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窗外的街道，一位面容成熟却并不沧桑的中年男人带着三五人正徘徊在街道上。
一路过来，沿途商铺的伙计只要看见了的，都会跑到门口冲着来人躬身行礼。不过，冲着他行礼的，也就只有各家店铺的伙计之类的人，最高不过神玄上境。
然而，神玄境在这城里遍地都是。
同样的，虽然他一路走来也备受尊敬，可也仅仅才镇岳上境而已。在这傍着天承派建立的天海城，镇岳上境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只是比小人物好一点罢了。
刀魔看着这一幕，历练多年，好不容易才古井无波的心却在这一刻忍不住猛烈跳动几下。
这几下跳动，也将他带回了百年前，那个才镇岳境且在振刀门苦苦修炼的日子。
小九。
原名齐九。
振刀门门主的第三子。
虽然修炼资质很一般，但是那时不管去哪，都是镇岳境做护卫，地无禁傍身。
他曾经也陪着其修炼过十年时间，后来因为要冲击地无禁，所以才不得离开了他。
那十年间，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甚至以兄弟相称。
因为相差三十岁。
所以他是哥。
对方是弟。
他也随手给齐九起了个外号叫小九。
今日的画面与往日的回忆相对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他！
他害自己的弟弟没了宗门。
害自己的弟弟没了父亲、家人。
他也害自己的弟弟沦落至此。
想到这，刀魔那握刀敢向上境劈的手，此刻竟然如同一个老头一样轻微地颤抖起来。
回过神时，街道上的中年男人已经消失在眼帘中。刀魔留下几枚白晶，而后离开酒楼跟了过去。
没跟多远，就见一虎背熊腰的壮汉身背巨斧迎面而来。当然，迎的并不是他的面。
而是齐九。
“齐门主，别来无恙，最近坊市生意不错啊。我一路过来，尽见你臻门发财的场面了。”
齐九连忙躬身相迎，谄媚道：“吴前辈说笑了，我臻门的生意都是小打小闹，勉强度日罢了。哪比得上您的那些大买卖。不得不说，您来的正好，我昨天刚弄到一坛五百年的佳酿！”
“行了，废话就不多说了。我每次来，你都是昨天正好弄到一坛佳酿，我还不知道你？不过今日酒我就不喝了，因为得离开天海城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过来问问你我预定的宝贝靥猫到货没？带着它走，路上也有个伴。”
语落，齐九眉头一颤，面色一凝。连带着身后一直跟着齐九巡视坊市的镇岳中境修行者也面色一变。
“到了，到了，昨日和酒一起到的，我这就命人将靥猫取来。”齐九连忙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而后一边将其往坊市深处迎，一边挤出一丝牵强的笑意低声询问，“吴前辈，什么事这么突然？”
“一点私事，不足道也。”已是半步地无禁的壮汉看出了齐九的凝重，而后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只是离开一趟罢了，一年内肯定回来。谅他们也不敢对臻门怎么样。”
“也是，也是。”齐九勉强一笑，而后将其迎至坊市深处的臻门驻地，将三只刚出生的靥猫交付给对方。
天青色的靥猫奶声奶气地在其手心叫唤着。
喵~
喵~
壮汉一脸慈爱地抚摸着几下，而后辞别了齐九，“齐门主，酒留着，等我回来喝。”
“一定！那祝前辈一路平安。”在齐九以及臻门高层的注视下，壮汉快速地离开了臻门。
壮汉一走，臻门上上下下皆露出难色。
且欲言又止。
齐九也是感叹一声，而后安慰道：“放心，吴前辈很快就回来，而且我感觉自己破境的契机也快了。”
然而，齐九安慰的话并没有让臻门的高层们露出悦色，因为他们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什么。
如果门主又那个入半步地无禁的天赋，早在振刀门时就入了，那会的资源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齐九没有再说什么，独自一人回了住处，一脸愁容地坐了下来。不过刚坐下来时，一个声音就出现在了耳畔。
“小九。”
刀魔的声音。
刀魔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即便再面对齐九时，齐九会非常恨他。
熟悉的外号出现在耳畔时，齐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一震，而后连忙环顾四周。
“谁！”
“你是谁！”
刀魔缓缓推开房门，“是我。”
“道……道……道哥？”齐九凝目看向刀魔，然而刀魔历尽沧桑，脸上早已没有当年熟悉的感觉。
刀魔点点头，道：“是我！”
“道哥，真是你！”齐九似乎非常兴奋，竟然走上前来，欲要给刀魔一个大大的拥抱。
刀魔没有拒绝，因为哪怕这时候齐九从怀中掏出一把刀，给自己一刀，他也认了。
噗——
齐九抱住他。
一息之后，什么都没做地松开拥抱。
刀魔愣了一下，而后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恨我，这些年，我也活在忏悔之中。”
齐九哑然一笑，而后说道：“道哥，你说什么呢，我恨你什么，你没死我就非常高兴。我之前还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没想到道哥你还活着。”
“你不恨我？”刀魔一脸疑惑。
自己害死了振刀门。
害死了振刀门的所有人。
为什么不恨他？
齐九将刀魔拉扯着坐下，而后笑着解释道：“父亲把我秘密送出振刀门时曾说过，振刀门其实当时已经风雨飘摇，想要振刀门消失的人非常强大，背景也非常可怕。”
刀魔恍然。
原来是师父。
因为师父他本人原谅了自己，所以才骗齐九振刀门的覆灭和自己关系不大。
“当然，之后谁都说振刀门的覆灭和道哥有关，也有很多人骂道哥您是叛徒。可父亲和我们都知道，道哥你不是叛徒，只是遇到了一个太会骗心的女人罢了。烨泽王都难逃那个妖女的魔爪，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更何况是道哥你呢？”
说罢，齐九连忙起身吩咐去准备酒菜，并且将那坛五百年的佳酿给搬了出来。
看得出，齐九真的很高兴。
“道哥，这酒可不错了，今日敞开肚子喝，不醉不休。”
刀魔哽咽了，“喝！不醉不休。”
“道哥，我们振刀门也不仅只有你我活了下来，还有不少人呢！”在齐九出门准备将臻门的高层，也就是振刀门幸存下来的人叫来时，刀魔掏出了传音石，找陈歇要了臻门的所有情报。
其中包括当初覆灭振刀门的人、势力，以及背后之人。
……
不朽宗。
正在修炼的温平收到陈歇的传音。
“宗主，刀魔长老在龙泽域的天海城遇到了振刀门的幸存者，并且还向我要了当初覆灭振刀门的罪魁祸首名单。我怀疑，刀魔长老可能想要为振刀门复仇！”
温平提醒道：“不用怀疑，他一定会去复仇的。除非他心里头从来没在乎过振刀门，也没在乎过他的师父。”
“宗主，我们要不要拦一拦刀魔长老。现在幽国的情况很复杂，皇族又对我们虎视眈眈。”陈歇犹豫着开口，他知道让刀魔长老不为振刀门复仇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此时此刻，如果再闹出一点什么麻烦事情来，幽国皇族肯定会借题发挥。
毕竟当初覆灭振刀门的罪魁祸首名单中，有幽国官方的，还有幽国军方的，甚至还有皇族。
温平理解陈歇的担忧，不过他并不在乎刀魔去做什么，又闹得有多大，“不用拦他，随便他怎么做。你时刻盯着那些皇族封王，或者想個办法诱皇族封王去。”
“是，宗主。”陈歇颔首。
若是以前，他会坚持一下。
现在嘛。
宗主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完全就不用担心。
……
天海城。
臻门。
酒过三巡，直至深夜之后。
微微有些醉意的刀魔环视着屋中振刀门的幸存者们，有见过的面孔，也有完全陌生的面孔。
齐九这些人不比他，喝到深夜，基本都已经酩酊大醉。大醉之后，便开始回想振刀门。
畅谈在振刀门时的风光。
也感慨如今谨慎度日的窘状。
刀魔没有接话，只是藏戒中取出三个感应晶石。它破碎后，不管自己身在何方都能感应到。
“这三颗感应石你收着，臻门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可以捏碎感应石。一共三颗，我能帮你的现在也只有这么多。”刀魔不敢让这些幸存者们再卷入他的关系网中。
因为他很清楚，想杀不朽宗的人都是些什么人。而臻门最强者，也不过镇岳境上境罢了。
所以往后还是没有牵扯最好，没有牵扯，他们或许还能活着。只是活得不如以前罢了。
齐九微红的脸露出一丝苦笑，道：“道哥，你要走？为什么要走，臻门的门主我可以让给你！”
“我一定会再来的。”来肯定会来，但是绝对不是以刀魔的身份来，毕竟齐九可是师父唯一的血脉。
说罢，刀魔直接起身。
离开前，留下一句话。
“记得看这两天的不朽日报。”
齐九连忙追出去，可除了漫天的繁星和徐徐的夜风，哪里还有刀魔的身影。
“道哥……”
齐九苦涩一笑。
而离开臻门后的刀魔，第一件事是掏出传音石，联系的人是温平。
当传音石接通后，刀魔开门见山道：“宗主，我要去杀一些人，一些必须杀的人。有幽国官方的人，还有军方的人。甚至有的人，现在已经投诚到龙阳王麾下。”
说罢，刀魔沉默了下来。
静静地等待着自家宗主的回复。
良久，温平回复一句，“名单中不是还有幽国皇族的人吗？既然打算复仇，怎么没一点决心。”
“宗主，杀皇族会给您和宗门带来很多的麻烦。”复仇是肯定要复仇的，但是如果以让不朽宗承担后果为代价，他宁愿少杀一些仇人，让他们继续活着。
“麻烦，你看本宗主什么时候怕过麻烦。而且麻烦又能多大，有杀烨泽王、囚禁司马天璇的麻烦大？”
“或许会有。”
“那就到时候再说。忙完这趟后回来好好修炼，老老实实冲击上境，司海贤都上境了。”
“是，宗主！”
刀魔语落，收起传音石。
而后化作一道惊鸿，朝着第一个必杀之人而去。
三日后。
温平没有收到关于刀魔的任何消息，不过却收到了陈歇带来的喜讯。
如他所设想的那样，没有六星势力再找尽知楼取消合作，全都是发布宗门禁令。
宗门禁令嘛，就单纯发给幽国皇族看的。
“宗主，剩余的那些六星势力，全都找了很多散修卖不朽日报。其实散修根本不是什么散修，基本都是各宗秘密安插在各地的眼线。本来的作用是用来监视敌对，以及附庸势力。”
陈歇大喜。
对此，温平毫不意外，继续说道：“即便让他们舍弃一些附庸势力，那些六星势力也不会放弃不朽日报这块肉的。更何况，他们现在最坏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舍弃一些随时可以培养的眼线罢了。”
“宗主，您这招太高了。这一招，直接将幽国皇族的禁令给反制得死死的。那幽国国主估计做梦都想不到，平日里对皇族忠心耿耿的六星势力们，其实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些六星势力，不过是畏于幽国皇族的强大罢了，要想让他们忠心耿耿，这条路还长着呢。”温平感慨一句。他知道，自己以后肯定也会遇到这种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其实都不叫问题。
温平根本就没打算接受妖皇湖妖族之外的任何附庸势力。
而且他也完全不担心妖皇湖有一天会不忠。因为有女娲像在，有宗门系统在。
“宗主，那幽国国主还有千匠门的门主，以及天幽王他们知道后，肯定会被气死。”陈歇得意一笑，旋即又言，“宗主，我这还有千匠门门主的一切猛料，要不要加上去？”
“这个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既然幽国皇族，还有中央神域的那些六星势力那么想封禁不朽日报，就让他们当一当睁眼瞎。还有，在除了中央神域的其他几个大域旳不朽日报上都发放一些购买资格，具体发放多少，你找紫然大师详谈。虽然紫器阁暂时不往外扩张，但是可以用传送阵接这些顾客来元阳域。”
其实温平这么做不单纯是为了报复幽国皇族，同时也是慢慢地扩大紫器阁的影响力。
等时间成熟后，他就可以在所有大域都打造一个，甚至多个紫器阁。让紫器阁成为漩涡一脉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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