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从那门后走出一位身形丰腴的女子,瞧着年龄估摸着也不到二十,一对细长弯眉下是一双清明的眼眸,此时瞧见那脸红的汉子,促狭的笑着。
“这位姑娘就是木珠啊姐了,就是她给儿子收的衣角,嘿嘿。”陈壮瞧见木珠走到屋里,赶紧快步上前,站在她的身侧向牛芳和弟弟妹妹介绍。
木珠看向站在原地的牛芳,笑着侧身微微屈膝行礼,
瞧着眼前这位,穿着淡粉色长裙,长得明眸皓齿的姑娘,牛芳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嘴里还说着:“啥嫌弃不嫌弃,就是,姑娘你这么年轻,咋就当了寡妇?是?”
陈壮一听有些着急,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木珠姑娘不是寡妇,她是,她是被退婚。”
陈月有些无语的看向那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的大哥,你这话,直接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把底细全部抖落出来,再偷偷瞧一眼那未来嫂子,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大壮的出口惊人,面上并没有什么责怪之意。
只是笑了笑,
“当初我爹救下了城中一行商的幼子,那行商当时也不知怎么想,就和我爹定了娃娃亲,只是定亲后,那行商家生意越来越红火,更是在那北边买下一座四进的宅院,后来到我十三岁时,那商人便上门来退婚,只说找了大师算命,我与他儿子相克。
我爹那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那天气得当场把那商人打了一顿。”
木珠瞧着不管听多少次都一脸愤怒的陈壮,目光温柔,
“后来,那富商之子喝醉酒后,才说了真正的原因,说我姓木名珠,实在滑稽,哪有半分风雅可言,那一天,我爹把自己关在房里,喝了半坛女儿红,
其实我是挺满意这名字的,木家的掌上明珠,多好?对吗,陈壮?”
陈月瞧着那木珠,倒是觉得这名字挺好的,未来嫂子不就是像珍珠一般,温润美丽,有一种打眼一瞧,就觉得是端庄大气的感觉。
听到这’退婚‘的来由,牛芳对这刚刚见面的木珠更添了几分怜惜,恨不得立刻就让大壮将人娶回家,可又想到姑娘的爹是这木匠坊的坊主,再想到自家如今在省城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觉得这大壮可真会癞蛤蟆吃天鹅肉,
可愁死了她了。
估计是牛芳脸上的神色转变太明显,木珠挺直了背脊,双眸认真看着牛芳道:
“爹爹让我先问婶婶,能否接受我的经历,若是能,就请后院上坐,若是不能,今日就当从未见过小女,从今以后,我也绝不再见陈壮。”
此话一说,牛芳赶忙点头道:
“这算个啥经历,说实话,就我家大壮这个条件,别说你退婚了,就算是真的寡妇,带个儿子,那也是我家大壮配不上你,你能够瞧得上他,我才是做梦都要谢谢菩萨。”
陈月也跟着默默点头,就大哥那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遇见这样一位美人,基本可以断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瞧见陈家人都一脸的赞成,木珠这才爽利一笑,走到陈月的身旁来,
“妹妹,走,让大壮带婶婶去后院,姐姐带你去咱们木匠坊转转。”
毕竟是婚姻大事,饶是木珠这般爽利的女子,也不好意思在两方父母面前听着,只挽着陈月,找了个借口连忙走了。
陈书瞧了一眼带着娘走的大哥,又瞧了一眼未来大嫂带走的阿姐,只得坐在凳子上对那剩下和自己相伴的董瑞哥哥笑笑:“看来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等爹吧。”
跟着木珠姑娘走出会外客的堂屋,沿着游廊向后走去,沿路瞧见了许多敞开的房间,里面无一不是在做着木匠活计,有那正在刨木头的,有那给做好的家具雕刻的,还有那晾晒在房檐下的各式家具,院子里各种声音参杂在一起,木珠走在其中,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有些在木匠坊做了几十年活计的大师父瞧见木珠那喜悦的神色,也跟着高兴几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娃,当年被那富商退婚时,大家都恨不得打上门去,只是坊主把他们压下去了,说真的打上门了,才是把珠珠的婚嫁之路给堵死了。
这几年,原本最爱笑的珠珠笑容少了许多,且每次笑,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沮丧味道,让他们这帮老家伙看着就着急,可仔细扒拉认识的男娃,还真的没一个比得上那富商的儿子。
“珠珠小姐,这是谁家的小女娃啊?咋瞅着这么眼生?”
诺大的木匠坊,除了老一辈的大师父,还有许多年轻的小徒弟,对于他们而言,那珠珠被退婚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平日里属他们搭话最为起劲,毕竟,若是能够娶上木珠这姑娘,借着女婿的身份,做一个小小的管事人,那肯定可行,毕竟,坊主疼爱木珠,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木珠瞧见那往日最爱搭讪的一名学徒,停下了脚步,挽着陈月的手臂笑着道:
“是挺眼生的,这位小姑娘是我未来小姑子,今儿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玩呢,你们可小心点,要是把她吓着了,我可少不得去找大师父们告状的。”
本瞧见了木珠还特意将头顶汗水给擦去的学徒愣住了,未来小姑子?
这,
“珠珠小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没听坊主说过你相亲啊?”说这话的时候,那学徒脸上硬生生挤出的笑容却十分难看,他辛辛苦苦的在这木匠坊做工是为了啥?
难道真的是为了做一辈子木匠吗?
要不是为了眼前这名叫木珠的肥肉,谁他妈愿意做这苦人的活计,当下只觉得一股子火气涌上心头。
木珠瞧见那笑得艰难的学徒,面色依旧不变,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若是好奇,大可去那后院看看呗,如今我爹他们估摸着在商量日期了。”
说完,也不等这学徒的反应,挽着陈月就向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咱们木匠坊总共有五十三名木匠,其中五位大师父,剩下的他们的徒子徒孙,有家室的在外租房,孜然一身的则是住在后院的通铺之中,一日三餐定时在厨房外的院子里吃。”
走了一圈下来,时间也去了大半个时辰,陈月这才跟着未来嫂子去那后院的堂屋。
只看见陈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坐在牛芳身旁,身后站着陈书和董瑞两人。
坐在对面的则是一名十分壮硕的中年男子,身侧是一名温婉小巧的妇人,瞧着与未来嫂子颇有几分相似,此时瞧见了走到门口的陈月和木珠,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道:
“珠珠,你来得正好,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下个月十八号就是嫁娶的好日子,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绣嫁衣,其余的事,我们再慢慢商量,总不会耽搁了你的好日子。”
陈月站在木珠身旁,听见这婚期如此赶,颇有几分奇怪的看向牛芳,只见牛芳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搭理,只得按下心中好奇,等着回去的路上再问。
既然日期订好了,这时间也不早了,一顿折腾下来,也深夜了,未来亲家让家中马车送牛芳一行人回客栈。
到了客栈,瞧着陈家人上楼后,驾马车的车夫这才赶着马车回去,路上,回头望了一眼,那才点燃灯笼的两间二楼房间,满意的点点头。
回到了客栈,陈月跟着牛芳走进房间,这才问道:
“娘,怎么订下的日子这么赶?下个月十八号,今天已经是月尾了啊?”
陈书和董瑞走了一天,又站了许久,早已撑不住了,上楼就回房了,当下房间里也只有牛芳两口子和陈月。
牛芳一边将小二送上来的热水倒进盆中,一边道:
“哎,听珠珠她爹说,那退婚的富商儿子这几年好像一直身体不太好,今年更是连门都出不得,珠珠她爹担心那富商打冲喜的主意,就想先下手为强,把珠珠嫁出去,今日咱们上门,就说是去认门的,什么聘礼之类,就说给的银票。”
说着,牛芳从怀中掏出了一打银票,陈月数了数,竟然有两千两,不禁看向牛芳,这么多钱是几个意思?
莫非是想让大哥入赘?
“数好了没,明天咱们就拿着这钱去买个宅子,到时候家具有珠珠他家搬过来,帮忙布置,我就是觉得,这娶个儿媳妇,光花的人家娘家的钱,我咋就这么亏心呢?”
牛芳洗了把脸,长叹一口气,干脆坐到凳子上,说出了心里话。
“我原本想着,你大哥能找个我娘家那里的姑娘就满足了,现在冷不丁的找了个省城的大户人家姑娘,你瞧见没,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银票,乖乖,我当时接过手,都没好意思仔细数,就担心露怯了,
你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刚才回来的路上,揣在兜里我都不敢走路步子大了,就担心把这轻飘飘的银票给挤掉了,
要不是这时辰太晚了,我都想立刻去看宅着,将这手中的银票给全部花掉才妥当。”
看着手中的银票,陈月也觉得烫手得紧。
“娘,那咱们也住这银子买的房里,是了,若是咱们不住,岂不是一眼就瞧出这是木珠嫂子家自己出钱买的了,娘也别这么担心,明日咱们就去瞧房子,到时候写房契时,就写嫂子名字就好了呀。”
牛芳一听写未来儿媳的名字,脸上的愁容倒是微微放缓,后又看着小月笑道:
“就这么定了,咱们明日就去看房,能立马订下最好了。”
木匠坊内,
那赶车的车夫此时正在堂屋中回话。
“回禀坊主,打听清楚了,他们是坐的白家的马车进城,今儿城门有许多人都瞧见的。”
木匠坊坊主木实点点头,看向一旁面露担忧的夫人道: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南家能够顾忌于白家而放过珠珠了。”
木夫人用手中的锦帕点了点眼角的泪珠,看着自家夫君:
“只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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