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方才的命悬一线,还是看清了那把刀此刻的样子,于黑翎而言都是悚然。
他本以为,谢大小姐不过是个普通人。
一个没有灵骨的普通人,因缘际会成为了各族寻找的门,她应该很受困扰才对,应该变得孤僻、怯弱、暴戾才对,又怎么可能……
这么冷静?而且竟然还有战斗力?
她不是千金大小姐吗?!千金大小姐难道不应该都是娇娇弱弱的吗?他看见的人间界的那些大小姐,或娇憨或活泼或端庄或霸道,但没人和她一样呀!
“见少了。”对面拎着把残刀的少女突然开口。
黑翎没留意她的话,只是呼吸愈发沉重。
他忽然想起来了主家将这把刀给他的时候,只说让苍将这把刀卖给谢大小姐。
主家知道!
从一开始,主家要他们去杀谢大小姐的时候,就在怀疑谢大小姐是那扇门。
而如今,他确定了这件事情!
族人数万年的等待,终于在今天,看见了希望。
只要他将谢小玉带回去,通过她的眼睛,将族人重新带回人间界,那就算他灵力不高,也将成为族人之中的新英雄,成为主家最倚重的人!
他,立功了。
“猜错了,想得美。”对面的少女再次开口,很有耐心地说了六个字。
黑翎这次听清了谢小玉的话,愣了一下之后,才明白她是在和自己说话,而且是对他心里话的应答!
谢小玉安安静静地提刀站着,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心声那么多,声音还那么大,让她想听不见都难。
有一块残玉的时候,她能与非人对话,有两块残玉的事情,她能听见非人的话。
不知道这个“听见”,是不是有什么前提条件。
而且自己已经流了很多血,还说了很多话,却除了疲劳之外,再没有想要晕倒的感觉了。
两块残玉就能如此,如果有一天真的将这玄黄古玉找齐,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念头一闪而过,谢小玉便不再多想。
他们当自己是门,而自己清楚自己只是人,流血却没有感觉,是极不好的。
是以谢小玉轻轻挥动手中的刀,难得又多说了两个字:
“打吗?”
还是疑问。
“呵呵,一把破成这样的刀,就算刀灵已成,但毫无用处呀。”黑翎的笑声因为兴奋而更加尖锐。
他说着,大叫一声,再次化成顶着乌鸦头的黑烟,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扑了进来。
他,终将名垂部族青史!
谢小玉自他动的那个瞬间,闭上了眼睛。
黑暗,因雨水而来的潮湿感,黑翎化成黑烟后的腐臭气息,让她有种又回到了前世那幽暗、潮湿的地牢中的错觉。
敌人、武器、自己,隔世重现,细究之下,一切都没有变化。
横刀,挥动。
手起刀移,黑翎随着平帝刀的再次碎裂,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
而后,一切再次恢复平静。
几息之后,谢小玉方才睁开眼睛,屋中空空一物。
黑翎、残刀,除了门外有人跌撞滚下楼梯的声音之外,什么也没有。
只有外间的秋雨秋月,月色更耀眼了一些,雨略小了一些。
淳于风不会知道她的经历,更不会知道她就是他们在寻找的“门”,否则他应该直接来找她,而不是派黑翎来。
他做的所有,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身后的高人是谁。
也好,她就是要他关注自己,但又摸不清自己的底细,这样他只能一次次地来试探,牵扯他的精力。
同样,她也在探查他的底细。
微妙的制衡。
从现在开始,她与他之间,比耐心。
她看了一眼玉佩,严奴儿将自己扣在瓦罐之下,但是轻微抬起了一条缝隙,看向不远处的平帝刀碎片。
碎片似乎多了一些,气息也更加微弱。
不能再强行召唤了呀,她想,不然还没等修复,刀灵就要灰飞烟灭了。
她轻叹一声,抬起头,面色平常,毫无方才生死之间的心有余悸,只看着方才黑翎死去的地方,前世与狱卒的对话忽得在耳边响起。
“死了?”
“死……死了……”
“没血腥味。”盲人的鼻子很灵,而谢大小姐从小五感就比寻常人更灵一些。
“这里的血腥味本就足,掩住了,大小姐放心,尸体我会处理得极好。”狱卒颤巍巍地说,仿佛很害怕的样子。
“多谢。”
瞧瞧,要不是她重活一世,都没想到狱卒是在骗她。
因为她杀死的是魔族,只会在这个世上化烟消失,根本不会尸体的存在,更遑论血腥味儿了。
骗子……们呀。
谢小玉心想,神色终于有了点儿生气。
面对前世自己杀死过的敌人,有什么可激动的?
她更在意的是,是发现有人在骗自己。
应无为和那个狱卒是一伙的。
呵呵,大骗子,大混蛋。
她在心中痛骂应无为,抬步走出了房间。
走廊之上空空如也,驿站之内依旧安静地,只有隔壁房间虞琰灵气的流动。
虞琰很喜欢福禄——因为福禄教他剑术,而不让他读书——所以这段日子白天黑夜的,总爱缠着他。
孩子嘛,爱玩正常。
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的,除了自己,也只有这个天生灵骨的小世子了。
还好,虞琰年纪又小,必要的时候极懂事,所以只在屋中静静听着。
谢小玉站在栏杆前,从二楼向下看去,就见阿茶刚刚逃出驿站,在雨幕之中向着京城的方向狂奔。
她再次召唤出白衣,指着阿茶逃走的方向,示意他带自己追上去。
白衣没动,而是问:“没觉得不舒服?”
谢小玉点点头。
“一个小贼,我去就可以。”白衣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
谢小玉拉住了他的衣袖,很坚持。
我去。她心中道,懒怠再开口。
“何必呢?刚才也是,现在也是。”白衣不解。
谢小玉不说话了,心中起了些小脾气。
最近的人,废话可真多呀。
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她说要去就是要去,为什么自己人和自己的敌人,都那么爱说话呢?
话多容易死呀。她很诚恳地劝白衣。
白衣听得清楚,当下翻了个白眼,整个人再次只剩白色。
“随你,谁爱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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