颔首，微笑道，“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本就是修行的目的之一。”
“多谢前辈！”江采云绝美的脸庞上绽放笑容，明艳异常，“如此，我自当勤修不辍，以求上窥天命。”
“好志向。”崔恒点头称赞，翻手凝炼出一道玉符，对江采云道，“这是一道保命玉符，可护你三次不死。”
“多谢前辈好意，晚辈无需此物。”江采云却是轻轻摇头，浅笑道，“若是我倒在了修行道路的途中，也只是因为我才情不够或是修行不足，没有资格上窥天命。”
“……”崔恒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将玉符散去，赞叹道，“能有你这样一位挚友，是崔长生的幸运。”
“多谢前辈夸奖。”江采云面带笑容地道，“您果然不是崔长生。其实，能与他成为朋友，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运。也要谢谢您让崔长生得以诞生。”
“你的心性已称得上是超凡入圣。”崔恒目光赞赏地看着江采云，颔首道，“我等你上窥天命的那一日。”
“敬请前辈期待。”江采云郑重其事地道。
……
与江采云的交流对崔恒来说足以称得上是意外之喜。
在作为崔长生的时候，他其实也曾与江采云交流过修炼方面的事情。
不过，那个时候都还只是凡界层次，并不会涉及到什么高层次的话题。
而且崔恒在转换身份之前都会做好一些基础的人设信息，用来作为这个身份的行事准则，以崔长生那个身份的情况，也不太可能讨论过于高深的话题。
因此，江采云的独特认知与思路也就一直没有展现出来。
可经过这一次的交谈，崔恒却惊喜的发现，这江采云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求道种子，简直就是为了探索更高境界而生了。
如果不是有崔长生这一层身份在，他都有点想收江采云做弟子了。
这是他走出新手空间之后，第一次产生类似的想法。
不过，以江采云的性格，恐怕也未必会答应拜师。
这是一个自我主见极强的女子，她真正想走的只会是自己的道。
“天意，命运，这确实是一个充满未知的方向，也是一条充满坎坷的道路。”崔恒站在天穹之上喃喃低语。
与此同时，他放开了神识，感知着受到自己秩序规则影响的无尽星空和芸芸众生。
这种俯视的角度让他自己有了一种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操纵一切的感觉。
不过，他很清楚这只是一种错觉。
自己还远没有达到那个可以化身天命，掌控万物的境界。
但这难免让他产生一些联想。
“冥冥中是否真的存在天意，高高在上俯视着一切？若是想要达到这种程度，又需要什么样的境界？
“是需要在化神境界更进几步，还是要返虚，甚至合道？曾经那个统治诸天万界的天界里，是否就曾存在有着类似境界的强者？
“如果天界没有，那更广阔的的宇宙星空里又是否存在？”
崔恒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疑惑与猜测。
同时他也再一次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即便已经突破至化神，在浩瀚的宇宙尺度之下，依旧十分的渺小。
其实，在化神期的特殊视角下，他已经隐约可以感知到，自己所处的这片星域应该是在一个巨大星系的某一个悬臂上。
就算他体量大到可以掌控整个悬臂的程度，也只是这个巨大星系的一小部分而已。
即便达到可以掌控整个巨大星系的程度，依旧是微不足道的。
以银河系为例，这个直径十万光年的巨大星系，也只是更大的星系群的五十分之一。
星系群的覆盖范围直径高达一千万光年。
一千万光年的星系群也只是一个直径一亿光年的超星系团的一小部。
而这个直径一亿光年的超星系团也仅仅只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罢了。
如果真的存在掌控一切的所谓“天命”，也即意味着可以掌控这浩瀚无尽的宇宙。
那将会是何等的境界，何等的威能，已不是现在的崔恒所能想象的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崔恒摇头轻笑道，随即身形一晃便回到了大周皇城，他打算先见一见方和与圆苦。
……
大周皇城之中。
方和与圆苦正有些焦急地等待着。
这两位高高在上的上天之主此时都有些焦躁不安，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在这里陪同他们的是惠世。
见这两人这般不安，他忍不住安慰道：“两位不必如此，若是先生想要杀你们，早就杀了，不会等到现在。”
方和与圆苦两人闻言一愣，脸上的焦躁之色就变得更浓了。
“哈哈，惠世，你还是这样不太会说话。”崔恒的笑声从天上传来，随即就出现在了这里，对惠世道，“以后可以多跟刘立陶相处相处。”
“先生知我。”惠世笑道：“不过，我只做先生的刀，一般来说，刀也不必讲话。”
“确实是这个道理。”崔恒也笑了笑，随即看向这里的一僧一道。
方和与圆苦两人急忙行礼，异口同声道：“拜见仙尊！”
“两位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崔恒轻轻颔首。
“阿弥陀佛，仙尊慈悲。”圆苦和尚当即跪拜在地上，高呼道，“求仙尊救一救这一方星域。”
“仙尊仁慈。”方和道士也跪拜在地上，恭敬道，“自天界消失之后，这一方星域中就没有了天关级的强者。
“这就引来了异域的觊觎，异域的天关强者一直在伺机侵蚀掠夺，我等凭借三上天的特殊性也只能勉强支撑。
“而且我们现在寿元将尽，恐无力再抵挡异域侵蚀，还请仙尊施以援手，抵挡异域的天关级强者。”
相比起圆苦和尚，方和道士说的明显要清楚许多。
异域。
这个全新的名词引起了崔恒的注意，皱眉道：“何为异域？”
方和道士急忙开始解释道：“如仙尊所知，统御诸天中央大界之下统治着诸天万界无尽星空，但天界的统治范围并非无限。
“在天界统治的范围之外的地方就被统称为异域，异域中也有无尽星空，有着数不尽的强者，甚至不乏天关级的存在。
“原本天界在时，异域中的天关级强者就时常袭扰边缘星辰，后来天界不在了，这种情况就愈演愈烈了。
“若非三上天有部分天界特性，催动之后可以让那些天关强者忌惮，恐怕早就已经挡住不住异域的侵蚀了。”
“这所谓的异域侵蚀这边的目的是什么？”崔恒询问道。
“据说是为了天界中蕴含的某种宝物，也可能是为了掠夺这边星域的资源。”方和道士明显也不太清楚，只能猜测。
“据说天关层次每一次突破都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圆苦和尚补充道。
“只是这样？”崔恒闻言笑了起来，看了看方和道士与圆苦和尚，摇头道，“二位是上天之主，如果就是这样来求助的……
“那就先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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