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马强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小翠。
是小翠救了他！
我心中颤栗，这种时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当时，马强整个人已经傻了。
他永远也想不到，在生死攸关，所有的兄弟，伙伴，全都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童养媳，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她替自己，挡下了这一刀！
这一刻，马强才明白，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也终于明白，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永远比不上爱自己的人。
马强当场崩溃了，他哭着扑向了疯子，但小翠却焦急地喊了一声：
“别过来！”
小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想让马强受到牵连，苦苦哀求，让马强快跑。
马强就算再丧心病狂，这种时候也不可能丢下小翠不管，他捡起了一张板凳，一下砸在了疯子身上。
然而，这一板凳下去不但没有让疯子害怕，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
疯子的刀，来回抽插。
疯子，真的疯了！
看到小翠的伤口，不断加剧，血越流越多，马强红了眼，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在疯子身上，用力撕咬。
疯子终于放开了小翠，那把杀猪刀，还插在小翠的身体里。
他和马强，在地上抱作一团，厮打起来。
很快，小伙伴们带着村里的大人来了。
他们看到屋里的一幕，全都汗毛直竖。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过去救人。
“最后怎么样了？”我紧张地问道，心里大概也猜到了结局。
“最后我活了下来，小翠失血过多，死了——疯子也死了，被我打死的。”马强神色黯然地说道，“疯子的死，没有人追究，他本就无依无靠，加上又是他主动进攻……”
说到这，马强把头埋在膝盖里，身子不断的抽泣，最后
这样的他，是我从未看过的，如此脆弱，如此悲伤。
他的哭声，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灯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这件事怪谁？
怪马强？怪那个乱动照片的小伙伴？
还是，怪疯子？
也许，谁都怪不了。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追究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马强抬起头，红着眼眶，苦笑道：“因为这件事，我奶差点和我断绝关系——她说，除非我选择跟小翠结婚，否则一辈子也不会认我这孙子。”
我皱了皱眉，说：可是小翠已经死了，活人，怎么能跟死人结婚呢？
“怎么就不行了？自古以来，冥婚都一直存在。”
陈老太这时候走了过来。
她看了眼马强，说：强子，你考虑清楚了吗？
马强点了点头，说：考虑清楚了，我愿意跟她结婚。
陈老太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她走到马强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叹气道：“强子，你不要怪奶狠心，虽说和阴灵结姻缘，属于逆天而行，而且，对你的福报也会有影响——但，小翠也算是我的孙女，这么些年，她有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她为了救你，人没了，你总得做出一些补偿吧？”
不等马强开口，我忍不住说道：“陈老太，就算要补偿小翠，也不必是这种方式吧？”
“你闭嘴！”
陈老太怒喝斥，“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僵尸来插嘴。”
“……”
我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得，人家都把我当僵尸了，万一发起火来，把我灭了，那也算是自讨苦吃。
“田哥，你的想法，我之前也考虑过，不过我奶告诉我，这样做没用，因为小翠的阴魂，一直在疯子家徘徊，如果我不去平息，她就会永远处于空虚和痛苦之中。”马强苦笑一声，说道。
马强跟我说，当年他就是因为奶奶逼着他结阴婚，所以才离家出走，一直没回来的。
但现在，他想通了。
无论是对小翠的愧疚，还是对她的感情，马强都不能让小翠这么孤单。
我点了点头，说：你考虑清楚就好，只要无愧于自己的心，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接着，马强看向陈老太，说道：“奶，我决定了，我要娶小翠。”
陈老太说：你有这个心，我很欣慰——不过，想娶小翠，并不是这么容易——首先，你要消除她的怨气，怨气不除，结冥婚，是要出大事的。
马强问她，要怎么消除小翠的怨气？
“很简单，去小翠死的地方，也就是疯子的家住一晚，和她聊天——第二天，小翠的怨气，自然就消了。”陈老太说。
马强笑了笑，说这简单，别说聊一晚上，就是聊七天七夜都没问题。
他正好，也有很多话想对小翠说。
陈老太摇了摇头，说：事情没这么简单，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去疯子家住一晚上，非常危险。
危险？
我和马强都愣住了。
难不成，小翠还会害他？
陈老太解释道，小翠自然是不会害马强的——但是，疯子可就说不准了，毕竟疯子是死在马强手里的，他的阴魂，和小翠在同一个屋子，要见小翠，必然也会见到疯子。
到时候，疯子遇到马强，那还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听到这话，我有些为马强担忧了。
那疯子生前就神志不清，凶残无比，死了就更不用说。
而且，他是被马强所杀，对马强的憎恨，可想而知。
“现在，你还要去见小翠吗？”陈老太问道。
我本以为马强会考虑一下，或者拒绝，没想到他直接斩钉截铁地说：“见！”
马强说，他对不起小翠，但也对不起疯子。
疯子是杀了小翠的仇人，但他之所以会这样，终究是自己年少无知，跑到人家的地盘去打牌，又乱动疯子的东西。
这一切的苦果，他愿意一力承担。
“好样的，这才是我的孙儿！”陈老太爽朗大笑。
我问马强，你确定考虑清楚了？
“嗯，考虑清楚了。”马强点头。
我苦笑道：“行吧，我就舍命陪你小子走一遭了。”
马强很是惊讶，说田哥，你也要陪我去吗？
我哼了一声，说：废话，你不都说咱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吗？现在你要去冒险，难道我这个做大哥的在旁边看着？
“田哥，你对我太好了……我要是女的，肯定嫁给你。”马强感动的差点流泪了。
“滚一边去！”我给了他一巴掌，骂道。
见我要一起陪马强去疯子家，陈老太看我的眼神明显不同了。
之前，她一直带着鄙夷和敌视，现在，多了几分赞赏。
“不错，你这半人半尸，倒是挺讲义气……小强这一次，总算是没有交错朋友。”陈老太似笑非笑地说道。“等这次的事结束，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看能不能驱掉你身上的尸毒。”
听到这话我那个高兴啊，连声道谢。
陈老太冷笑，说别急着道谢，等你们能活着走出来再说。
接着，陈老太让我们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去村上的米铺买一点陈年老米，等买好后，又给了一点鸡鸭鱼肉，放在碗里，让我们带过去。
“到了陈富贵家后，把这些米，从门口一直洒，洒在东南边的方向为止，这个叫给魂引路——然后，在东南角的地方，摆上贡品，香烛，如果陈富贵愿意吃东西，证明他八成是原谅你了，如果他不吃，那麻烦就大了。”
说完这些，陈老太又去院里，抓了一只活公鸡，说：“把这只鸡带上，如果陈富贵不吃贡品，你就把食指割破，让血滴在公鸡的鸡冠上，然后围着屋子走三圈——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交代完这些后，陈老太就催促我们快些行动。
路上，马强问我，田哥，你觉得咱们能活着出来吗？
我安慰他，说你奶奶既然让你去，肯定不会坑你的，别担心。
他苦笑，但愿如此吧。
这一趟守夜，我绝对没有想到，会如此凶险万分……
而最大的原因，竟然在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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