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好一会儿,陶复礼缓过神来,注意力落在方才邵云去那句‘气散则灵消’上,他喃喃自语:“气散则灵消、气散则灵消……”
突然间灵光一闪,他猛的一抬头,“按照少师的意思,我陶家刚过三代,孙辈就接二连三的出了事情,是不是因为这凤山上那中年男人留下来的气没了?”
邵云去点了点头,视线越过山头正中央的两座布置得像是私人小庭院的豪华坟墓,落在它们后面规模稍小的一座新坟上。
就在这座新坟的上空,漫天的蓬勃气机像是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凝聚成一股微不可见的细流,直直的没入方形坟堆之中。
正是这处新坟在窃夺凤山上的灵气。
“那位前辈曾说保你陶家五代大富大贵,如今你家第三代一个不落的全都出了事情,应该正是这凤山上的灵气已经被窃走了五分之三的缘故。若是再等上十天半个月,被窃走的灵气越来越多,就该轮到您那两个儿子出事了。”
说白了还是因为陶家人命中注定都是普通人,命格太轻,担不起眼下这般泼天富贵。现在没了这处风水宝地的加持,陶家那些出事的三代能保住一条命,还是看在陶家往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的份上。
但是仔细一想,万物皆有定理,天理昭昭。并不是说不敬重陶复礼,只是天底下舍己救人的多了去了,最多也不过是判官笔下,生死簿上添上一笔功德,下辈子说不定能凭此投个好胎,一世安逸。
因而同样是救人,没道理到了陶复礼这儿,成全的却是五代人的大富大贵。
这些事情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再看陶家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未免不是他出手拨乱反正的结果。
陶复礼神情激动,顾不上庆幸自己及时找来了邵云去,他急声说道:“邵少师,到底是谁把我家祖坟上的灵气偷走了?”
邵云去抬手指向那座新坟,“那座坟墓里葬的是谁?”
顺着邵云去指向的地方一看,陶复礼眼底的焦急慢慢消散开来,他一脸落寞,略有些哽咽,张了张嘴,“那里头安葬的正是我那可怜的小孙女。”
说到这儿,他声音明显拔高了几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少师的意思是,我家祖坟上的灵气是被我孙女给偷……吸走了?”
所以他陶家这一连串的糟心事都是他孙女弄出来的?
陶复礼有点蒙。是了,他家三个孙子的确都是在陶宛然葬进这座祖坟之后才出的事。
邵云去却摇了摇头:“您孙女为救人而死,也算英烈。哪怕是她阳寿未尽,下面也会派遣鬼差上来接引她下去,不大可能让她流落在凡间做个孤魂野鬼。”
“不是宛然,又会是谁?”陶复礼一脸茫然。
邵云去搓了搓手指,“令孙女虽然走了,可你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听到这里,陶复礼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哄骗他孙女的畜生,他咬牙切齿:“原来是那个小畜生?”
畜生的种可不就是小畜生吗?
不是陶复礼不积口德,实在是他心中怨恨太过,那个孩子的存在只会提醒他他放在手心里的小孙女是怎么在大好年纪丢掉了性命的。
邵云去解释道:“三个月大的婴孩,已经启了灵智,想它为转世而来,好不容易投了个好胎,大富大贵唾手可及,结果却因为一场车祸还未出生就丢了性命。不仅如此,还要再在凡间流荡几十年,等到这一世阳寿过完才能再次转世投胎。这样看来,他心中有怨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他看向面色铁青的陶复礼,“陶老爷子宽心,要解决这事也不难,只需把那婴魂超度即可。”
陶复礼显然另有担忧,他急声问道:“少师,那小畜……婴魂被超度之后,我家祖坟被吸走的灵气会还回来吗?”
这可是关乎到他陶家五代人的富贵,容不得他不谨慎。
邵云去眼帘一垂,不紧不慢的说道:“陶家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言外之意就是叫他不要再过多奢求,好歹他和他那两个儿子是能真真正正的大富大贵一辈子。
听到这儿,陶复礼脸上青白交加,他怎么能甘心,却偏偏无可奈何。他苦笑一声,罢了,大概这就是命吧!
他躬了躬身体,喉咙发涩:“烦请少师帮忙,替我陶家超度了那只婴灵。”
邵云去略微颔首,大概是并不觉得同情。
道修超度讲究开坛做法。
下了这座凤山,再走几步路就是一个小镇,因而开坛时要准备的一应物件倒也不难寻到。
没一会儿的功夫,陶家的保镖便将他要的东西都给买了回来。
只看见距离那座新坟不过十步之遥的平地上摆上了一张摊开黄色桌布的供桌,供桌上摆有蜡烛一对,香一把,酒盅三个、筷子三双,蜡钎、香炉,鸡鸭锡箔等供品不一而足。
布置好这些,邵云去摸出几张护身符分给陶家几名保镖,请他们把陶宛然的棺椁挖出来。
趁着这些保镖拿着铁锹挖棺椁的功夫,邵云去抽出一张黄表纸,折成九公分宽二十七公分高的矩形,一个简单的素头就做成了。
他转头问陶复礼,“陶老爷子可否给那婴魂起个好一点的名字。”
他在‘好一点’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陶复礼闻言一脸铁青,为了顺利超度这个婴魂,他只能咬牙忍了。
他憋着一肚子气,“姓计……陶,陶正。”
看来陶复礼口中那个害他孙女的畜生是姓计没错了。
他以毛笔蘸黑墨,在做好的素头上竖写:亡过陶门讳正府君形魂之位。
将素头摆在供桌正中央,邵云去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点燃蜡烛,取了一把香在南面的蜡烛上点燃,然后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挨个在附近的坟墓前插上三炷香。
新坟前,一名络腮胡保镖举起手中的铁锹往坟堆里一插,只听见嘣的一声,像是铁锹把什么东西给铲碎了,震的他手臂只发疼。
他一声低呼,甩了甩手腕,这才提着铁锹拨了拨地上的泥巴,露出底下黑漆漆的几块瓦片碎片来。
“怎么埋棺材的时候还把这么大一块瓦片给埋进去了!”他嘀咕一声,也没在意,顺手将那堆破瓦片连同泥巴一起给铲了出去。
……
位于京郊的一栋别墅地下室里,地面上是错综复杂的血红色的图案,空白处填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瓦片。
图案正中央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
依稀可以看见黑色瓦片凭空析出一缕缕的黑烟,在空中盘旋上升,最终汇聚成一束,向下没入中年男人的天灵盖之中。
几乎是每有一缕黑烟析出,瓦片上的黑色便淡了那么几分,等到地面上绝大部分瓦片彻底变成了白色,中年男人额头上的皱纹又少了那么一条。
他睁开眼,掩去眼底的锋芒。
可不正是当初从港市陈家逃走的赵申。
“换上新的吧。”赵申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预计再有两个月,他就能突破练气七层。
而这一切都是拜邵云去所赐,若不是他,他怎么会咬牙走上邪修的路。还得多谢陈二爷的收集欲,书房里战利品一大堆。也多亏了陈二爷一死,他当机立断的搬空了他的书房。
当初他从陈家败走,身负重伤,前脚逃回自己的住所,后脚陈家两兄弟派出的追兵就赶了过来,他胡乱卷了几本书和几件保命的法器就逃了出去,之后又阴差阳错的搭上了飞往内地的班机。
却没想到带出来的那几本书里记载的都是些阴邪的术法,他当时哪还有选择的余地,为了活命,只好咬牙学了起来。
他抬手摸了摸脑袋上稀稀拉拉缀着几根头发,未老先衰,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的修为真的如同书中所说的那样,一日千里。
至于那邵云去,他两眼一眯,额上青筋直抖,总有一天,他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叫他生不如死,也好报他那一箭之仇。
话音刚落,邵文彬捧着一个纸箱子从房间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默默的将地面上已经变成白色的瓦片换成纸箱子里的黑色瓦片。
赵申出口问道:“昨天教你的驭鬼术学的怎么样了?”
邵文彬当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回师傅的话,都学会了。”
“不错。”赵申语气里满是欣赏的味道,眼底却幽深的可怕。
以邵文彬的资质,就算是五个他都不一定能比得上。可惜了,谁让他是邵云去的亲哥哥呢。
就在这一刻,距离赵申仅有半米之遥的一块黑色瓦片突然砰地一声炸开,四溅的碎片在赵申脸上留下一道白痕。
“怎么回事?”邵文彬心里一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赵申眉头紧皱,这块运气石他熟悉的很,毕竟这是唯一一块被他摄取了将近四个月至今仍保持着充沛生气的运气石。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白痕,瞳仁微缩:“这是——陶家?”
……
远山县,陶家祖坟。
“1、2、3,起——”
一干保镖喊着整齐的号子,拽紧手中的麻绳将陶宛然的棺椁从坟坑里拉了上来,稳稳的落在坟堆一旁的空地上。
稍微歇息了一小会儿,邵云去看向身旁的陶复礼,“陶老爷子,我这就开棺了。”
陶复礼一脸哀容,摆了摆手:“开吧。”
棺椁埋进地里已经将近四个月,上面的金色花纹早就被腐蚀的差不多了,几名保镖拿着撬棍围了上去。
“开——”
一干人一齐用力,总算是撬开了棺材盖。
沉重的棺材盖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满以为会嗅到一股子腐臭味所以下意识掩住口鼻的陶复礼咦了一声,松开手,使劲的嗅了嗅,竟是一点异味都没有闻到。
他跟在邵云去身后走向棺椁。
只看见棺椁里,陶宛然的尸体全无半点腐败的痕迹。相反,她面色红润,保持着入殓之前的姿势,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死人。
陶复礼脊梁骨一寒,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怎么、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一刻,棺椁里躺着的陶宛然猛的睁开眼,露出猩红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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