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蚕蛊乃是苗疆顶级蛊虫,炼制极为不易。据说要在端午这天以秘药引得十二条毒虫入青铜鼎,而后每日念咒祷告,还要防着外人得知,如此一年之后开了鼎器,见鼎器之中只存于一条蛊虫,且通体金黄,略略现身即隐于鼎,抛洒香灰才能让其现行。
这金蚕蛊也极为厉害,不见行迹,杀人于无形。死者只有剖开胸膛,查看心肝,见其心肝全是孔洞,且焚烧之后心肝不损,这才能确定是金蚕蛊干的好事。
苗疆的草鬼婆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炼制出一条金蚕蛊。三尸蛊比之金蚕蛊稍稍容易,符芸昭一年间也不知尝试了多少次,总归是功亏一篑。
符芸昭的外婆竟然有金蚕蛊,难怪方才那些寨子里的民众只敢站在吊脚楼外叫嚣,却无人敢踏入吊脚楼一步。
符芸昭看向外婆,说道:“阿达,你年纪大了,养不住金蚕蛊,要不还是将金蚕蛊嫁掉吧。”
金蚕蛊炼制不易,且每年都要奉养。要么以灵机奉养,要么就得用活人奉养。若无奉养,金蚕蛊发作起来,养蛊的草鬼婆就得遭殃。轻则失了部分血肉,重者直接被金蚕蛊食了心肝。
所以奉养不起金蚕蛊的草鬼婆,便会将藏着金蚕蛊的鼎器与一包金银放在路口,这叫嫁金蚕。有过路人看见了,知道是什么意思,便会将金蚕蛊收养;有不知道的,单纯的贪图金银,那金蚕蛊也会纠缠上身。
符芸昭的外婆只是笑着摇头:“想要嫁掉,哪里那么容易?你阿达的金蚕蛊……可不是一般的金蚕蛊。”
这金蚕蛊有若干形态,大体有两类占据主流,一者是龙蛊。就是蛊虫斗到最后,蜈蚣、蛇之类的赢了,发生变化,蛊虫形状很像是龙;一种则是麒麟蛊,这种最后的胜利者大多都是蜥蜴、蛤蟆之类的。
除了这两类主流的,还有一些极其稀少的蛊。就比如符芸昭的外婆,所得的金蚕蛊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娃娃蛊!
外婆伸手一指,桌台上供奉的香炉便随着一团气机到了外婆手上。外婆抓起一把抛洒起来,那团气机便现出了真身。
那金蚕蛊形态颇为诡异,下身好似个毛毛虫,上身却长出双臂,脑袋是个胖头胖脑的娃娃。这会儿那娃娃正咬着手指头盯着符芸昭流口水。
费景庭看得倒吸一口冷气,低声对外婆说道:“阿达,你若是不想留这金蚕蛊,我可以想办法除掉。”
外婆又摇头:“跟了我几十年,养出感情了,哪里舍得将它打杀了?”
符芸昭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娃娃蛊,打量了半晌,直到香灰落下,娃娃蛊重新隐形,转了转眼珠问道:“阿达,你这金蚕蛊是怎么来的?”
外婆回忆过往,抿嘴笑着说道:“年轻时不懂事,师父叮嘱过我,只能寻十二条毒虫炼制金蚕蛊,我没听。端午那天焚烧秘药,引来了也不知有多少毒虫。此后每日早晚祷告,过了一年打开一瞧,里面还有十几条毒虫。
我以为炼错了,便将那十几条毒虫埋在瓮里,过了三年才想起来。结果挖出来一瞧,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这金蚕蛊平素颇为乖巧,帮我打扫、担水,就是每年端午前后会发了性子,不吃人便不会消停下来。”
一阵风刮过,香灰飞起,便见那金蚕蛊叉着腰皱着眉头,朝着外婆嘟嘟囔囔也不知在说什么。
外婆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叹息一声,又道:“这些时日金蚕又发了性子,央着我放它出去,我没答应,就怕它吃了不该吃的人。”
符芸昭当即皱起眉头:“阿达,既然你没放蛊害人,怎么那些人堵门你也不解释两句?”
“傻丫头,你阿达是害人的草鬼婆啊,我说自己没害人……谁信啊?”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符芸昭愤愤不平道。
一旁的费景庭趁机说道:“既然寨子里不待见外婆,我看不如将外婆接去津门吧。”
符芸昭顿时拽住外婆的胳膊:“对呀对呀,阿达,你跟我们去城里吧。城里可好玩了……就是没什么蛊虫。”
外婆道:“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几千里的折腾。再说我还能活上几年?汉人说故土难离,我此前盼着你能早点出嫁,现在你选了意中人,我便只想着死后能葬在这大山里了。”
“呸呸呸,阿达你胡说什么呢?”
外婆笑而不语,继而说道:“莫说我了,你那房间还给你留着,被子晒晒就能用。倒是这位姑娘……这姑娘是谁家的啊?”
费景庭沉吟着不好说话,符芸昭狠狠的剜了一眼费景庭,这才说道:“我朋友,跟着过来玩的。”
张乐瑶冲着外婆屈膝行礼,叫了一声:“外婆。”
“好俊的姑娘。嗯,楼上没存稻米,能收拾出一间房来,我让金蚕去收拾收拾。”
嗖——
气机自床边径直刮上了楼,继而便听见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费景庭暗自琢磨,心道这金蚕蛊别的不说,倒是居家好帮手啊。他却不知,这金蚕蛊生性喜洁,最是见不得脏乱。
苗疆有传闻,若是去了人家做客,见到墙角都没有蛛丝结网,那可就得小心了,说不定这家就养了金蚕蛊。怎么验证呢?在门槛上磕一磕鞋子,鞋子上的泥土掉落下来,你看那泥土是不是转眼就消失,就知道这家有没有金蚕蛊了。
确认了这家有金蚕蛊,上饭桌时若是主人家用筷子敲碗,那惨了,这便是主人家在放蛊啊,赶紧去找高明的草鬼婆救治,不然一准死得不明不白。
楼上安静下来,那气机刮了回来,外婆点点头:“金蚕收拾好了,芸昭你去款头家借一床被子来。”
“不用了,我们都带着呢。”
“瞎,胡说八道,我眼睛又没瞎,带没带的我还没看着吗?”
“哎呀,阿达,你就不用管了,我说带着就是带着呢。不信你看!”
符芸昭看向费景庭,费景庭笑笑,挥手间便有一套行礼出现在桌案上,再一挥手,又消失无踪。
一团气机绕着桌案找寻了半晌,想来那金蚕蛊也极为纳闷,闹不清楚凭空出现的行礼又去了哪里。
外婆盯着费景庭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厉害的术法,丫头果然没看错人。”
又略略说了一阵话,外婆这几日被金蚕折磨得不轻,不是些许真气就能恢复过来的。眼见外婆疲乏,符芸昭便哄着外婆睡了。
符芸昭去收拾自己的房间,费景庭则跟着张乐瑶上了楼。
三楼被金蚕收拾的倒也算干净,不见蛛网,也无灰尘,角落里放着一些米粮,靠窗的位置倒是有一张破旧的木床。
费景庭放出行礼,帮着张乐瑶铺床,低声说道:“这几日要委屈你了。”
张乐瑶摇头笑笑,说道:“这点算什么委屈?好容易回来一次,总要哄一哄老人家开心。”
费景庭伸手抚了下张乐瑶的脸颊:“那就好,我还怕你多心呢。”
张乐瑶难得露出小儿女神态:“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不识大体吗?”
“呵,关心则乱嘛。”
张乐瑶心中微甜,轻轻凑过去,在费景庭怀中靠了一会儿,这才将其推开道:“你赶紧下去吧,这里我自己收拾就好。”
“嗯。”
费景庭轻手轻脚下了楼,到了符芸昭的闺房之中。
房间里陈设简单,不过一个柜子,一张床,外加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巴掌大的铜镜,旁边则是锈迹斑斑的烛台。符芸昭慢悠悠的收拾着,将蚊帐卷起。
费景庭凑过去,看了眼脸色,当即笑着低声问道:“怎么了?担心外婆?”
“嗯。”
“那咱们就多陪陪老人家,说不定哪天就说通了呢?”
符芸昭将头靠在费景庭肩膀上,蹙着眉头说道:“我阿达说一不二,她说了不去津门,那就肯定不去。阿达平素对外人凶巴巴的,可是心善得紧。只怕这些年因着不想害人,没少以自身精血奉养金蚕蛊。”
“方才你不是说要将金蚕蛊嫁掉吗?”
“龙蛊、麒麟蛊之类的可以,这娃娃蛊却是不好嫁。这娃娃蛊有灵智,寻不到可心的人家是不会走的。”
这却难住了费景庭,嫁不掉,又舍不得打杀,这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外间响起一个公鸭嗓,喊道:“芸昭,听说你回来啦?嘿嘿,看叔叔给你送什么来了!”
符芸昭顿时变了脸色,骂道:“这混蛋还敢上门?”
转身几步出了房间,噔噔噔一串急促脚步过后,便听得公鸭嗓传来一声惨叫:“诶唷,你,你莫拿鞭子抽我。”
“我抽不死你!”
“还讲不讲理了?我好心好意提了鸭子来看你,你怎么还打我?”
“打的就是你!”
“啊——救命啊,亲侄女要杀叔叔啦!”
“亲叔叔会哄侄女进城卖掉?原本只是以为你心肠歹毒,没想到脸皮还极厚,竟然还敢登门!看我不抽死你!”
费景庭透过窗子看下去,便见符芸昭挥舞着拂尘疯了一般胡乱抽打,那矮小的汉子抱头鼠窜,一路哇哇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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