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进去,父皇……”赵奕玉在外面喊着,皇后听的直揉着额头,可到底忍了,太后却是听怒了,杵着拐杖:“将那个孽障丢出去。”
有人应是,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赵奕玉哭着喊着的声音越来越远。
“这个孽障。”太后看着儿子躺在床上,看着他两鬓的白发,心痛如绞,“也不要等到明年了,今年就将她远远嫁了,永远都不要回来。”
也没人敢接话,太后就看着皇后,“哀家说的你听到没有,等圣上醒来你就开始筹备婚事,过年前,让她给我滚!”
皇后本来也不喜欢赵奕玉,听到这话,便应着道:“是,母后。”
一屋子的人守着赵之昂,太后显得不耐烦,“太子留下来,其他人都走吧。”
众人应是,赵标留下来,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赵栋和赵胥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去了西五所,赵栋看看四周没有人,问道:“您觉得龙袍的事,和芝兰有没有关系。”
“她只会做蠢事,哪会有胆子碰龙袍。”赵胥摆手,道:“恐怕是她得罪了什么人,有人顺着这次的事,整她一下罢了。”
赵栋颔首,心头一跳,“难道是沈湛?”
“不会,沈湛没理由为了她这么做。他提了联姻后就没有再参与,一个芝兰还不至于让他费此周章。”赵胥摆手,道:“不过,要不要去太医院问问,父皇到底是什么病。”
真是气急攻心吗。
“寻了时机再说。”赵栋说着躺了下来,赵胥看着他,道:“身体还没好吗。”
赵栋点了点头,道:“还要再养养。”说着就闭目养神,赵胥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晚上赵之昂就醒了过来,几个儿子并着消息滞后的赵衍一起守在床侧,待了一会儿后就各自辞了出宫。
苏婉如坐在镇南侯府的宴席室,沈湛阴沉着脸,沉声道:“我和你说了几回,这样有危险的地方不要一个人去,就算随一随二跟着你,可你还是遇到了危险。”
苏婉如坐在床上,垂着头没有说话。
“要是你今天……”沈湛跺着步子停下来看着她,“要是赵仲元有歹念呢,你怎么办。”
苏婉如也觉得今天有点轻敌了,就抬头看着沈湛,道:“我以后会更加小心一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说着,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沈湛在炕上坐下来,心里的一口气堵着没没地儿出,又侧目看着苏婉如,道:“你这样,我根本不放心离开,这京城暗流汹涌,你要是……”他简直不敢想。
苏婉如就挪过来抱着他,咕哝道:“我错了,以后一定小心一点。”
沈湛没说话。
苏婉如就抬头看着他,他下巴坚毅,嘴唇紧紧抿着,弧线透着冰凉和隐忧,她抬头抚了抚,“沈湛……”
沈湛一把将她抱住低头看着她,声音低低沉沉的满是担忧,“我很怕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遇到的危险。”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将她带在身边。
“我以后出门就带着二狗子。”她捏了捏他的脸,“我自己也不会再轻敌了,一定更加小心。”
沈湛摸了摸她的头,又亲了亲,声音里竟然透着一股无力感:“婉婉,我拿你怎么办呢。”
苏婉如一下子红了眼眶,沈湛向来骄傲,甚至很狂,在他眼里只要定了目标,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哪怕办到的结果是粉身碎骨他也会觉得值得,从不会为什么事感到后悔,也不会因为什么事儿生出无力感。
她抱着沈湛,撒着娇,道:“要不,你教我几招吧,上次你教我的我都会用,而且用的特别顺手,你再教我一些吧,以后我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沈湛就将她提起来抱在怀里,问道:“真的想学?”
“嗯。”她点着头,道:“你别教我太复杂的,我怕我学不会,就捡好懂好用的教我,我一定认真学。”
他们两个人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做,但凡看不见她的人,他就就坐立不安,想了想他点头道:“好,我教你几招。”
她忍了泪意,被他牵着去了后院。
沈湛一招一式的教,极有耐心,“若对方的是男子,个子高力气较大,你就不能硬拼,要发挥自己灵活的优势。”他点了点自己的膝窝,“这里可以踢。踢腿时手上不要松懈,碰不到脖颈便点他心窝处。”
“这里吗。”苏婉如指了指他胸口的地方,沈湛点头,“来和我试试。”
她点头,两人打的很慢,一来二去的苏婉如学的很认真。
卢成丢了伤药给被打了三十板子的随一和随二,指着两个人,道:“笨死了,当时你们就该留一个人,另一个人就去通知爷,还等了好一会儿才去告诉爷。”
“知道了。”随一趴着,一动屁股就疼,“你也不要说的轻飘飘的,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脾气,要是不经过她同意私自办了什么事,你能但得了这责任。”
姑娘爱记仇,还睚眦必报,他们一个都不敢得罪。
“一码归一码。”卢成道:“今天爷气的不轻,这事儿没完。”他们赶到时姑娘已经没事了,正和赵衍在院子里说话,应该也是要走了,爷去了站在院子里,冲着赵衍拱了拱手,才带着姑娘回来。
让爷和赵衍道谢,可见爷当时的心情,自己的媳妇没护好,还要感谢一个打自己媳妇主意的人,要不是顾全和忍耐,以爷的脾气,他断不会善了此事。
卢成蹲在门口,看着远处教习武的两个人,裘戎走了过来,坐在他身侧,问道:“爷在教她习武,她现在学是不是有点迟了。”
“姑娘自己要学。”卢成道:“遇到懂行的自然不顶用,可平日里防身自保,总有些用处的。”
裘戎点了点头,看着苏婉如的身影没有说话。
他以前也见过苏婉如的,只是离的很远,她被层层叠叠的护在中间,他连容貌都没有看到,只站在人群外面,满心的羡慕。
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就是你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
就如苏季,就如苏婉如,他们是天潢贵胄,皇子皇孙,就算他一个野小子拼搏一辈子,封王拜侯,见到他们还是要弯腰行礼,低他们一等。
不过,后来他又不羡慕了,站的越高摔的越重的话并没有错。
曾经的天之骄女,如今不得不得汲汲营营的为活下来拼搏,甚至于不辞辛苦的跟着学武艺。
“她也算有点本事。”裘戎扯了扯嘴角,道:“我还以为八哥找到她的时候,她会哭哭啼啼自哀自怜一番呢。”
卢成余光扫了一眼卢成正要说话,就听到那边苏婉如喊道:“裘戎,你们侯爷累了,你来陪我练手啊。”
她说着,眉梢一扬。
裘戎眼皮子一跳,迟钝的看着卢成,卢成就立刻露出个自求多福的表情来,跐溜一下跑了。
“是!”裘戎拱了拱手,看着苏婉如道:“不过在下拳脚不如八哥,怕伤着姑娘。”
沈湛在一边坐下来,没说话。
“你就看在你八哥的面子上,让我一些。”苏婉如道:“我刚学,手势还不熟练,我走几遍熟练了你再认真点。”
裘戎点了点头。
苏婉如说完迅速抬脚,一脚踹了过来,裘戎一让发现她不过虚晃一脚,手刀已经劈了过来,他反手一挡,苏婉如踢在他的后膝窝,裘戎险险让开,暗道:“八哥教什么招数,够损的!”
一个晃神,他心窝子一疼,裘戎大惊下意识就还手回来,拳头还没打过来,就被沈湛握住了,“你陪她过招,难不成还真还手不成。”
裘戎嘴角抖了抖,抱拳道:“是!”
“多谢。”苏婉如拱了拱,道:“辛苦裘副将了,我还是和侯爷练吧。”
合着喊他过来就是打他一顿?
真是小心眼的女人,裘戎咕哝了一句,转身揉着心窝子走了。
苏婉如就跳起来抱着沈湛,“怎么样,我要是碰上裘戎这样的,是不是有点胜算?”
“你说呢。”沈湛敲了她的额头,“他可是没还手,一直在配合你避让。你这样的花拳绣腿,他两招就够了。”
苏婉如顿时泄气,想了想又道:“那要是碰上不会功夫的呢,或者碰上女人呢,我有没有胜算。”
“要是招数用的巧点,还是有机会的。”沈湛拿帕子给她擦汗,“歇会儿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谁练功夫能一朝一夕几个时辰就能速成的。”
苏婉如其实很气馁,可却不敢让沈湛看出来,要不然他还不知道多担心,所以就拉着他,道:“再教两招。”
沈湛自然顺着她。
苏婉如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的抱在沈湛,道:“不行了,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回去。”
“不怕丢人了?”沈湛嘴角高高的扬着,苏婉如摇着头,“已经丢了好多次,不在乎这次。”
沈湛笑了起来,将她抱起来,苏婉如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怀里,低声道:“其实我很舍不得你,可又觉得说这些话太矫情了,我现在那么多事情没做,还整天黏黏糊糊的,是不是太不知轻重了。”
“谁敢说你。”沈湛鼓励道:“尽管黏糊,我一点都不觉得矫情。”
苏婉如轻笑。
两个人回宴席室,青柳打水进来服侍苏婉如洗了脸,她靠在软榻上看着正在看信的沈湛,问道:“是哪里来的信,怎么看你脸色不大好。”
“辽东来的。说是李茂安立送折子来京,让圣上封他为辽东节度使。”
苏婉如坐了起来,冷笑道:“就是当时打前朝在辽东立功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的李致的儿子吗。”她知道这个家族,当年打前朝时他们出了力的,不过招兵买马将元人赶走后,他们就一直待在辽东没有离开过。
隐隐有占地为王的意思在。
早前辽东还算客气,人来人去没有管制,现在李家人上折子求封节度使,意思就很明显了。
“应该是知道赵之昂手里没银子,又听到你要去立卫所,所以坐不住了吧。”苏婉如又道:“这样一来,你的卫所怕是不会顺利。”
苏婉如担忧的看着他,“你在他家门口设立卫所,他肯定不会同意。”
沈湛微微颔首,道:“他要真不同意,我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苏婉如跳了起来,道:“对!你什么都别做,留着,以后再收拾。”
“嗯。”沈湛颔首,苏婉如起身过来,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四川那边我记得是不是也有一个节度使?”
沈湛将信收好,回道:“嗯。有个节度使。”
苏婉如点了点头就没有在说这件事,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你明早什么时辰走?赵之昂病了,你是不是要再留几日?”
“不用,我明日一早去宫里辞行就好了。”沈湛道:“若有事圣上会额外吩咐。”
苏婉如点头,就拉着他出去,“那你送我回去,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天热的时候不要在日头底下长待。”
“嗯。”沈湛抱着她,低头看着她,“万事小心。”
苏婉如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看着他道:“你也是,别仗着自己能打,就什么事都用拳头。”
“我能打又不傻。”沈湛摸了摸她的头,轻笑。
两个人出了内院坐车往宝应绣坊而去,苏婉如也舍不得,下了车挥着手,笑了笑道:“不用惦记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嗯。”沈湛指了指院子,“去吧。”
苏婉如回了院子,依依不舍的关了门。
第二日一早,沈湛进宫辞行,赵之昂已经醒了,靠在床头,辽东的折子就在他手里,“你不来朕也要让人去请你了,这个折子你看看。”
沈湛接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抬头看着沈湛,道:“圣上有何吩咐。”
“朕的意思,你去了好好和他们说,封节度使是最后的底线。”赵之昂道:“先将他们稳住,现在国库没有银子,动不了他们。”
沈湛点头应是。
“银子和封赏决不能答应。”赵之昂琢磨了一下,“如果他们真想如此,那就让他们将军队都缴了,除此以外没的谈。”
确实没的谈!沈湛心里有数,颔首道:“微臣知道了。”
“不可掉以轻心。”赵之昂道:“京中的事,自有人替你做……”
沈湛应是,又说了几句告辞出宫,带着一队人径直出了京城……
第二日,午门外人山人海,由太子和提邢司衙门以及宗人府一起监斩,“苏季”在午门外被斩首示众。
一时间百姓唏嘘不已,燕京百姓不知苏季,但江南一带家家户户偷偷在家中挂了白幡,一时间满城烧纸的烟火气……当地官员也默不作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婉如坐在院子里给徐夫人家的小孙子做斗篷,杜舟在她房里给她收拾屋子,一边做着事一边碎碎念着,二狗子趴在她在脚边打着盹儿……
刘三娘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苏婉如低垂着头,两条黑黝黝的搭在手臂上,她捏着针显得安静而美好,她会心一笑进了门,道:“今天外面很热闹,你不出去看看吗。
“一会儿徐家的小姐要来。”苏婉如看着刘三娘,道:“你觉得谁做她的师父比较好?”
刘三娘想了想,道:“她要是学苏绣的话,我觉得你自己教比较好。不过你自己事情多,不然……我替你一段时间?”
“你吗。”苏婉如抬头看着刘三娘,“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刘三娘轻笑,道:“有什么辛苦的,我正好也闲着无事。霍掌事不好意思派活给我,我给徐小姐做师父,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苏婉如掩面而笑,点了点头,道:“好,等她来了我就推举你,你性子好,教小孩子肯定没事。”
刘三娘点了点头。
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来回徐婷到了,由她母亲陈氏亲自陪着过来,苏婉如和刘三娘一起陪着母子两人各处转了转,陈氏问道:“那往后师父教学,是来这里还是在家里?”
“看大奶奶和小姐的意思。”苏婉如笑着道:“我们都是可以的。”
陈氏就回头看着徐婷,小姑娘想了想,回道:“那我来这里吧,和大家在一起感觉学的会快点。”
“那就每天辰正我们将她送来。”陈氏道:“午时将人接回去,苏姑姑觉得可好。”
苏婉如点头,道:“都可以的。”
“那就有劳苏姑姑和刘绣长了。”陈氏很满意刘三娘,她可是给皇后绣宫装的,那衣服她也听说了,极其的精致好看,现在来教她的女儿,是宝应绣坊给的天大的面子,“往后我们常来常往的,客气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倒显得我刻意了。”
刘三娘点头应是,道“大奶奶尽管放心,小姐性子乖巧娴静,很适合学刺绣,”
“好。”陈氏道:“那现在让丫丫给师父敬茶,既是拜师,我们就正式一点。”
刘三娘颔首没有推辞,徐婷正式给她敬茶行了拜师礼。
“娘,您回去吧,我今天就跟着师父学。”徐婷很很喜欢这里,“等下午的时候您再让人来接我好了。”
陈氏就看着苏婉如和刘三娘,苏婉如道:“大奶奶要是放心,就将她留下来吧,稍晚点您要是没空,我们就派人送她回去。”
“没有不放心的。”陈氏交代了徐婷几句,留了两个小丫头,就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回去了。
刘三娘带着徐婷去了香山馆,苏婉如则去了杜舟那边,段震在后院里等她,见着她就回道:“公主,您让我盯着赵栋,这段时间他除了去了两回徐府外,似乎就来往的信件比较多,旁的没有不同。”
“信件都是从哪里来的。”苏婉如请段震进房里坐,杜舟就在门口和二狗子玩儿,段震坐下来,回道:“属下派人跟过,信应该是往南面去的,前前后后走了两回,最近来的一封是大前日,这两日就没有信来了。”
往南边去的?她立刻就想到了凤阳的事,“……段叔,你说凤阳皇陵坍塌的事,会不会是赵栋做的。”
“有可能。”段震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南面他没什么可联络的,除非是凤阳。”
苏婉如点头,又觉得奇怪,按理说那边坍塌了,赵栋应该趁胜追击,至少要让人上两封折子弹劾一下,好达到自己的目的吧,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难道是因为龙袍的事和赵之昂生病的事耽误了?
有可能,她看着段震,道:“现在徐府的小姐在宝应学刺绣,往后我应该能常来常去徐府……德庆侯府可有什么动静。”
“好像在暗中准备嫁妆。”段震道:“他们府里人少,所以做事的时候就静悄悄的。属下猜测,德庆侯应该去宫中说了赐婚的事,他们就开始暗中备嫁妆了。”
德庆侯只有李珺一个女儿,难道赵之昂要给赵衍还有李珺赐婚了吗?
她想到赵衍含笑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道:“这门婚事,我们要想想办法,不能成!”德庆侯很得圣心,她不知道赵衍将来会怎么样,但是在几个皇子中,无疑他是最出挑的一个。
若将来有德庆侯辅佐,他会不会生异心呢。
“此事不好办吧。”段震道:“毕竟是圣旨赐婚。”
苏婉如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先放一放,索性赐婚也不可能立刻成亲,赵骏和赵栋今年内成婚,那赵衍应该会在明年了。一年时间,变数太大了,不着急。”
段震应是,苏婉如敲着桌子,“接着盯着赵栋,如果能弄到他和凤阳来往的信件就好了。”只是,这件事困难更大,赵栋莫说应该不会留着,就算留着,也不可能让她们找得到。
“要不然,属下潜入……”段震没有说话,苏婉如摆了摆手,道:“不可以冒险,我们不着急这一时三刻。”
段震点头应是,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长兴侯府最近请了礼部的一位侍郎夫人做媒,说的是枢密院刘长书的长女,这位刘大人祖籍长安府,和长兴侯是同乡。”
“是给世子说亲,还是给府中的二公子说亲?”她好像没有听朱珣说过。
段震回道:“看架势像是给世子。”
“知道了,等碰到朱珣我问问他。”苏婉如忽然很佩服长兴侯,他给世子说亲事,居然不看家事门第,而是打算娶一位文臣的长女,这样的联姻短期内看着不错,但实际上往长了看,文臣家底难立,结亲对于他们来说就没什么好处。
“你就盯着赵栋就好了。”苏婉如吩咐道:“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段震应是而去。
苏婉如就想着赵衍和朱珣的婚事……
宫中,赵奕玉被关在了春玉宫里,贤妃都不准去看望,赵之昂接二连三的气了几场,足足躺了三天才好转过来。
金片的事没有下文,但也没有证据,证明是赵奕玉拿的。
赵之昂就将赵奕玉的婚事改年底,秋天就送嫁,路上足要走半年,到那边正好开春。
三月十五,赵之昂暌违了几日上朝,一时间堆叠了许多的朝事,户部尚书周浦上折子,道:“……几处军费拖了两个月,现如今都在追讨,微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变出银子来。”
“圣上。”周浦道:“春耕已过,但各地税收却还是按照以前的收,算赋每人十钱,每亩收三斛。您看,是不是要调一调。”
赵之昂躺了三天,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颔首道:“传令下去,从今年秋起,算赋调至每人二十钱,亩收税四斛。渔业,茶税等税皆往上调上一档。”
这样一来,到年底国库就能充盈一些。
“和三军诏令,军费再延一月,四月中旬先发半月,其余的月月如此。国之有难,身为子民都该有所担当。”
赵之昂说完,周浦立刻记下来,应道:“是,微臣今日便就着手细办此事。”
“嗯。”赵之昂颔首,目光一扫,就见枢密院刘长书刘大人上前一步,递了折子,“圣上,凤阳祖陵坍塌一事,微臣有话说。”
此事没有人提就奇怪了,但是眼前提的人却更奇怪,赵之昂看着刘长书,道:“说!”
一侧,赵标也是一愣,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祖陵是国之根本,微臣认为无论投入多少人力物力都是应该的。可从去年动工至今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已经出了两次事,微臣以为,此事是不是应该再派懂土建水利者前去查看一番,免得他日再出事端。”
他这话半句没提赵治庭,但是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不管出了什么事,到最后问题都是出在赵治庭能力上。
“刘大人说的是没错。”吏部的孙止出列,回道:“可是懂土建水利的人过去,也不能阻止当地市井盲流闹事占便宜,也不能将淮河的水引去别处,这多派一个人去,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复杂罢了。”
“一看孙大人就不懂水利,且还不知道祖陵所建之处的地势。”刘大人道:“水是活水,如何不能引流。建造上学问也多,但凡懂一些的人,就不会盲目动工,而不考虑天时地利的因素,留下种种后患。试问,将来若祖陵真被淹或是再出别的岔子,谁能担当的起这其中的责任。”
孙大人一怔,还要再回,赵之昂已经沉了脸,看着刘长书问道:“刘爱卿说的在理,你既如此明白,那可是有人举荐?”
“微臣确实有一位。”刘长书道:“工部屯田司有位卢大人很是精通此道,微臣愿意举荐此人。”
赵之昂目光动了动,就看着太子问道:“太子意下如何。”
“回父皇,儿臣认为多派一人去帮忙是好事,但不可盲目听信水利,土建,有时候他们改的不是水利土建,而是风水。多有此类人打着这样的幌子,实际动的却是别的。”
太子这话说的很有意思,是在提醒赵之昂,您派人去我没意见,但是要看准了,说不定对方是个庸才骗子,什么都不会乱指挥一通,把咱们赵氏的风水给动乱了。
“嗯。”赵之昂微微颔首,“下午让此人来见朕,朕看看此人有无真才实学。”
刘长书应是。
早朝很长,一直到辰时才散,众人回各自的衙门,赵标则匆匆回了太子府,他的幕僚在府中等他,他一进去三位幕僚中迎了上来,道:“殿下,这位刘长书早先属下还和他一起吃过酒,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翻了脸,弹劾皇长孙。”
赵标喝了口茶,道:“有的人就是藏的深,像毒蛇一样,关键时候跳起来咬人一口。”
“殿下。”幕僚道:“今日这位刘大人正在长兴侯府来往密切,听说要结儿女亲家了。”
赵标喝茶的动作一顿,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刘长书和长兴侯要做儿女亲家?结的谁,朱正言?”
幕僚点头,“就是长兴侯世子。”
“长兴侯和刘长书是同乡,现在亲上加亲……”三位幕僚面色也微微一变,“殿下,您看长兴侯府可要去走一走,长兴侯此人很是正统,且又和镇南侯关系匪浅,他应该不会和您打擂台,而转道别处吧?”
赵标脸色很微妙,“此事很难说……”他起身,来回的在房里走着,又停下来,道:“再等等,我去试试长兴侯。”
他话刚落,门外就听到女人的哭声,赵标起身出去,就见自己的侧妃在门口,他问道:“怎么了这是?”
“殿下。”侧妃姓胡,容貌只能算是中等,但她出身却很高,父亲胡毅乃枢密院河西房枢密使,赵标一向很看重她,见此就当着幕僚的面扶了她,“怎么了,快别哭了。”
“是我娘家的胞弟。”胡氏回道:“方才娘家来人说,我兄弟在如云馆吃饭,被人打了,现在人被送回去,人事不知,怕是……怕是不好了。”
赵标愣了一下,道:“谁打的,舅弟也不寻常人,谁敢与他动手。”胡氏的兄弟向来霸道,他不打别人就不错了。
“我也当是如此,可今天他也没惹事,却偏偏被人打了。”胡氏哭着道:“打人的您也知道,乃是长兴侯世子,殿下,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赵标面色微微一变,心就凉了下去。
先是刘长书,现在又是朱珣,矛头直指着他,长兴侯府何以突然出头?
他有些想不通。
这边,朱珣逃到了宝应绣坊,苏婉如惊讶的看着他的脸,道:“你的脸颊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遇到个浑不吝。”朱珣扫兴的道:“看他不顺眼,就动手了。”
苏婉如给他倒茶,顺口问道:“还有比你浑吗?”
“一个姓胡的,比我浑多了啊。我最多是游手好闲,他可是欺行霸市。”朱珣说着喝了口茶,将事情和她说了一遍,苏婉如听的一脸的狐疑,“你说这位姓胡是什么人?”
“枢密院河西房枢密使,胡大人的次子。”朱珣道:“他姐姐是太子侧妃。不过打就打了,明天我去和太子解释一句,这事儿就结了。”
苏婉如却觉得奇怪,坐下来看着他,道:“你可知道,今天上午刘长书当殿弹劾了皇长孙?”
“不知道。”朱珣摆着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弹劾皇长孙,他脑子被驴踢了啊。”
苏婉如就看着他,道:“我看被驴踢了的人不是他!”
“你什么意思。”朱珣又不笨,他只是懒得去想这些乱七八糟勾心斗角的事,“你是说,我们被刘长书摆了一道?”
苏婉如不确定,“你现在回去和你爹说,让他查一查这位刘大人的来路,保不齐会有惊喜等着你们。”
“作死的东西!”朱珣蹭的一下站起来,“不用和我爹说,我自己就能去查,你等着,查到了我来和你说。”
苏婉如怕他不来说,叮嘱道:“也好,你自己查比你爹查要好。不过你要动作快些,如果事情真像我们想的这样,你们要趁早表态做出反应来,不然,你们的立场可就被动的被人牵着歪了。”
“我懂!”朱珣根本不用想,朝中有太子,他们就算不出头做太子党,也不至于和他对着干,更何况,他们一直都不参与朝政的。
现在来这么一出,实在是始料未及啊,“都怪我爹,没事给我说亲,这不是惹事吗。”他咕哝着跑了出去。
苏婉如靠在软榻上,看着头顶的树,心头跳了跳,想起什么来又跟着他追出去。
刚到门口喊了一句,“朱正言。”就看到朱珣在巷子口像只猫一样的跳了起来,她一愣就看到一位穿着墨蓝长褂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提着长剑大步朝这边走来,男子身高八尺,浓眉方脸步子极大,走路时虎虎生风。
长兴侯朱攀?苏婉如快步出去。
“朱正言。”长兴侯说话声音很大,用剑指着儿子,“你和老子说,你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
朱珣摆着手,“爹,你先别动手,我有话和您说。”
“说个屁!”长兴侯就抽出剑来,朝儿子砍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给老子惹事,今天索性一剑砍死你,省的明天又有人来告状,老子什么事都不要做,就跟着你后面擦屁股得了。”
“爹、爹。”朱珣连躲带跳往宝应绣坊跑,“你冷静一点,你可就我一个儿子,杀了我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长兴侯呸了一口,“老子死了自己挖坑躺着,要你送终,我看我先给你送终得了。”
苏婉如觉得他平日应该用的是刀,或许是出门时太急,抓了什么就出来了,现在拿着剑跟用刀似的,上下乱砍,她朝一边让了让……
“哎呀,我今天真有事和你商量,正经事。”朱珣一回头看到了苏婉如,忙往她身后跑,躲着闪来闪去,“你冷静点行不行。”
苏婉如就被朱珣推在前面,挡在身前。
苏婉如想回头一巴掌拍死他。
“你给我站住,躲在一个小姑娘后面,你算不算男人,丢人现眼的东西。”长兴侯更怒,怕伤了别人,他就停了下来,怒瞪朱珣,“除非你躲一辈子,但凡你出来,老子就砍了你。”
苏婉如被夹在中间,哭笑不得,就朝长兴侯福了福,道:“民女苏氏,见过侯爷。”
长兴侯一愣看着她,问道:“你这小姑娘,见着危险还不躲,杵在这作甚。”
“我和世子是朋友。”苏婉如见朱珣没机会说话,长兴侯又不听,只好帮他解释了,“他今天确实有事和你说。”
长兴侯直蹙眉,打量了一眼苏婉如,只觉得小姑娘生的明目皓齿,姿容不俗,他又指着儿子,狐疑的道:“你们是朋友?”男女间有什么朋友,“你和这小兔崽子不会……”
“不是,侯爷您误会了。”苏婉如头疼,“民女是宝应绣坊的姑姑,我和朱世子……”
长兴侯没听完就喝道:“你这个小丫头,看着聪慧机灵的,怎么眼睛不好使,你怎么能看上他,他会误了你终生的。”又道:“赶紧走,别和他扯了扯去,坏了自己的终生大事。”
朱珣从后面探个头出来,怒道:“爹,哪有人像您这样诋毁自己的亲儿子。”
“呸你个亲儿子,老子恨不得没生你。”长兴侯道:“天天打架生事,你就是看我太闲了是吧。”
朱珣还要再说话,苏婉如忙摆着手,打断两个人,迅速的道:“侯爷,您可知道今天早朝上刘长书弹劾了皇长孙。”
“知道。”长兴侯随口应了,接着瞪儿子,苏婉如又道:“那您可知道,世子今早打的人是太子侧妃胡氏的弟弟?他父亲是河西房的枢密使。”
长兴侯愣了一下,这才转眸过来看着苏婉如,蹙眉道:“什么意思?”
“爹!”朱珣道:“咱们被您的同乡背后捅刀子了。”
长兴侯眸光一眯,对此类事很敏感,心里就转了转,道:“你们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侯爷如果不嫌弃,去里面喝杯茶吧。”苏婉如做了请的手势,长兴侯打量了一眼绣坊的侧门,也没有嫌弃苏婉如是个小姑娘,怎么一本正经的和他说朝事,就大步跨了进去,去了茶水房。
朱珣就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苏婉如给长兴侯泡茶,低声道:“侯爷,民女觉得今天世子、您还有长兴侯府,被人暗算了。”她顿了顿,看着长兴侯又道:“朱世子方才出去,就是要查一查,刘长书的背景。”
长兴侯灌了一盅茶,人也冷静下来,他当初和沈湛情同父子的原因,不但是因为两个人都是武将,而是因为他们的经历和很多方面很相似。
长兴侯就认识自己的名字,为人耿直,拐弯抹角的事他不会,但是打仗却很精明。
苏婉如记得苏季评价过长兴侯,说他有勇有谋,但却无法活的长久,但凡朝堂稳定,他若不退居隐市,不出几年就能被人害死在朝堂。
在这一点上,他不如沈湛。
“刘长书的背景。”长兴侯想明白了,看着苏婉如道:“有人想牵着老子的鼻子,顶太子?”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苏婉如点头,道:“您想想,近年可有人一直想要拉拢您,而您又没有点头的……我觉得对方倒不像是害您,而只是想要逼着您和太子决裂。”
长兴侯磨了磨牙,看着朱珣,问道:“那姓胡的,你为什么和他动手?”
“他先挑衅我的。”朱珣道:“不然我才懒得搭理他,就他那分量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长兴侯牛眼一瞪,“你牙缝多大,老子看看你是没牙吧。”又道:“什么都不会,就知道胡吹。”
朱珣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
长兴侯又打量着苏婉如,道:“你这小丫头挺聪明的,真是和这兔崽子郎情妾意?”
这都什么啊,苏婉如正要解释,长兴侯就又上下看了她一眼,道:“行吧,你们要真有意思,我就给你们做主了,也不娶刘家的女儿了,给你们做主把婚事办了。”
啊?
“早点生个孙子,我现在闲着,就等着抱孙子。”长兴侯又指着朱珣,“生了孙子,你就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
合着儿子的功能就是给他生孙子,苏婉如简直要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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