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苍一语点破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多嘴,显露出丝丝的尴尬。
不过塞洛斯倒是毫不避讳,点头道:“别看我坐拥如此规模的政权组织,我却是一个相当钟情于个人英雄主义的人。在我眼里大规模的军事武装不足为惧,但拥有极端能力的个人却值得警惕。虽然你们国家拥护的主义笃定‘历史掌握在绝大多数人手中’,但我终究认为愚民只是顺从了强者的号召而已。”
“也因此,我格外提防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却拥有常人不能及之能力的人。李游书就是这样的人。”
徐苍闻言沉默。他不得不承认,若是站在塞洛斯的角度上看,李游书确实是一个值得被付出精力去歼灭的个体。尤其在加入塞洛斯之后,他从维罗妮卡那里得知《ARTOD计划》和《BABEL计划》的覆灭都有李游书参与其中。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塞洛斯估计都已经不能再容忍他的存在。
“我听说他是你朋友对么?”见徐苍不语,塞洛斯保持着那份独有的危险笑容从十文字冬樱手中接过了另一杯红茶,缓缓抿了一口后笑道,“你的国家有句老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加入了塞洛斯军团,我也不打算瞒着你——我已经放弃了对东亚的温和态度,曹昊天势力也好,你兄长的定戢会也好,你父亲的临江集团,还有之前已经不再与我合作的钟城欧阳思,我都已经决定停止与他们的情报和经济往来。我会用一场意想不到的突袭来向PRDC宣战,而PRDC则是我问候整个世界的第一步。”
从塞洛斯的话语中,徐苍听出了相当深重的危机:“所以不光是韩授……我父亲、我哥哥都会死,你是想表达这层含义么?”
虽然痛恨徐临观擅作主张杀害了邱师竹,但他终究还是徐苍的父亲。尤其这件事还牵扯自己哥哥,况且按照塞洛斯所说他的最终目标是整个世界,那么自己远在巴黎的母亲到时也将在劫难逃。
想到这儿,徐苍下意识地运作了内气。杀意伴随内气的涌动便变得清晰可感,令站在一侧的十文字冬樱警惕之下举起了枪。
“这要取决于你的态度,”面对徐苍一触即发的攻势塞洛斯不为所动,笑着往沙发背上靠了靠,“毕竟是你的亲属,如果你愿意有所奉献,亲人必然能够得到塞洛斯的庇护。就这么简单。”
“你是要我在韩授和我父亲之间做选择啊。”徐苍眯起眼睛来,面前塞洛斯俨然变成了一个天平,两端自然是韩授的性命和徐临观的性命,“可是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杀了韩授,自然是背上了他的性命,从此和李游书为敌;我如果不杀他,那就是背上了我父亲和我哥哥的性命……您还真是擅长让人左右为难。”
“所以,你的答复是什么?”塞洛斯不在意徐苍的抱怨,径直问道。
将文件袋递给身后维罗妮卡,徐苍毫不迟疑、果断回答:“这是工作,我只能接受,韩授的项上人头我一定带到。”
令人满意的答复,塞洛斯不再多做纠缠:“好,我会通知贝尔纳提诺。武器、人员,随你挑选。”
“倒也不用那么多讲究,”徐苍说着便站了起来,“只要带两三个人就够了。我的故乡,轻车熟路。”
……
离开了塞洛斯的办公室,徐苍若无其事地向前走着。维罗妮卡抱着那个文件袋,踟蹰几次后终于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嗯?”徐苍回眸,见身穿战衣、身段娇俏的小哑巴副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徐苍当年在学校做志愿者的时候学过手语,所以跟维罗妮卡可以无障碍沟通。他伸手从维罗妮卡怀里拿来文件,好方便自己的副官空出双手来打手语。
“您真的要对同胞出手么?”维罗妮卡问道。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不动手,我父亲和我哥哥就要面临危险。何况加入了塞洛斯之后就等于自动地放弃了原国家立场,我现在也许已经被PRDC给列为重点消灭对象了。”徐苍耸了耸肩,不阴不阳的脸上没有任何迟疑和纠结,“按照我们国家的说法,我现在就是妥妥的狗汉奸。”
“那您可以离开,回到祖国去。”维罗妮卡给出了一个提议,“您是个善良的人,塞洛斯不适合您。您可以选择更自由、更幸福的生活。”
面对姑娘的劝说,徐苍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所谓的。我心爱的女人死了,现在的世界不管哪个角落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样子。杀生也好,被杀也罢,都是我自己选的。也许等我对那个女人的想法逐渐淡去之后就会有新的选择了。不过好在她已经死了,所以即便我悲伤也不可能终生悲伤。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这件事毋庸置疑。不过现在我还没有什么想法,只能按着自己的突发奇想来行事,也算是我人生中难得能糊里糊涂做出决定的机会。”
徐苍的答复看来有些曲折拐弯,维罗妮卡诧异地盯着他,似乎因为没有听懂他的回应而面露疑惑。
徐苍知道这姑娘的小脑瓜多少有些单纯,所以干脆拍了拍她肩膀说道:“反正你跟着我干活就是了,你原来的队长怎么对你的?”
维罗妮卡回忆了一会儿,又比划道:“梅森特斯队长说我是个傻子,很少让我参加任务。”
“他说你是个傻子?”徐苍不理解,“你是首领的女儿,他敢说你是傻子?他找死吧?”
维罗妮卡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徐苍的心。
“心声小丑的能力不止能在对方的脑中产生噪音,还可以读取对方的隐藏想法。梅森特斯队长没有明面上骂我,但他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哦……”徐苍恍然大悟,点头道,“那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长鼻子大象。”
“哟,还真让你猜对了。”得到了证实,徐苍相当惊喜,“你这个能力太好用了。放心,他把你当傻子那是他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不,死了。我不会把你当傻子的,以后我在暗杀队里可就指着你帮忙了。”
闻言,维罗妮卡露出清婉一笑:“只要您需要,我随时候命。”
就在这时,远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是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严厉,有一种老师的令人心头一紧的威严。徐苍上学的时候跟李游书不一样,是个相当规矩的学生。当下听见那声咳嗽不由得头皮发麻,徐苍循声而望发现是个陌生身影,又见维罗妮卡冲那人深鞠一躬,猜想估计是个职位高于自己的人,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见徐苍站在那里一副按兵不动的模样,那人伴随高跟鞋的清脆声音迈步走来,并冲他说道:“前不久才刚见过,就把我忘个一干二净了?好歹也是同胞呢。”
在那人开口说话的瞬间徐苍就认出她了——塞洛斯里东亚地区的人本就不多,与徐苍同说汉语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加上维罗妮卡对那女人的恭敬态度,不用想,肯定是战略部的部长白楚慈。
白楚慈是个只有三十来岁的女人,由于每日西装革履和戴着眼镜,加上本身为人处世一丝不苟的态度,她给人的感觉比实际年龄要更加老成些似的。
徐苍冲白楚慈一拱手:“怎么会认不出呢,我是在考虑叫您白姐还是楚慈姐。”
“就没考虑叫阿姨?”
“您三十五,我二十七,八岁还能叫岁?”徐苍笑嘻嘻说着,不过站在旁边的维罗妮卡却觉得徐苍一身轻快气氛,跟白楚慈那种过分严苛的成熟相比确实有种不成年的感觉。
白楚慈显然对于这种缓和气氛的玩笑话不放在心上,他指指维罗妮卡,对徐苍说道;“你来一趟我办公室,你的副官,让她回基地去就行。”
于是徐苍让维罗妮卡先行一步,自己跟随白楚慈去到了战略部的部长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白楚慈便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并招呼徐苍:“坐。”
徐苍觉得她找自己绝非什么好事情,但既来之则安之,往沙发上一落座,接过了白楚慈秘书递来的咖啡,便小偷似的左右窥探起来。
白楚慈一边跟他寒暄一边打开电脑处理了个别文档,又拨通电话向其他办公室里的下属下达了指令,随后遣退秘书,并默默地按动了办公桌前一个按钮。
徐苍能听见某种能量运作产生的悠然声响,但依旧没有轻举妄动。
至于白楚慈,长吁了一声,她脱掉了西装外套丢在另一张沙发上,便相当疲倦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徐苍对面:“累死了。有时候真羡慕你们作战部的人,只要负责打仗就行。”
“劳心者治人,您的工作更重要。”徐苍简单地奉承了一句。
“刚才我已经打开了干扰屏障,任何监听手段都无法窥探到我们现在的对话。”又是无视了徐苍的假意阿谀,白楚慈半躺在沙发上,双目沉沉地望着徐苍说道。
“徐苍,你可以不杀韩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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