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开始。
周一上午,段从晰来向虞挽要给羊角文具写的使命宣言。
虞挽想了不少,最后交上去的两条是自己觉得还行的。一条是:致力于做出有故事、永远年轻的文具。另一条是:为所有用户提供具有创新精神的文具。
在她紧张的等待下,段从晰看完后并没有给出好与不好的评价,而是问她:“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用到文具?”
“学生,还有一些工作中。”
“没错,所以你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了吗?”
虞挽一下子明白了。
文具首先也是工具,她忽略了功能。
“一切的形式、风格都不能凌驾于功能之上,要以人为本。”这也是段从晰一贯坚持的理念。
看到虞挽把自己的理念记得很深刻,段从晰满意地勾了勾唇,说:“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
虞挽的脸一红,幽幽地纠正说:“是喜欢你的设计。”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
段从晰一脸“这没什么区别”的样子,也不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说:“你的第二条还不错,后面可以加上一句,‘让工作和学习更加高效’。”
加上之后就变成了:为所有用户提供具有创新精神的文具,让工作和学习更加高效。
这样确实很好。
“能让我看看你想的吗?”虞挽带着学习的心态问。
段从晰把手上的一张纸递给她。
他也写了好几条。虞挽欣喜地发现自己的第二条竟然和他想到一起了。另外,他写的有一条让她印象很深刻:用文具激发书写和记录的兴趣,让文具真正成为承载和表现文化、创意的工具。
“使命宣言就先到这里了,我会交给羊角文具让他们选。一会儿我会发一份邮件给你,是羊角文具的用户调研资料,里面已经给出了目标用户的分析,我要你再总结一下。分析了目标用户,了解到用户真正的需求,才能给出让用户满意的用户体验,设计也是一样。”
虞挽知道段从晰这是在教她,点了点头。
她坐在她的位子上,旋转椅微微侧着,方便她仰头看段从晰。段从晰站在她旁边,一只手就搭在她的椅子上,低头就能看到她那双很亮的眼睛。
严格挑剔的老师碰上听话的学生,偶尔也会心软。段从晰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不再是一副谈公事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说:“我考考你,如果有很多顾客反馈排队等待结账的时间太久了,希望加快速度,超市应该怎么解决?”
虞挽觉得这很好解决。但因为这是段从晰提出来的问题,她又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忍不住想很多。
“怕什么,想到什么就说。”段从晰的语气很随意。
怕被你打击到自闭啊!
虞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不确定地说:“可以增设自助结账机?现在很多超市里都有了。这样一来可以减轻收银员的压力甚至数量,为超市降低成本。”
她的回答在段从晰的意料之中。
“这样没错,但不够好。”
虞挽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是我,除了增设自动结账机,还会给第一次使用自助结账功能的客人赠送一个环保袋,然后定期做点小活动。”段从晰说,“这只是随便举的一个例子,不一定恰当。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只是解决了用户的问题,这不足以成为你的竞争力,用户很可能会被别人提供的更好的服务吸引过去。”
虞挽恍然大悟:“明白了,要惊喜、要超出预期。”
“没错。”
例子讲完后,段从晰就回楼上去跟羊角文具的人开电话会议了。虞挽从邮箱里下载了羊角文具的调研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组织高中校友会的学姐在微信上找她,问了她那晚后来的情况,又把潘声远的微信推给了她,再次助攻。
虞挽向学姐解释清楚了自己对潘声远没有意思,只是因为工作需要,然后试着加了潘声远的微信。
申请发过去后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她原本以为潘声远不会加她,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好友申请竟然通过了。
她立即发了条消息过去。
“周六那晚谢谢你打电话给他。”
过了几分钟,潘声远回复了她两个字“不用”。
简单的两个字透着疏离和冷漠,虞挽却看到了希望。能加她好友、回复她的消息已经很不错了,果然像段从晰说的一样,很可能有戏。
她打起精神,发了个很可爱的表情包过去,然后开始嘘寒问暖。
“你现在工作忙不忙啊?”
“明玄科技的午休时间是什么时候啊?”
“你吃午饭了吗?”
隔了一会儿,潘声远发消息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虞挽看铺垫够了,开始讲正事。
“其实段从晰提到莫殷并不是想要把抄袭的事情推到他身上。抄袭事件有很大的疑点,莫殷生前在‘数字遗产’这款App上存了一个文件,里面的东西或许能解开一切。他找你是因为邮件的激活码可能只有你知道。”
为了防止潘声远看消息看到一半就把她拉黑,她已经尽量说得很简短了。
消息发出去后,她等待回复。时不时打开微信、心思都不在吃饭上的样子宛如在等喜欢的人的消息。
坐在对面的段从晰早就注意到了,问:“在跟谁发消息?”
虞挽这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说:“潘声远。他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了。”
那也不至于这样。
他说:“给我看看?”
虞挽把手机递给他。
段从晰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过,眼中像有一片湖水映着月亮。大致看过聊天记录后,他有点不满,问:“对他这么客气干什么?”
“不然呢,像你一样被他拉黑吗?”虞挽反问。有求于人,当然要客气一点。
有理有据,段从晰没有反驳。
这时,虞挽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不是潘声远回复了?”两人中间隔了张桌子,她看不到手机的屏幕。
“嗯。”
段从晰看完后一脸“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的表情。
“他说了什么?”
“故事编得不错,也就你相信了。”
虞挽一阵沉默。
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担心段从晰一气之下发出什么刺激潘声远的话,她把手机要了回来:“先吃饭。我晚点再慢慢跟他说。”
段从晰显然也不想让这样的人影响心情。
“对了,周六晚上我看到你那个做‘数字遗产’的学长了。他不是在国外吗?打算回国发展了?”
听他提起梁顿,虞挽愣了愣说:“是的。”
“那你可以跟他提一提我想收购App的事情。”段从晰说。
虞挽想也不想,拒绝说:“不卖。”
梁顿上次已经说了不打算卖了,而且她怀疑他依旧没有放弃用收购“数字遗产”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得到莫殷留下的东西。
但她的态度在段从晰这边却又另一种解读。他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悦问:“你就这么喜欢他?”
轻飘飘的话就像一根尖细的针戳破了虞挽心中的秘密。她一惊,下意识否认说:“我没有!”
“没有吗?”段从晰挑眉看着她。
虞挽努力回想周六那晚还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自己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段从晰怎么会知道?
可是后来她就断片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藏在心底好几年的秘密被发现了,她又是不好意思,又是难堪,绷着脸说:“这是我的私事,跟工作无关,我拒绝回答。”说完,她低下了头。
一句话划清了他们之间的界限,让他们泾渭分明。
段从晰看着埋头吃饭的虞挽,脸色沉了下来。
没过几分钟,两人之间的沉默被门铃声打破。唐则来了,还带了个十几岁的小男生。
一进来,唐则就感觉到了段从晰和虞挽之间奇怪的气氛,笑着调侃说:“哟,你们又吵架了?”
虞挽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不恰当,什么叫又吵架了?听上去仿佛他们是情侣一样。
“跟你有关系吗?你来干什么?”段从晰嫌弃地问。
唐则满脸痛惜地谴责说:“小段,我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我怎么不能来?难道是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吗?”
虞挽:“……”
他嘴里真是没一句正经话。
收到段从晰警告的眼神,唐则嘿嘿笑了笑,说:“刚刚开玩笑的。段总,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事,我们去楼上说。”
他又还回头跟和他一起来的小男生说:“小俊,你有事可以先找这个小姐姐。”
上楼后,段从晰问:“你哥家的那个小魔王?”
“什么小魔王,人家还是个孩子。我需要你帮个忙——”
“不帮。”
“你先听我说嘛。”
唐则的哥哥和嫂子上周去英国了,留下要上学的唐斯俊交给唐则这个叔叔照顾几天。没想到才跟着唐则没几天,唐斯俊就生病了,只好请假在家休息。今天下午和晚上,唐则有个应酬要去,留下生病的唐斯俊在家不放心,唐则就想到了这里。
段从晰一脸“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表情,问:“你想让我帮你带孩子?”
“你带不了,不是还有虞挽吗?”
听到虞挽的名字,段从晰凉凉地说:“我身边的人你都要安排?你以为她是你助理?”
把人看这么紧,要说没点什么都没人信。
不过唐则有求于段从晰,这些话不能说出来。
“不是安排,是请。小俊都上初一了,不用怎么照顾,帮个忙啊段总,就一个下午,算我欠你个人情。”
楼下,虞挽正打量着这个小男生。
十几岁的男生正好在叛逆期,他来了之后一句话也不说,显然很难相处。不过他长得倒是很好看,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帅哥,眉眼跟唐则还有一点点像。
不会是唐则的孩子吧?虞挽在心里猜测。
他那样不正经的人,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她正想着这些,段从晰和唐则从楼上下来了。
“小俊,那叔叔先走了啊,晚上就来接你。”
虞挽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唐则的侄子。
正在看手机的唐斯俊也没有抬头,只是朝唐则挥了挥手,说:“没必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去玩你的吧,祝你玩得愉快。”
“要是不舒服记得跟这个小姐姐说,或者跟你段叔叔说。”
唐则说完又看向虞挽:“他中午才退烧。女孩子比较心细,虞挽,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行吧。”
段从晰不满地问:“为什么我是叔叔?”
“你要是当哥哥就跟我差辈分了啊,那也可以,四舍五入我就是你爸爸。”唐则越说越得意。
段从晰送他一声冷笑,不耐烦地说:“快滚吧。”
唐则走后,虞挽看了看唐斯俊,又看向段从晰。
正好段从晰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对上,她别扭地移开视线。
段从晰转身上了楼。
叛逆期的孩子最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孩子。唐斯俊根本不用虞挽照顾,看见电视那边有手柄,就自己玩起了主机游戏。虞挽把羊角文具的资料拿到客厅,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了起来,中间穿插着跟潘声远聊天,解释这不是段从晰编的故事。
可潘声远似乎就认定了段从晰在骗她,还说她刚毕业太单纯,容易被骗。她觉得自己在潘声远心中就是个搞不清谁好谁坏的绝世圣母。
没有办法,她决定亮出自己是“数字遗产”这款应用的开发者之一的身份。
还没等她把消息发过去,潘声远发了条语音过来。
“虞挽,我觉得你人不错,看在我们是高中校友的分上,我劝你一句,回头是岸,早点离开段从晰。我看你是UI设计专业的,正好过两天我们公司要招UI设计的实习生,你可以过来。来明玄科技总比在段从晰身边要好。”
这条语音是通过扬声器外放的。虞挽听完吓了一跳,立即关掉对话框,随后又心虚地往楼上看了看。
还好段从晰没下来。这种挖墙脚的事情被他听到总归不太好。
她又看向在玩游戏的唐斯俊。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应该是没注意听。
虞挽向潘声远亮出了“数字遗产”开发者的身份。这一次,潘声远倒是没有发消息来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她,而是直接没了声音。
三点多的时候,段从晰端着水杯从楼上下来。
虞挽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去。因为心虚,她还朝他笑了笑。
段从晰觉得很奇怪。
她的气消了?
从厨房倒了水出来,段从晰走到唐斯俊身后看他打了会儿游戏。
一局游戏结束,唐斯俊听到身后传来轻蔑的笑声,回头对段从晰发起挑战:“来比比啊。”他的声音因为感冒有些沙哑。
旁边的虞挽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她预感到段从晰会答应。
“来。”段从晰走到前面。
果然。一到这个时候他就像只有八岁一样。
因为往旁边坐了坐,尽量减小存在感,希望这一次不会再被临时拉上去。
段从晰和唐斯俊在玩的是一款赛车游戏,一局比赛一共分四场,加上游戏里的人物一共十二人参加,最后的排名按每一场的积分排。
第一局四场跑完,唐斯俊第一,段从晰第四。
“你跟我叔叔一样菜。”唐斯俊不屑地说。
段从晰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说:“好久没玩了,手生。再来。”
“来就来,奉陪到底。”
虞挽在旁边哭笑不得,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事实证明段从晰不是吹牛。手感上来以后,第二局,他轻轻松松拿了第一。
唐斯俊当然也不服气,要跟他继续比。可是接下来几局,段从晰发挥得都很好,再也没让他赢过。
又是一局比赛结束,段从晰放下手柄,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睛一挑,问:“服不服?”
虞挽担心病中的唐斯俊被段从晰气得又发烧,正要提醒两句,就听到唐斯俊沙哑的声音响起:“赢个游戏而已,有什么值得激动的?墙脚都要被人挖走了。”
段从晰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唐斯俊看向虞挽:“明玄科技听上去是个大公司,去那里前途应该很好。”
虞挽心里想骂人。
为什么战火又烧到了她身上?
她真是白担心了,这小魔王也不是省油的灯。
“谁要挖你去明玄科技了?”
对上段从晰的目光,她立即说:“没有,潘声远只是提了一句。”
段从晰冷笑:“又是他。”
“我没有要去。”
这时,唐斯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虞挽,我劝你一句,回头是岸,早点离开段从晰,正好我们公司过两天要招实习生,你可以过来。来明玄科技总比在段从晰身边要好。”他竟然把潘声远的语音大致复述了出来。
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
虞挽头疼地说:“你闭嘴!”
“闭嘴。”段从晰几乎是跟她同时开口的。
接着,他对虞挽说:“你跟我来。”
两人去了虞挽工作的那间房间。段从晰进来后反手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让虞挽心里一紧,早就忘了吃午饭时候的不愉快了。
段从晰对上她那双写满“我很无辜”的眼睛,说:“在我这里工作不好吗?学不到东西吗?明玄科技招人很严格的,一批人进去实习,最后留下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以潘声远现在的职位,只能在实习期照顾你一下,最终的去留不是他能决定的,所以你不要一头热,信了他的话。”
看他那么生气,虞挽没想到他进来后竟然会心平气和地跟她讲道理。
说来也奇怪,明玄科技是她做梦都想进的公司,可潘声远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竟然一点也不心动,觉得跟着段从晰挺好的。
“我真的没有要去,当时我就拒绝了。”她想了想说,“不然……我原地给你发个誓?”
她急于证明自己的样子又乖又真诚。
段从晰紧绷着的下颌线渐渐放松了下来,按住她伸出的手,说:“不用了,我相信你,毕竟明玄科技又没有你的偶像。”
他掌心的温度通过手传到了虞挽的脸上,让她的脸烫了起来。
讲不了几句话就要暴露他臭不要脸的本性!
她假装镇定地抽出手,悄悄放到背后蹭了蹭,却怎么也蹭不掉痒痒的感觉。
“潘声远那边你就不要管了。”段从晰继续说。
“不用管了?那激活码怎么办?”
“再想办法吧。这人心思不正,你离他远一点。”
接触下来,虞挽觉得潘声远一点坏心都没有,特别耿直,怎么会心思不正?难道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等她问为什么,段从晰就打开门出去了。看到唐斯俊在往他们这里看,他像个从容的胜利者,说:“你以为挑拨离间这么容易吗?”
虞挽出来后,唐斯俊说:“我知道福飞路上有一家日料很好吃,我们晚上去吃吧,不带他。”这个“他”特指刚上楼的段从晰。
这算是有意要道歉了。
虞挽没好气地说:“没想到你还挺会讨女孩子欢心的。”
“学校里追我的女生很多。”
这个虞挽是相信的,他的长相是小女生喜欢的那种。
“你一定没谈过恋爱吧。”唐斯俊的语气很笃定。
被一个初中生看穿了,虞挽一阵窘迫。
她拒绝承认,拿出了大姐姐的态度,气势十足地说:“谈没谈过跟你有关系吗?”
叛逆小魔王唐斯俊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他又往楼梯上看了一眼,说:“他应该也没有。”
难道段从晰也没有谈过恋爱?在身陷抄袭风波以前,他长得帅,又有能力,应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不过,想到他的性格,虞挽觉得他没谈过恋爱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又那么挑剔,在他眼中不是废物同时还要性别为女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在她想这些的时候,唐斯俊收回看楼梯的视线,又看了看她,非常鄙视地说:“两个小学鸡。”
“你说什么?”虞挽没听清。
唐斯俊收起“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说:“没什么。你跟不跟我去吃日料?”
“你感冒,还是别出去了,等你叔叔来接你吧。而且我六点就下班了,要回家。”
到了六点,虞挽下班回家了,留下段从晰和唐斯俊两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人。
他们两人的晚饭是赵阿姨来做的。段从晰特意让赵阿姨做得比较清淡。
吃饭的时候,唐斯俊说:“你喜欢虞挽姐姐吧?”
段从晰听到这句话只是筷子顿了一下,抬眼问:“有事?”上挑的尾音给人一种懒散的感觉。
“不否认就是喜欢了。看在你是我叔叔的朋友的分上,你要是求我,我可以帮你追她。”
“就你?”段从晰脸上写着三个字“你配吗”。
“不要拉倒。”
七点多的时候,唐则来了。他先是询问了唐斯俊的身体情况,还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随后对段从晰说:“还是把人放在你这里我最放心。小俊应该很乖吧?”
段从晰冷冷地说:“没有下一次了。”
虞挽给潘声远发消息表明自己是“数字遗产”这款移动应用的开发者之一后,潘声远就没回她消息。她一度以为是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说法太扯,懒得理自己了。但是一天后,她收到了他的回复,说是想和她见一面。
收到消息的时候,虞挽下班刚到家。
潘声远不会无缘无故约她见面。正好是晚饭的时间,她当即约他一起吃晚饭。至于段从晰的提醒,她觉得纯粹是偏见。
吃饭的地方是虞挽定的,因为她想起了昨天唐斯俊说到的日料店。福飞路离她不算远,她就将两人见面的地方就定在了那里。
这家日料店在网上的评分很高,环境很好,刺身都很新鲜。
“昨天下午我被派去N市出差了,今天才回来。那个App我看过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App,你真的是开发者之一?”潘声远来吃饭还带着行李,显然是刚回S市。
虞挽点头:“现在也是我在运营。”
“莫总真的在里面留下了一份文件?”
潘声远这么问,就说明已经有点相信了。
正好是吃饭的时间,店里几乎坐满了。几个学生打扮的男生刚吃完准备离开,其中一个男生看向虞挽他们那边,停下了脚步。
“俊哥,怎么了?”同行的另一个男生问。
“没什么,看到了个认识的人。”唐斯俊拿出手机拍了张照,“走吧。”
随后,他一边走出去,一边幸灾乐祸地把照片发给了唐则。
没过几分钟,段从晰收到了唐则发来的微信。点开图,他皱了皱眉。才说过让她不要跟潘声远来往了,怎么还一起吃饭了?
“是小俊拍到的,他让我发给你。”
“虞挽在跟谁吃饭啊?”
“这个男的跟她年纪差不多大,感觉不是相亲对象就是追求者。小段,你要有危机感了。”
唐则啰里吧嗦说了一串,段从晰就问了他两个字:“在哪儿?”
唐则很快把唐斯俊发来的定位转发给了他。
日料店这边,虞挽和潘声远还在交谈。
“我和段从晰会认识,也是因为他想得到莫殷留下的邮件,清楚这里面的原因。”
潘声远坚定地说:“莫总不会抄袭的。他已经功成名就,没必要在一个比赛上抄袭,弄得自己身败名裂。”
“这个理由同样也可以放在段从晰身上啊。他已经很有名了,大学的时候,我……和我的同学都把他的设计当成是案例学习的,他不需要靠赢个比赛来证明什么。”
觉得虞挽说得也有道理,潘声远没有反驳。
“总不能谁都没抄,就是巧合吧?不可能。”他说。
确实不可能。
设计没有标准答案,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人的想法会一模一样,作品抄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个作品是他们两个人合作的,如果段从晰没有抄袭,那一定就是莫殷抄袭。面对这种不是A就是B的结果,潘声远选择相信莫殷,那就必然觉得是段从晰抄袭。段从晰自己没有抄袭,那他应该认为抄袭的就是莫殷,可他并没有做出不是A就是B的选择,他选择相信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在他傲慢、难相处的外表下,是对朋友的绝对相信,对自己喜爱的事业的绝对认真。
“所以他想弄清真相。”虞挽说,“莫殷留下的邮件可能是关键,而激活码的线索可能在你这里。”
说话的时候,她的余光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紧接着,身边空着的椅子被人抽出坐下。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段从晰,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跟他联系吗?”说话间,段从晰默不作声地将一条手臂搭在了虞挽身后的椅背上,然后看向潘声远。
坐在对面的潘声远黑着脸说:“你以为我想联系吗?”
段从晰嘴角一勾:“那就好。”
潘声远气得想打人。
虞挽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段从晰的衣服,悄悄提醒他说:“说话客气点,别让我白折腾,好吗?”潘声远好不容易信了她的话,要是被他气走了,她就再也不管了。
黑色的毛衣衬得她的手又白又嫩,段从晰低头看了一眼,觉得心上也像有只手一样,被攥得有些紧。
其实在此之前,看在死去的莫殷的面子上,段从晰对潘声远一直挺客气的,任由他到处抹黑,任由他张口闭口叫自己“人渣”。
“我有时候说话会过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说着,段从晰站了起来,非常真诚地朝潘声远鞠躬道歉。
他的动作引来旁边两桌人的关注。
虞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郑重地道歉。
潘声远显然也很惊讶,愣了一下才讽刺地说:“没想到目中无人的段从晰也会低下高贵的头颅向别人道歉。”
听到段从晰轻声冷笑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直起身体一脸轻蔑地骂潘声远是傻子,虞挽立即打圆场说:“趁着今天难得坐在一起,正好把要说的事说清楚吧。”
实际上,段从晰并不欠潘声远什么。潘声远再这样阴阳怪气,她都要生气了。
好在,潘声远顺着虞挽给的台阶下来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他的脸还是冷着的。
服务员过来加了一套餐具,虞挽又加了几个菜。
段从晰说:“当初你听到我说抄袭的部分是莫殷的想法,就激动得开始骂我,根本不听我把话说完,然后还把自己臆想的内容发到网上。现在那么多人黑我,都是被你带了节奏。”
“你的意思不就是莫总抄袭吗?”
“你的头脑能不能不要这么简单?”段从晰尽量保持心平气和,“我没有要把抄袭推到莫殷身上的意思,只是抄袭部分确实是他参与的部分。我也不相信莫殷会为了个比赛抄袭,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由。你作为他的助理,他作图的时候你没看到过吗?”
潘声远想了想说:“那段时间莫总都是一个人对着电脑的,没有让我看。”
“他每次做项目的时候都这样吗?”段从晰问。
被他这么一问,潘声远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了,皱起了眉说:“以前都会让我打下手。”
“我做的那部分源文件都还在,从最初版本到最终版本,每一次修改的内容也都保存着。”
潘声远很惊讶,心中那座巍然屹立的山有一个角开始松动:“那你……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虞挽和他的反应一样。靠这些源文件段从晰是能洗掉抄袭的嫌疑的,可他任由业内人士骂了那么久。
段从晰说:“我不想莫殷死了还被误解。”
他在保护莫殷的名声。
他知道只要他一澄清,那些追着他骂的人就会调转方向去骂莫殷。活人如果被误解还能自己解释澄清,死去的人就很难了。
他被误解过,更知道那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所以他不能在一切都还没清楚的时候,轻易把“抄袭”扣在莫殷身上。
“还有,说出来怕你激动。”段从晰继续说,“当初是莫殷提出要跟我一起参加比赛的。这两年我其实是很少参加比赛,但是在那之前莫殷已经被查出……查出癌症晚期了。作为朋友,他想做的事,我当然要帮他实现。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潘声远不说话。
他已经相信了。从爆出抄袭开始,他就认定了是段从晰抄袭的。段从晰说抄袭跟莫殷有关的时候,他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所有的事情都是想当然,没有思考过。
对上他复杂的表情,段从晰说:“不用对我太愧疚。”
潘声远马上否认:“我没有。”
段从晰也不跟他计较到底有没有,接着说:“我和你一样,也相信莫殷不会抄袭。莫殷留在‘数字遗产’里的内容很可能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我不知道什么激活码。”
段从晰叹了一口气,对他很无奈:“不要着急回答,好好想想莫殷给你的文件、邮件有没有线索,还有他的工作电脑里。”
见讲得差不多了,潘声远的情绪有点低迷,虞挽说:“讲完了正事就吃饭吧!”
段从晰看着面前的刺身,有些感慨,说:“以前莫殷和我吃饭也会带上你。这是莫殷走后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
这次谈话对潘声远来说信息量太大,他有些魂不守舍,根本没吃多少就说要走了。
临走前,他说:“我会去找激活码的。”
他走后,虞挽问段从晰:“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这个问题她憋了一晚上。
“唐斯俊那小子告诉我的。”段从晰放下筷子,转身看着她,“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跟他联系的吗?怎么还偷偷私下见面了。”
虞挽坐在里面,边上就是墙。他这么一转身,就把她困在了里面。
怎么有种要算账的意思?
她往后仰了仰,身体贴上墙壁,解释说:“下班后他找的我。我猜到他是相信了我说的话,就约他吃饭了。我觉得他就是固执了点,人其实不坏,而且这里人这么多,很安全,你不用来的。”
“我以为他是来挖墙脚的。”段从晰说。
“我说过我不去明玄科技了。”要发誓又说不用,虞挽很想问他还想她怎么样。
她发现他不仅有时候幼稚得像小孩子,有时候还像狗血言情剧女主角,很会无理取闹。
段从晰说:“我是说另一种墙脚。”
“什么?”
“他是不是喜欢你。”段从晰突然问。
虞挽被惊到了:“怎么可能?”
如果潘声远喜欢她,至于对她这个态度吗?
根本没有的事。
段从晰又问:“那你对他呢?”
“怎么可能!”
虞挽不知道段从晰今晚是怎么回事,忽然觉得他从找过来了开始,到现在又问这些乱七八糟的,真的很像是在……吃醋。
段从晰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眼睛里沾染上笑意:“也是,你喜欢的是我。”
怎么就变成喜欢你了!臭不要脸!
“是你的作品。”虞挽忘记这是自己第几次重申了。
段从晰朝她靠近了一点,影子落在她的脸上。虞挽被他身上酷凉的味道包围,脸渐渐红了起来,纤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就像是蝴蝶振动的翅膀。
“那你可以试试把喜欢上升到我本人。”正好有五六个客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过,他低沉的声音在略微嘈杂的背景音里很清晰。
虞挽诧异地看着他,心跳得飞快。
上升到本人?怎么上升到本人?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段从晰从她的表情里读懂了她心里在想什么,说:“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本来想慢慢来的,可是有人要挖墙脚。不过你不用着急,可以慢慢上升。”
虞挽一阵沉默。
她为什么要着急?
不对,她为什么要上升?
直到回家,虞挽还有种不真实感,脸上的温度始终降不下来。
她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着天花板。
她昨天还在想,他那么挑剔,在他眼中不是废物同时又性别为女的人少之又少,没想到今天自己就成了那个“少之又少”。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他可是段从晰啊,即使落魄到离开明玄科技开网店,他依然是她崇拜了好几年的用户体验设计师。
心情始终无法平静,想找人倾诉,于是虞挽打开了大学宿舍的聊天群,发了一句话:段从晰跟我表白了。
这句话很快把其他三个人炸了出来。
叶蔚:“真的假的!”叶蔚是宿舍的舍长,现在在读研究生。
陶湘:“大学里你写在作业里的男人现在跟你表白了?太不可思议了吧!”
谁说不是呢。
当初在专业课上对着投影仪讲段从晰的设计案例的时候,她可没想过以后会认识他,更没想过他会喜欢自己。
陶湘继续问:“挽挽,偶像表白,你肯定答应了吧!”
虞挽:“又不是追星。我喜欢的一直是他的作品,不上升真人的。”
陶湘:“这有区别吗?”
虞挽:“当然有。喜欢作品的意思就是,即使段从晰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我也喜欢。”
而且,她喜欢段从晰的设计和理念好几年了,但是段从晰这个人对她来说是个只认识两个多月的男人。
陶湘:“你口味可真重。”
叶蔚:“挽挽,那你现在想象一下段从晰真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是什么感觉?”
虞挽幻想了一下,倏地抖了抖身体。
感觉就是,接受不了。
可能是他那张脸长得太好,让她有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毕竟第一次见面她被他帅得回不过神。
在群里聊到很晚,虞挽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什么上升不上升真人的,她决定顺其自然。
可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想到要见段从晰,她又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怎么面对。
段从晰有时候会熬夜,所以这个点不一定会起。
虞挽心里默默祈祷段从晰还没起床,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进去。
一楼很安静,似乎没有人。
她刚松了一口气,背后就有声音响起。
“你找我?”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后背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没有。”她立即弹开,转身看到段从晰,心跳都快了起来。
段从晰显然才起来没多久,头发还没来得及打理,软趴趴的,这种随意之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柔软闲适。
他低头看了眼表,说:“鬼鬼祟祟像做贼一样,你差点迟到。”
见虞挽不说话,又看到她脸上的红晕,他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说:“想什么呢,工作时间好好工作,羊角文具的资料看完了吗?”
“没有。”
“那还不去?我很严格的,不会因为私人原因放水的。”
“好的。”
直到进房间,虞挽才松了一口气。
段从晰这样公归公、私归私的态度让她放松了不少。她很快投入了工作中。
下午的时候,虞挽收到段从晰发来的微信消息,全是一行行数字和英文字母。
她发消息问:“这是什么?”
段从晰没有回复她。
过了几分钟,外面传来脚步声。
段从晰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来,对虞挽说:“这些都是潘声远找到的,你看看有没有哪个是激活码。”
原来他是在跟潘声远打电话。
说完,他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站在虞挽身后。
随后,虞挽就看他的手撑在了她身侧的桌子上。
她不知道他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这种被他困着的姿势,看向屏幕。
看到一串串长短不一的神秘代码时,她沉默了一下,说:“激活码是由大写英文字母和数字组成的,一共六位。”
“听见没有?”段从晰对着手机说,“你是不是看见数字和字母就觉得可能是激活码?”
潘声远:“我又不知道激活码是多少位。”
“那串‘13’开头的纯字数,一共十一位,你确定不是手机号码?不知道激活码是多少位就是你把手机号也发来的借口吗?能不能稍微分辨一下再发过来。”
“我……知道了。”
隔着电话,虞挽都能通过这几个字感受到潘声远在隐忍。
“我把莫总留下的纸质文件和给我的邮件都找过了,找出来了这些。剩下就是他的工作电脑了,但是里面的东西太多——程总。”
程总?程为业?
虞挽询问地看向段从晰。
段从晰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小潘,刚出差回来就来上班啊,我还以为你会调休。”果然是程为业的声音。
“只是去N市出差,不怎么累。”
“要多注意休息。”
“好的,多谢程总关心。”
听到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好像程为业走了,段从晰讽刺说:“你对程为业倒是挺客气的。”
潘声远也不示弱:“我只对你不客气。”
段从晰眯起了眼睛。
眼看两人在电话里就要吵起来,虞挽提醒说:“还是说正事吧?”
潘声远安静了下来。
段从晰继续说:“如果莫殷想让人激活他留下的邮件,一定不会把激活码藏在很难找的地方。除了他经常浏览的位置外,你试试从他生前参与的最后一个项目的文件开始往前找吧。”
“知道了。”潘声远说,“我有个条件,如果找到了激活码,邮件里的内容我必须知道。”
“可以。”
第二天,段从晰收到了潘声远发来的一串代码。
他拿去问虞挽:“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英文大写字母和数字混合,一共六位,看起来很像。”虞挽说,“你在客户端上激活试试?”
段从晰打开手机上的“数字遗产”客户端,看到那界面,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的太丑了。”
虞挽觉得自己被伤害到了,气鼓鼓地问:“你到底激不激活?”
与此同时,她在电脑上登入了“数字遗产”的后台。
段从晰在输入栏里输入六位激活码。在要点“确定”的时候,他的手指顿了一下。
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紧张的情绪,虞挽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在心里祈祷这就是激活码。
在段从晰点下“确定”后,隔了几秒,虞挽的后台收到提示。
她眼睛一亮,说:“邮件被激活发出去了,不知道是发给谁的。”
紧接着,段从晰的手机上跳出有新邮件的消息。
他愣了愣,说:“果然是发给我的。”一切像是安排好的。
虞挽站起来,凑到过去看。
邮件里有一段很长的正文。
屏幕上不断跳出微信消息的提示很打扰看正文,段从晰干脆关了微信的后台。
这下终于没有打扰了。
“从晰,我很高兴你能看到这封邮件。
我抄袭的事情肯定给你造成了麻烦。不过你能看到这封邮件就说明你不相信我会抄袭,这让我很欣慰,也说明你是值得托付的。我犹豫了很久才写了这封邮件,想让你在我死后帮我做一件事,这也是我最后未了的心愿。
事情要从六年前说起。六年前,我和程为业还是名不见经传的UI设计师,在一家小公司工作,是在拿到龙牙奖后才逐渐受到关注的。那是我们人生的转折点,这你也知道。但其实,当时的参赛作品不是我和程为业两个人做的,还有第三个人,他叫关琢。”
看到这里,虞挽心里震惊,不自觉地抓住了段从晰的手臂。
关琢不就是这次被他们抄袭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的名字吗?
她继续看下去。
“关琢那时候刚毕业,到我们公司去实习。他很有天赋,参加龙牙奖的作品有一大半是他设计的,可是比赛规则是最多两个人合作,最后我和程为业决定不加他的名字。没想到这次比赛我们拿了奖,我们又高兴又心虚,想办法封了关琢的口,还逐渐逼他离开了这个行业。
这些年我也想过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可是又没有勇气。我一直在后悔,这个秘密在我心里让我备受折磨。直到最近,我才决定找到关琢,把一切说出来。可是程为业已经察觉到我的意图了,想尽办法在阻止我,我的时间也不够了。说到底还是我懦弱虚荣,生前不敢面对。我很卑鄙吧?
有程为业阻拦,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找到关琢,代我向他道歉,把我给他的补偿交给他,再公开真相,给他一个交代。抄袭的事情不用替我说什么,因为我现在的一切都不该属于我。谢谢你。”
正文后还有个附件,应该是莫殷掌握的关琢的资料。
看完后,段从晰和虞挽陷入了沉默。
简单来说,就是莫殷生前没有勇气把强占关琢作品的事说出来,可良心又受到谴责,希望死后段从晰能帮他。
他故意找段从晰搭档参加比赛,故意抄袭得那么明显。他设置了两条路,一条是,大家都认为他是抄袭,那他这些年的好名声就会被毁,也算是报应,另一条就是段从晰不相信他会抄袭,追根究底,激活了这封邮件,了解到真相,最后帮他完成遗愿。
怎么选择全在段从晰对他信不信任。
同时,抄袭关琢,也是用一种程为业猜想不到、阻止不了的方式让关琢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之中。前段时间不少人都很好奇这个被抄袭的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
“所以他什么都安排好了,但是没想到潘声远是个漏洞,不仅让我背了抄袭,还不配合我找激活码。”段从晰的语气很嘲讽。
强占作品、把人逼出圈,比抄袭还要恶劣。
做出这种事的是他即使面对板上钉钉的抄袭依旧选择信任的朋友,也是他在弄清楚真相前宁愿自己被污蔑,也要保护的朋友。
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愤怒。
“你别生气。”虞挽不知道该怎么劝,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段从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心头的火气一下子被浇灭了不少。他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说:“你还挺关心我的。”
两人看一个小小的手机屏幕,本来就离得很近,再加上他有意靠近,气息拂过她的头顶。
这时候关心一下不是正常的吗?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太正常了。
虞挽脸上热热的,松开手跟他拉开距离。瞥到电脑上有微信消息,她转过身点开,结果看到潘声远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
“我在莫总的电脑里找到你们参加比赛的参赛文件,点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文本,打开就是这个。这个到底是不是激活码?”
“为什么段从晰不回消息了?”
“他人呢!!”
“他是不是想耍赖不告诉我了?”
虞挽回头对段从晰说:“潘声远找你呢,你再不回他,他可能又要骂你了。”
段从晰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他这样的猪队友凭什么骂我?这件事情不小,把这里的地址发给他,让他下班后过来看吧。”想到莫殷,他又严肃了起来。
自从知道邮件被激活后,潘声远的心思就不在工作上。下班后,他立即赶来梅鹤苑。
“莫总留下的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虞挽担心他和段从晰一言不合又吵起来,下班后特意留了下来。
看到邮件,潘声远先是很感慨、悲伤。随后,他的表情变成了惊讶、不解、愤怒和茫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他有知遇之恩、一直被他视作榜样的人竟然做出了强占别人作品的事,他心里那座巍峨的山轰然倒塌。
“这几天的事你没有告诉程为业吧?”段从晰问。
潘声远摇了摇头,隔了几秒后,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虞挽也很想知道,一直忍着没问。
“朋友一场,他的遗愿总要帮他完成的。这个关琢也是可惜了。”
潘声远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地离开,虞挽有些担忧:“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段从晰不满她对潘声远的关注,说:“都是成年人了,能出什么事?这点打击都接受不了吗?”
“不是每个人内心都像你一样强大的。”虞挽小声说。
“虞挽!”段从晰忽然变得很认真,“我被误会抄袭,丢了工作,变得人人喊打,被信任的朋友欺骗和隐瞒。可以说整件事情除了关琢外,我受到的伤害最大。我也只是普通人,内心并不强大。”
虞挽可以确定他是在装可怜。
可是她就是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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