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跑的气喘吁吁,忍不住回头去看,沈湛并没有跟来,她跑了一通笑了一通,觉得神清气爽。
“二狗子。”她蹲下来道:“刚才表现不错,明天给你吃带肉的骨头。”
二狗子:“汪汪!”
苏婉如大笑,一人一狗接着往前走,暗中跟着她的宁王府侍卫看的愣愣的,等她进了绣坊关了门,那些人回去将事情回禀给赵衍,“……一出门就看到镇南侯端个椅子坐在路中间,姑娘一瞧见她就拍了狗头,一人一狗撒腿就跑,镇南侯骂了句蠢狗后,就坐着没有动。”
“没有追去?”赵衍坐在桌前裱画,纤长的手指压着纸,细致又好看,“她是吓着了吗。”
侍卫回道:“镇南侯没有追去,不过属下回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人了。”又道:“姑娘应该没有被吓着,跑了一会儿停下来,不停的笑,看样子很高兴。”
赵衍的手一动,裁的纸就歪了一分,他顿了顿将纸揉着丢进纸篓里,轻轻嗯了一声,道:“去吧。”
侍卫退出去。
他又重新裁纸,在灯下静静的,查荣生伺候在一边,心头叹了口气,道:“王爷,要不……您和圣上请旨,带姑娘去封地吧。”
去了,两个人相处着,没有镇南侯捣乱,以王爷的样貌学识和涵养,相信用不了多久,姑娘就能喜欢他。
“要能请,你以为沈湛不请?他不敢……”赵衍摇了摇头,“我也不敢。”
苏婉如表面看上去好相处,实际性子烈的很。若真强迫她了,或许,跟着他去封地的就不是她的人,而是抬着棺材去了。
就算娶不到,他也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走完这一生。
“您为她想,她不定会为您想啊。”查荣生想劝,感情这事儿吧,不是感动,不是贴心就能得到的,可他毕竟是奴婢,有的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就是僭越了。
“画的很不错。”赵衍将裱好的小相拿起来给查荣生看,“鲜少见过有人炭笔能画这般好,可见她功底很不一般。”
查荣生也觉得,就将心理的感觉告诉了赵衍,“总觉得不像小户人家出来的,举手投足的气质,也非一般庶民能养得出来的。”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赵衍扬眉,眼底含笑,“当日在夫子庙初见时,我便就有这样的感觉,只道她娇气并未多想,现在相处下来,这样的感觉越发的深。”
寻常女子入王府,总有一些惶恐不安,可她来来往往从未见瑟缩。还有他书房以及暖阁的摆设,虽不算奢华可也有父皇赏赐的珍品,但她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这样的,不是心高气傲故意装作视而未见,就是见都了看多了,不觉为奇。
“可查过她家底,确实是平江府普通人家。奴婢还让人打听了街坊四邻,都说认识他们一对兄妹,以前还住过一个表妹,后来回去了,就没有再查。”查荣生有些疑惑,“您看,要不要再查一查?”
“查的是有些太顺了。”赵衍披了斗篷出了门,往外院的书房而去,查荣生就跟在后面,赵衍接着又道:“那就再查查,用点手段。”
他们当时就派人去打听了一下,什么法子都没用,现在要细细的查,应该收获会不同,查荣生点头应是。
赵衍走着步子顿了顿,下意识的不想去查,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是他不想知道的,可是有的事若真的存在,他一直回避也不是办法,更何况,沈湛知道的,定然比他多。
“查吧。”他自嘲的笑了笑,至多,她是后宋某位朝臣的家眷,从平江府出来的,是后宋的人也不奇怪。
怕只怕,她和他有仇怨,还是解不开的仇。
这或许,是他一直不曾认真去查的原因吧,他的心在指引他。
“我记得,沈湛早年早平江府。”他心头一动,“若查不到苏瑾的,就查沈湛,他的过往瞒不住,你确认一下,当时他到底在哪个府邸做过小厮,为的是哪位小姐,又是为什么离开平江府投奔父皇的。”
这些事明面上都有说法,可实际到底怎么样,不去细细的排查,根本不知道。
流言只是流言而已。
查荣生应是。
赵衍进了书房,在房里转了一圈,含笑道:“挂在哪里好?”
“挂书桌这边吧。”查荣生笑着道:“一抬头就能看得到。”
赵衍忍俊不已,“倒像是我自恋了。”可还是将画挂在了书桌上面,他立在对面抬头看着,轻笑,“下回,也帮她画一幅。”
“王爷,早些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去宫里呢。”查荣生叹气,一群皇子,看着明面上风平浪静,可谁知道谁心里在想什么,尤其是他们王爷后来回宫的,与那些个兄弟姐妹还不如陌生人。
至少,陌生人之间没有利益纠葛,而他们有。
“嗯。”赵衍颔首,转身出了门。
一人一狗回了宝应绣坊,苏婉如站在门口问道:“周姐姐回来了吗。”
“刚回来。”春娘指了指后面,“居然开了药,在后院厨房熬药呢。”
苏婉如忍俊不已,点头道:“梅大夫说她身体不好,要细细的调养。她爱惜身体,是好事呢。”她说着,又道:“我回去给二狗子洗澡,姐姐们也早些回去,就要宵禁了。”
“这就走。”大家笑着道:“再不走就要被兵马司抓去吃牢饭了。”
大家说说笑笑的走了,照顾霍姑姑的刘婆子背着霍姑姑回后院,苏婉如跟着一路说话回去,在小径上道了别,她一边走一边和二狗子道:“你先进房里去,我去烧桶热水来,明儿要过年了,我们要洗的干干净净的迎新年。”
她说着推开门哼着歌去了厨房,周娴在里面煎药,香味弥漫着,苏婉如闻了闻,道:“还有人参呢,这得花不少银子吧,你贴己钱都买药了?”
“是有点贵,这点药花了我三两银子。”周娴咕哝着,“不过梅大夫是打算给我开便宜的,我非要的这些。他才来医馆,多点客人赚点钱东家也会高兴对吧。”
“真是善良啊。”苏婉如生了火,将水倒锅里烧着,托腮看着周娴,“不过,就开点药你就逗留了近两个时辰,还做什么了。”
周娴脸一红,啐道:“你都没说你去王府做什么了,凭什么来问我去医馆做什么了,就不告诉你。”
“我给王爷画了一副画像,还得了一套针和压岁钱。”就挑衅的看着周娴,“嗯,你呢。”
周娴咕哝了一句,“还说不喜欢王爷,画像都给人画了。”说着又道:“没什么,我就说我认字少,请梅大夫教我认药名来着。”
“认药名。”苏婉如噗嗤笑了起来,看着周娴,道:“亏你想的出来。完了,我们梅大夫,被一个女流氓盯上了。”
周娴跺脚,道:“苏瑾,你给我等着。”说着,就扑了过来挠她,两个人笑倒在地上,好一会儿苏婉如道:“我输了,好姐姐你饶了我吧。”
周娴才罢手,啐道:“我要是女流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都是流氓。”
“怎么我认识这么多流氓。”苏婉如叹气,起来将水舀进桶里,“我去给二狗子洗澡,你慢慢煎吧,这药可要炖够一个半时辰的啊,记得看着火,别熬干了,三两银子呢。”
周娴哼了一声,坐在炉子前,眼睛发亮,满眼的笑意。
苏婉如哼着歌儿进了院子,喊道:“二狗子,今天洗澡给我乖点啊,要敢将水弄在地上,你给我抹干净。”
她说着推开门,一愣,就看到沈湛黑着脸坐在房里,二狗子窝窝囊囊的趴在他脚边,满脸委屈的看着沈湛,嘴巴里呜呜咽咽的哼着气。
一看就是刚才被人骂了,这会儿在认怂。
“你骂它了?”苏婉如皱眉,将水放下来,怒道:“他做错什么,让你骂它。”说着蹲下来摸了摸狗头,“别怕,他要再骂你,你就吼他,有我在呢,他欺负不了你。”
二狗子呜呜咽咽的蹭着苏婉如的手,眼睛还盯着沈湛不敢动。
“爷怎么交代你的。”沈湛看着它,“你忘记自己责任了?”
二狗子垂着头小声的汪汪着,样子极其的可怜,苏婉如听不下去就瞪着沈湛,道:“你到我这里来作威作福的,你既然让它跟着我了,那就是我的狗,你没权利骂他。”
沈湛怒气还没出呢,一人一狗都不省心。
大晚上跑人府里待了那么久,见着他还心虚的跑,狗呢,蠢死了,见着他就该拦着苏婉如不给她跑才对,它居然跟着一起跑。
他不敢拿苏婉如出气,所以看二狗子不顺眼。
“过来。”沈湛指着二狗子,“跟爷认了错,爷就放了你,否则今晚就炖了你。”
苏婉如恨道:“你敢。”又摸了摸二狗子的头,“别去,不用怕他。”
沈湛瞪二狗子。
苏婉如瞪沈湛。
房间里安静下来,二狗子看看沈湛,又看看二狗子,站了起来摇了摇尾巴,往沈湛那边走了几步,苏婉如就看到沈湛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她哼了一声,咳嗽道:“二狗子,你想清楚了!”
二狗子又回头看看她,苏婉如冲着它一笑,他顿时尾巴一扫,滋溜一下蹿她怀里来,蹭啊蹭的,一副狗腿的样子。
沈湛瞪眼,指着狗气的不得了,一看二狗子的德行,更气,“快滚开,这我媳妇儿。”
说着,就跑去揪出狗尾巴一扯,将苏婉如拉过来自己抱着,二狗子就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我都没抱。”沈湛很不高兴,开始后悔将二狗子送来给苏婉如,“它倒是享福了。”
苏婉如白了他一眼,推着他道:“你太无聊了啊。我要帮它洗澡,你将门锁好,正好帮我忙。”又道:“你小声点,杜舟和周娴都住的近呢。”
沈湛没说话,就瞧见苏婉如将水到木桶里,抱着二狗子进去,拿胰子给他细细的洗澡,还刷着毛,他看着嘴角抖了抖,道:“给它洗几回了?”
“它来的时候都成灰狗了,不洗能有这么干净吗。”苏婉如回道:“它还蹭我床上睡,一身的灰脏死了。”
沈湛大怒,以前骂二狗子,说要炖了,只是过过嘴瘾吓唬它。
现在,是真想把它炖了。
抱着他媳妇蹭,让他媳妇儿洗澡,还蹭他媳妇的床睡!
他都没有这些待遇,他在苏婉如眼中,连二狗子都不如。
“帮忙给它擦擦。”苏婉如将帕子丢给沈湛,他接过来胡乱的给二狗子擦了几下,指着一边,“去,碍眼的东西。”
二狗子极小声的,“汪汪。”靠在苏婉如手边,苏婉如就瞪沈湛,“你不准欺负它。”
沈湛没说话。
二狗子立刻就冲着他,很大声的,“汪汪!”
沈湛大怒,苏婉如就笑了起来,抱着二狗子亲了亲,给他擦着毛,又将狗窝拖到炉子边上,“去站着烘干了再睡。”
二狗子就摇头摆尾的走过去。
沈湛咬牙切齿的,这只蠢狗,见色忘义!而且,这色还是他媳妇。
“帮我将水拖到边上去。”她指挥沈湛,“炭也没了,你帮我添点在炉子里。”她自己就累的坐在桌子上喝茶,又将赵衍送的针拿出来,在灯下看,高兴的分了线,穿了最细的针,在绣绷子上试了试,效果特别好,针眼完全看不见。
“哪里来的。”他一脸不高兴的做完了事,看着苏婉如,她头也不抬的道:“宁王爷送的,说摆在他那边是浪费,就送给我了。”
沈湛沉着脸,没跟以前那样闹腾。
苏婉如就在灯下绣扇子,好一会儿她要喝水,一抬头发现沈湛还在,就惊讶的道:“你还没走?”
沈湛磨牙,忍了。
“我要睡了。”她放了团扇起来,去倒了水洗脸,他就过来看着她,苏婉如伸出手来,“那帕子拿给我。”
沈湛四处找,“在哪里。”
“就在手边上啊,笨死了。”她说着自己去摸,沈湛找到捧着她的脸,给她擦,乱七八糟的抹一通,苏婉如疼的皱眉,“哎呀我自己来,你手劲使不完似的。”
沈湛就走开,坐在狗窝边的椅子上,二狗子也被惊醒,睁着眼睛咕噜噜转着。
苏婉如擦好脸一回头,就看到一人一狗都看着他,皆是一脸的委屈。
她愣了一下,惊觉沈湛何时变了个样子。
脾气好了,还能和二狗子一样,露出这样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做了什么恶事情,他只能无声控诉,而没有胆子来讨伐似的。
这还是沈湛吗。
她蹙眉,很不适应,不由走了过去看着他,“你是被鬼附身了吗,一脸幽怨的,跟千年的女鬼似的。”
沈湛的嘴角抖了抖,回道:“会不会说话,什么女鬼,要是鬼也得是男鬼。”
“你为什么这副样子?”苏婉如奇怪道:“发病了?”
沈湛本来就忍的很辛苦,被她一激顿时怒了,一转头呵斥道:“蠢狗,睡觉,看什么看。”
二狗子一愣,满脸无辜。
苏婉如一愣,满脸惊讶。
“我走了。”他起身往外走,苏婉如反应过来跟着他,“你……你把话说清楚了,阴阳怪气的。”
沈湛往外走,她就怒道:“你要是敢走,你就别再来。”
他停下来回头看着她,道:“我这不是忍着吗,怕你又说我强势,欺负你,不理我。”
“这话我说过很多遍,怎么没见你以前变成这样。”苏婉如觉得稀奇的不得了,“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子。”
沈湛没说话,这些日子他认真反思过,有的事他不能开诚布公的去和苏婉如谈,有的情绪就不能露,所以他尽管很努力可还是吓着她,让她害怕以至于宁愿找赵仲元帮她,都不愿意来找他。
赵仲元说的不对,他不是不懂,而是不能表现出懂。
所以,他尝试用另外一种方式和她相处……不过,这方式太累人了。
憋的他头疼。
“没什么,我走了,你睡觉吧。”他摆了摆手,转身要走,二狗子一下子蹿起来跟着他汪汪了两声,他回头一瞪,怒道:“叫你做的事不做,蠢!”
二狗子看了看他又缩了回去。
“行了。”苏婉如见他这样就瞧不顺眼,不和她发火了,就拿二狗子出气,就是捡软柿子捏,“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不着你,你也别管着我就行了。”
说着就回椅子上坐着,沈湛一回头看着她,一嘴呀白晶晶的,道:“你说的?”就走了过来,“不会翻脸,不会不理我?”
“我不理你,你就不来了吗。”她一脸的讥诮,沈湛摆手,言简意赅,“不可能。”
苏婉如白了他一眼。
“媳妇儿。”他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道:“天地作证,要是你食言了,哼哼,我就弄死二狗子。”
苏婉如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用手糊住他的脸推的远远的,“走,走,赶紧走。”
“走什么走!”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压在床上,一通绵长的吻,苏婉如头晕脑胀的没了力气,抵着他道:“你……你神经病吧。”
他在她脖子边闻了闻,柔声道:“我是有病,病入膏肓,就等姑娘救我一命。”
苏婉如拍他的手臂,“要我救你,我就给你塞一包砒霜。”
“你就是砒霜。”沈湛心情好了,又恢复以前的样子,“毒死我得了。”说着又是一通吻。
苏婉如喘着气,“你快起来,重死了。”
“不起来。”他道:“明晚去我那边过年好不好,我一个人多冷清。”
苏婉如摇头,“我不去。再说,你不用进宫的吗,宁王爷说他要进宫的。”
“他没家眷,我有啊。”沈湛嬉皮笑脸的道:“就我们两个人,过年。过今年,明年,后年,今生今世所有的年。”
苏婉如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撇过视线,道:“你想的美!”又道:“我不去,我就在这里和姑姑她们一起过。”
“那我也留在这里。”他就半靠在她身上,赖着,“要不去我家,要不我留下,你自己看着办。”
苏婉如很想啐他,可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蹙眉道:“我一个都不选。”
“你不选我选。”他说着一笑,“留在这里也不错,人多热闹。”
苏婉如就掐他的胳膊,掐不动就使劲掐,“流氓!”说着,气呼呼的道:“我先在这里吃饭,晚点我直接去你家。”
“一言为定。”沈湛大功告成,“初一早上我们去庙里烧头柱香,我和法华寺的方丈说好了。”
烧香吗?苏婉如眼睛一亮,道:“真的可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要是法华寺不够,周边的几个寺一起烧了。”沈湛将她抱起来,坐在腿上亲了又亲,“上元节的时候,我陪你去放莲花灯,法华寺里有个许愿池,据说很灵验。”
苏婉如很心动,她想给父皇和母后还有大哥点长明灯,还想买许多许多的纸钱回来烧,他们在人间受了苦,去了那边绝不能再受苦。
“就这么说好了。”他摸了摸她的头,一句未提苏季的事。
苏婉如就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来,看着沈湛,“记得给我准备压岁钱,要大红包装着的。”
“要多大的?最近缺钱花吗?”沈湛说着,从衣服里摸了摸,掏了个压的扁扁的荷包递给她,苏婉如撇了他一眼,怒道:“我要压岁钱。”
“这个给你花用,没有了再和我拿。”沈湛丢在桌子上,目光一转看见她针线篓子里好几个靛蓝色的荷包,抓了过来翻来复过去的看着,“给我做的?不错。”
说着就塞自己衣袖去了。
“我这是给……”苏婉如想说,我这是给杜舟的,可话没出来,就被一眼给瞪了回去,“现在归我了。”
苏婉如无语,白了他一眼,将桌子上的荷包塞还给他,“我有钱花。”又道:“不知道什么人给我在通天票号开了个户头,里面的银子取之不尽,我哪会缺银子。”
“你知道了啊,真聪明。”他眼睛一亮,凑着她亲了一下,道:“没有急用那些先存着,存多点可以做点大事。你要是手里没有就找我拿。”
“给我存银子做什么,我用不着它。我也不办大事。”苏婉如哼了一声,“你自己留着升官发财吧。”
沈湛就捏了她的鼻子,低声在她耳边道:“当嫁妆用,不然嫁的寒碜了多委屈。”
苏婉如就睨着他不说话。
“我是怕我哪日要是不在了,你也不至于没银子。”他亲了亲她,低声道:“圣上一心想收复塞外,等国库有点储备,他必然要出兵。曹恩清不顶用,势必还是我去,达日阿赤也不是怂包,我走一趟保不齐就没命回来,你留着傍身,记住没有。”
苏婉如顿时皱眉,怒道:“你有病吧,要死就去死好了,我不用你银子傍身。”说着将他推开坐桌边去了,“赵之昂不是有几个能干的儿子吗,这种立功的大事,怎么就不派儿子去。”
“对!”沈湛立刻附和,跟着过来,“应该派赵仲元去!”
苏婉如一愣,怒道:“你!”说着,隔着桌子踢他一脚,道:“谁去都不关我的事,你少拿话噎我。”
沈湛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死不了,一定回来娶你!”
“不要脸。”苏婉如撇了撇嘴,“达日阿赤你交过手吗,没交手你就涨他日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不是顶厉害的吗。”
沈湛扬眉,笑着道:“没交过手,我得做最坏的打算。刀剑无眼,想好了再去做事。”
此事,要看时机再定。
“你做事都是想好再做?”苏婉如睨着他,他挑眉眯了眯眼睛,“阴阳怪气的,把话说清楚。”
苏婉如怒,他拿她刚才说的话回来堵她,就气的撇过头去不理他。
“我不媳妇不阴阳怪气。”沈湛贴过来,“我,我阴阳怪气。”
苏婉如忍着笑。
沈湛一直逗留到半夜才走,第二日一早,住在锦绣坊的几个人就开始忙活年夜饭,霍姑姑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绷子看着树荫处的积雪发呆,苏婉如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柔声道:“怎么了,看您在这里坐一早上了。”
“我没事。就是想到去年过年时的情景。”霍姑姑怅然的笑笑,“衙门那边我让吕大去打听了,年后大生就要判刑,估计要坐十年的牢。不过,他怕是不行了,断腕那处没有找大夫,整条手臂都烂掉了,活不了几日。”
说着低下头去,轻叹道:“我想起他刚来时,跟着我的姐姐的样子,小小的少年又机灵又懂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了个样子。”
“这不是您的错。”苏婉如笑着道:“想点开心的事,今天可是新年,我们要除晦气,迎新年呢。”
霍姑姑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倒是忘记问你了,你今晚是住在这里还是去刘婆婆那边。”
“吃过饭就过去。”苏婉如柔声道:“明天中午再回来。”
霍姑姑颔首,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说着话,吕毅从厨房过来,笑着道:“可要去房里,这里太冷了。”
“好。”霍姑姑点了点头,“你帮我喊刘妈妈来。”
吕毅左右看看,又看了一眼苏婉如,忽然弯腰将霍姑姑抱了起来,道:“刘妈妈在烧饭,怕是没有空来,我抱您回去。”
“你。”霍姑姑骇了一跳,苏婉如也目瞪口呆,看着吕大的背影,好半天跟着过去咳嗽了一声,吕毅回头看她,她就站在门口冲着他竖起个大拇指。
吕毅眼角跳了跳,抱着霍姑姑进房去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她顿时心情大好,跑去找杜舟,杜舟正拱在厨房外面洗菜,手冻的红红的,一看见苏婉如来就挥着手道:“快走快走,这里冷的很,你回房里去。”
“很冷吧。”苏婉如蹲下来给他暖着手,“跟冰块似的,你烧点热水洗。”
杜舟就抽出手来,啐道:“我的小祖宗,你见过谁家洗青菜用热水的,这菜没洗好就能就着吃了。”
“啰嗦,我说温水,你当开水呢。”苏婉如白了他一眼,看见厨房里转悠的二狗子,喊道:“快出来,你在里头捣什么乱。”
刘妈妈正在灶头上炒菜,听着声音喊道:“苏姐姐没事,他在这里不碍事。”
“就知道找着吃。”苏婉如笑着,和杜舟低声道:“晚上吃过饭你和我一起去刘婆婆那边,你也不要回来……”
杜舟向来精明,一听就知道她话里有话,顿时要开口,苏婉如就捂住他的嘴,压着声音道:“我要去烧半夜的头柱香!”
“公主。”杜舟红了眼睛,握着苏婉如的手,“别难过,一定能好起来的。”
苏婉如敲他的头,“行了,啰里啰嗦的,你快做事,我还等着吃年夜饭呢。”
“下午就能吃上了。”杜舟撵着她走,“外面冷,你别冻着。”
苏婉如也不走,就端了个脚凳坐在一边看着,杜舟抬头看看她,红了眼睛,她看着一愣怒道:“你又怎么了。”
“心疼。”他叹了口气,“要是以前您哪会有心思看我做事,更不会待厨房门口,烟熏火燎的你不晓得嫌弃成什么样子了……您看看现在……”
他们公主啊,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有毛病。”苏婉如白了他一眼,“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能一样吗。大过年的给我摆着笑脸啊,瞧你掉眼泪我把你眼睛缝起来。”
杜舟抹了把脸,咧嘴笑着。
“这才对,”苏婉如失笑,摆了摆手,道:“我去看看梅子青来了没有,再和周姐姐一起将门联贴上。”
杜舟点了点头。
梅予没到,苏婉如和周娴两人将对联贴上,又将院子扫了一下,周娴心不在焉的,苏婉如就笑她,两个人打闹着。
“苏绣娘,周绣娘。”梅予提着大包小包从门口进来,很不哈好意思的道:“铺子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找了家年货铺子还开着的,我买了点零嘴,失礼了。”
“你来吃饭就行了,还买什么东西。”周娴将扫把一丢跑过去帮着接,苏婉如就站在一边笑,道:“没事,周姐姐爱吃零嘴的,不白买。”
梅予就看了一眼周娴,又看看苏婉如,红了脸。
苏婉如就不打趣两个人,拿着扫把指了指里面,“我去扫院子了啊,梅子青你要是闲着就帮着周姐姐扫地好了。”
说着,她就走了。
苏婉如将自己房里也扫了一遍,二狗子从外面跑进来跟在它后面,她就蹲下来盯着二狗子,眯着眼睛道:“是你主子吩咐你的,见着陌生男人,就跑来盯着我?”
“汪汪……”二狗子小声叫着,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苏婉如就敲了它的头,“今晚就把你丢那边去,不准再跟着我。”
二狗子就贴着她的腿转,苏婉如忍着笑不理它。
下午,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大家将桌子摆好,碗筷上来落座,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二狗子趴在苏婉如腿边,连刘妈妈特意给他煮的骨头都不啃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装腔作势。”苏婉如蹲下来点着头二狗子的头,“你主子说的不错,你就是笨狗,现在两面不是人了吧。”
二狗子不叫了。
“快吃吧。”苏婉如摸了摸它的头,“不送走行吧,吃饭,这可是年夜饭,明儿我们又长一岁呢。”
二狗子看看她,见她和颜悦色的样子,顿时摇头摆尾的吃东西。
吃过饭大家坐在一起吃零嘴说话,苏婉如找了叶子牌出来,大家在热烘烘的房里打叶子牌,一直闹到天黑,她和杜舟收拾过,和梅予一起出来。
“我也去看看刘婆婆。”三个人压着马路,路上行人不多,大约都窝在家里吃饭说话,街两边的铺子都关了门,贴着大红的对联,非常的喜庆。
“没有平江府热闹。”杜舟想念平江府,“以前这个时候街上小孩子四处跑着放鞭炮,铺子的门也是开着的,大家就坐在门口拜年,吃糖糕,多热闹。”
“是啊。平江府是要比这里好很多。”梅予笑着,叹了口气,“早晚,我还是要回去的。”
他说着,朝苏婉如笑了笑。
“会的。”她点了点头,“一定能回去。”
三个人各有心思,慢悠悠的走着去了米行,和刘婆婆以及段震一起又喝了一顿酒,苏婉如吃了一半起身离开,由段震暗中护送着往三牌楼那边去。
她领着二狗子,四周掌了灯,二狗子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回去吧。”苏婉如看不到段震,就低声说了句,摆了摆手,敲了镇南侯府的门,青柳亲自开的门,看见她送了口气,“姑娘来了,爷在等您呢。”
“你们吃饭了吗。”苏婉如带着二狗子进去,二狗子看到青柳冲着她叫了两声,青柳摸了摸它的头,回道:“还没有呢,爷说等姑娘来再吃。”
这么多人等她一个,苏婉如哦了一声走快了几步进了内院,就看到沈湛正理着衣服从卧室出来……
就见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直裰,身材修长结实,墨发绑在脑后,一张脸如雕刻出来的一般,精致深邃,他也看到了她,一笑,有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丫头。”他两步跨了过去,握着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就帮她暖着牵着她进了暖阁,全程都没给二狗子半个眼风,二狗子小心翼翼的跟着进去,找了桌子底下趴着,大气不敢出。
“把鞋子脱了上去捂着。”他拉着她坐炕上,给她脱了鞋袜,摸了摸脚,“怎么不坐马车,不是和我嘚瑟买了马车的吗。”
苏婉如是真的冷,裹着毯子,道:“我自己不会赶车,只能让吕毅赶车,那他不是知道我来这里了吗。”
“早知道我去接你。”他说着,捂着她的手呵气,“好些没有。”
她点了点头,“你怎么还没有吃年夜饭,不用等我,我都吃过了。”
“说好了一起过年的。”他说着,对外头青柳吩咐了一声,“喊大家去花厅,开饭了。”
青柳在门口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就来回饭菜好了,沈湛道:“我给你找个大氅出来,你裹着就不冷了。”
苏婉如点头,他出去,一会儿拿了个皮氅并着个手炉,给她裹的严严实实的,将手炉塞给她,“走,吃饭去。”
两个人提着灯笼去了花厅,周奉,闵望,卢成,青柳还有一个她没有见过的,戴着眼罩的男子也在。
“裘戎。”沈湛指了指裘戎。
原来他就是裘戎啊,苏婉如冲对方笑笑点头,裘戎也打量着她,上前来抱拳,躬身道:“苏姑娘。”
苏婉如愣了一下,觉得裘戎看他的眼神不是非常的友好,倒也不是敌视,而是带着一股子怨气。
说不好,倒也不讨厌。
她无所谓,和大家一起见了礼,各自落座,大家你来我往的敬酒,三巡一过就更加的热闹了,苏婉如也喝了烧酒,被沈湛压着不给喝,“喝果子酒,裘戎特意给你找的。”
苏婉如哦了一声,换了果子酒,和裘戎碰了碰杯子,“多谢了。”
“姑娘客气了。”裘戎笑着,沈湛就瞪了他一眼,道:“喊什么姑娘,这里没外人,喊嫂子!”
裘戎的眼皮跳了跳,露出害羞的样子,到底没喊嫂子。
“在我跟前一口一个嫂子的。”沈湛笑着道:“见着你就不好意思了。”
苏婉如扫了一眼裘戎笑着点头。
吃过饭,沈湛拉着她出来,她才看到院子铺了许多的烟花,他找了根线香递给她,“自己放着玩儿。”
“奴婢来吧。”青柳要接,怕吓着苏婉如,沈湛摆手,“她不怕的,胆子大的很。”
苏婉如确实不怕,跑过去隔着空的一口气点了三个,腾腾腾的,半边天都亮了起来,她跑屋檐下躲着,抬头看着天,抿唇微笑。
在平江府她每年都放,有一回火星子掉下来烧着了她的大氅,惊的大家一片乱……
现在想想,不过一年多,就感觉似乎过了一辈子似的,那么遥远。
放了好的烟花,苏婉如有些累了,大家就都散了回去,卢成几个人去周奉那边接着喝酒,沈湛就牵着苏婉如回去,两个人逛着园子,苏婉如忽然停下来,递给他一个红包,“收着,塞枕头底下,长命百岁。”
“我也有?”他哈哈笑着,兴致极高的带着她去了卧室,从床头找了个匣子出来,里面也摆了一个压碎红包,“这辈子的两个压岁钱,都摆在这里。”又叮嘱苏婉如,“以后每年都要给!”
她心头一酸,“你就拿过两个吗。”
“以前穷,饭都吃不上,哪里有闲钱给压岁钱。”他说着,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两个压岁钱的红包,都是她给的。
苏婉如抿唇笑,道:“我的呢。”
“有,有!”他找出来,厚厚的一封给她,她接过来愣了一下,当着他的面拆开来,噗嗤一笑,“你可真够实诚的。”
十两一张的银票,估计有一百张,“你有钱也不用这么嘚瑟吧。”
“我的就是你的,嘚瑟什么。”沈湛找了个毛茸茸的风帽出来,给她戴上,又让青柳添了两个手炉,用大氅给她裹的严严实实的,脚上换了鹿皮的小靴子,他看着满意,“这样应该不冷了。”
“你哪里来的帽子,还有这靴子。”她动了动,刚好合脚,他一脸得意的道:“你要什么都有。”
苏婉如像个球似的被他抱上了马车,他搂着她该她盖着毯子,低声道:“要早点,免得在山脚碰见了别人。”
“很多人回去吗。”苏婉如问道。
沈湛也不知道,“我要头柱香时,方丈有些犹豫。所以我猜测应该是许多人和他打了招呼。”
“那他为什么给你了?”苏婉如道:“位高权重的又不止你一人。”
沈湛哈哈一笑,敷衍的道:“可位高权重的,没有爷这么虔诚。”
苏婉如不信,怀疑他是用了手段,“你没动手打人吧。”
“怎么会。”他摆手,断然否定的样子,苏婉如笑着没有再问,两个人说着话走了进一个时辰到了法华寺的山脚下,还没进山就听到一阵马蹄声,随即有人喊道:“前面可是沈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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