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渊没回头看门外坍塌的一切,也没能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大掌紧握成拳。
过了两三秒钟,才像缓过神来,面无表情地踏进了地牢的深处。
这里的血腥味无处发散,比外面的修罗战场显得更加阴森恐怖,他紧皱着眉头,视线扫过去——
牢房里几乎已经没有活口了。
或者说,没有完整的人了。
陆怀渊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清时也已经……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是看到这一幕,是个人都会出于本能地从心底深处生出寒颤和反胃。
男人浓眉一蹙,出声喊道:“清时!”
他以步枪撑着身体,沉稳的声线持续扩散在地牢里,打在四壁上又反弹回来:“清时,你在不在?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某个牢房里,有铁链摩擦着地板的声音,猛地就到了他脚下。
陆怀渊错后一步,垂眸冷静地打量着,却发现是个已经被挖去双眼割掉舌头的男人,正抓着地牢的栅栏不停摇晃。
双眼里流出的不知是血还是泪。
他几乎被震了下,这些年在商场厮杀什么样的血雨腥风没见过,却还是,小看了人心险恶。
能做出这种事的,究竟是何等牲畜不如的人!
他硬着心肠,提高声音:“清时!”
“仰……怀渊?”
细若蚊声。
陆怀渊蓦地回头,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双好似枯井般盯着他看的眼睛。
那么的小心翼翼,狼狈可怜。
他几步上前,把她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她竟不像其他人被割舌挖眼卸掉手脚,而是完完整整地缩在角落里,虽然瘦了不少,但好歹,没有什么缺憾。
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攥紧的指骨也轻轻舒展开,低声道:“你没事就好。”她若是出了事,他就更没办法向爷爷和大姐交差了。
庄清时也不知道是受了怎样的折磨,听到这句其实没什么语气的话,却心口一紧,哭出声来。
男人三下五除二地用枪杆挑开地牢虚挂着的锁链,把她从牢里放了出来。
庄清时直接扑进他怀里,瑟瑟发抖如同被猎鹰追击的兔子,眼泪停不住地掉,“怀渊,怀渊,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我总算等到你了。”她越说越哽咽,越说声音越低哑,“我总算等到你了,你带我出去,带我出去……”
陆怀渊本想推开她,却发现她的小腿几乎被什么贯穿,伤口溃烂,未加包扎。
怪不得刚才扑上来时力道不稳。
男人单手扶稳她,总觉得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一直在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他也只能应着,“我带你出去。”
庄清时仍然在发抖,“怀渊,他们要杀了我,你再不来他们就要杀了我了!”
男人沉黑如玉的眸子里倒映着四周的血光骸骨,掠过一丝秋霜般的寒芒,“谁?”
庄清时埋头在男人结实而肌理分明的胸前,抱着他劲瘦的腰,感受着男人小臂上凸起的肌肉线条里蓄满的充满阳刚的力量,心头总算踏实了些,发疯的状况也好转许多,“他们……那些人……”
她回忆得很痛苦,不停摇头,“他们要杀了我……”
“你见过他们了?”陆怀渊猛地擒住她的手腕,视线犀利无比,“到底是谁抓的你?你已经见过那些人了,是吗?”
庄清时被他这沉铸的嗓音吓住,呆愣了两秒。
陆怀渊也意识到脸上的神色可能会吓到精神脆弱的她,收势住阴郁和凌厉,生生逼出寡淡温和的笑,“没关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件事我和东庭会想办法解决,一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嗯?”
她这才又哭出来,摇头,“我不能说,我不敢说,她不会放过我……”
陆怀渊把枪挂在肩上,不顾肩头的伤,把女人凌空抱起,她瘦得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他低眸望着她惊慌失措的脸,眸色晦暗,风雨雷电一同在那片曾经深沉不起风浪的海上肆虐张扬,“清时,你说出来,说出来我们才能把他绳之以法。”
到时候她就是最重要的人证。
唯一一个,从这阎罗殿里逃脱生还的人。
庄清时拽着男人防弹衣上的绳索,哆嗦道:“那你会保护我吗?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吗?”
铁门外,有人听到这句话,推门的动作顿住。
陆怀渊似有所觉,抬头看了眼铁门的方向。
“怀渊,你会带我出去的,是吗?你不会让他们再威胁我了,你会好好保护我的,是不是?”
怀里的女人得不到安心的回答,一直不停地催促询问。
男人眉宇间的褶皱深了几许,受不了她在他怀里胡闹,这让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他只好道:“我会带你出去,这次让你遭遇这些,是我们陆家的失误,以后,再也不会。”
庄清时这才笑了,只是那笑容还是牵强又苍白,“那、那我就放心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女人犹豫了下,咬唇道:“是唐……唐……”
陆怀渊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下,阴霾瞬间盖满了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俊美脸庞,“唐什么?”
“是啊,唐什么?”
铁门终是被人推开。
铁锈摩擦着地板的声音,尖锐刺耳。
在陆怀渊耳朵里,却也没这道嗓音来得刺耳。
眼里的波涛定格在那一刹那,纹路僵硬地,从下到上,倒映着门外女人亭亭玉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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