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蒋纹脚底一动,刚准备进去问价钱,后领被人拽了回去。
她倒退几步,摔他身上。
“……”
陈陷看着她莫名其妙的投怀送抱,他刚刚使这么大劲了?
陈陷嘴里衔着半根烟,“没话跟我说?”
蒋纹站直,回视他:“说什么?”
陈陷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你说呢。”
蒋纹不吭声,眼睛看向别处。
陈陷寸步不让:“往哪儿看呢。”
蒋纹又把目光转回来,“我来工作。”
“什么工作?”
蒋纹憋出两个字,“画画。”
“中国那么大,没地方去了?”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蒋纹不退了,盯住他的眼睛,“我来这儿是因为你?”
陈陷一针见血,“不是么?”
安静了半晌,蒋纹说:“是。”
原因之一。
烟气腾腾中,陈陷的脸色降了温度。
“画完画就回去。”
蒋纹:“不。”
陈陷把烟蒂丢进土里,捻灭,“到了这儿,轮不到你说不。”
“我不用你管。”
他笑了一声,“我乐意管你?”
蒋纹脸一沉。
“话我跟你说清楚了,‘工作’解决完就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特地加重工作二字。
蒋纹一声不吭,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什么也没听。
**
重新走进那家小卖部,扑面而来的阴凉让她一直昏沉的脑袋清醒不少。
女老板正抱着半个西瓜,一边吃一边看电视,见她进来,笑着问了一句,“画的咋样?”
“还行。”蒋纹淡淡答,又问:“加油多少钱?”
“两百。”统一价,老板也没问她加了多少。
蒋纹不多话,直接递过去两张一百,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
蒋纹从商店的窗户看出去,只看到两道深深的轮胎碾过的痕迹,车身后,一片黄沙漫天。
他走了。
金色的太阳依旧刺眼,干瘪枯竭的树枝佝偻着身躯。
很快,尘土散落,戈壁滩恢复平寂。
**
一个小时后,蒋纹开车回到汽修厂。
何岩问她:“去哪儿了?”
蒋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附近一个戈壁滩,十公里左右。”
她把画本搁在桌面上,何岩指了指,“能看看吗?”
蒋纹翻开给他。
枯植,沙砾,石头块。
刘岳看到那张商店近景的速写画,问:“老板是个女的?”
蒋纹已经迷上粗茶的浓郁口感,“嗯。”
刘岳笑了笑,“你去的是我老婆开的店。”
“啊。”蒋纹应了一声。
“她没什么事做,就在那开了家店,给过路的提供补给。”
想想那片灰黄而一望无际的土地,这工作的意义也变得深重。
蒋纹点点头,“挺好。”
“差不多该动身了。”何岩拍拍裤子站起来,“天黑之前要到托克逊。”
蒋纹问:“远么?”
刘岳说:“远倒是不远,但是风大,托克逊是“风”城,路不好走。”
何岩可惜的说:“本来还想尝尝嫂子做的大盘鸡。”
刘岳拍他一把,道:“你也不怕撑得慌,下次吧,趁天还没黑先赶路。”
**
边防武警总队司令办公室内,陈陷的太阳穴直突突。
见他半天不吭声,吴司令浓眉一皱,眼睛瞪起,“你小子哑巴了?”
陈陷强压着一肚子火,要笑不笑的,“和着您召我回来就为这个事儿?”
“这个事儿是哪个事儿?这个事儿怎么了?别人抢着争着我都没松口,就留给你了,你还给我挑三拣四?”
陈陷眉一挑,“我还有挑的余地?”
“不识好歹!”吴司令抄起桌上的本子就砸他,“想让你过几天好日子还成我的错了?”
“这算哪门子好日子?”
“人家是上头特派下来的记者同志!还曾在新疆服过役,这次是要出成绩的,多少人重视你知不知道?让你配合采访你就给我老老实实配合!一个月,坚持不了吗?非得成天上荒郊野外吹寒风去是不是?”
陈陷说:“我宁愿在荒郊野外吹寒风,也不想和媒体打交道。”
“少贫,还有,这次“打黑”行动你不准参与,这是别的市的任务,你参与了到时候人又得说你抢功。”
“他们要过喀什,就是我的任务。”
吴司令从办公桌后站起来,一字一句问:“这是命令,你服不服从?”
陈陷双唇紧闭,沉默。
偌大的房间,再次响起吴司令的问句:“这是命令,你服不服从?”
半晌。
陈陷脚跟并拢,双手紧贴裤缝,下颚收紧。
“是。”
严肃而郑重。
**
蒋纹算是真真切切体验到什么叫“风大,路不好走”了。
托克逊是天山当中的风口,沿途中,车内的音乐都盖不住车窗之外呼啦啦的风声,飞沙走石,玻璃被打的噼啪响。
“这是天山刮来的风,一到平原地区就特别厉害,尤其是春秋两季。”刘岳把着方向盘,车身晃晃荡荡的,“有一年我从吐鲁番过来,赶上大风了,玻璃全都吹碎,我们几个人下车抱着石头,一直等风小,才开那辆破车上路,真的,车被吹的只剩壳子。”
蒋纹看着窗外的自然奇观,静静听着刘岳说话。
“这两年为防风固沙,费了不少劲,我们站都快成树木保护站了。”
蒋纹看向前座的人,问:“你们站?”
刘岳回答:“我调到武警部队之前,就是这边的戈壁防护站的,退役以后偶尔去看两眼。”
蒋纹点了点头。
何岩回头问:“那你明天给我约的人呢?”
“他直接去防护站。”
**
到达目的地,太阳已经落山,不在市区内,只有几栋平房,一个大院,周边是无边无际的荒野。
蒋纹下车,临近夜晚的寒风扑面而来,戈壁滩的夜间温度直逼零下,她咳嗽了一声,问:“到了么?”
”嗯。”何岩裹紧外衣,“驻守这片戈壁滩的工作人员住这。”
他们的到访,引得院内几只狼狗吼叫起来。
“茂森!不许叫!”刘岳对着为首的狼狗下命令。
茂森嘴里呼噜的低吼着,但立刻收敛了几分。
它认得刘岳。
“岳哥!”从里屋出来两人,一个矮胖,一个高瘦。矮胖男人喊了刘岳一声。
“程伍!”刘岳走上前,与他拥抱。
“这两位是?”程伍眼睛转向这边。
刘岳介绍道:“何岩,我的老战友,现在是记者,这次来搞宣传工作的,这姑娘是一道来的。”
“哦吼,欢迎欢迎。”程伍与何岩握手,又看向蒋纹,“你好,我是这里的站长,程伍。”
“蒋纹。”蒋纹回握一下。
何岩对着蒋纹说:“咱们今晚就在这休息,明天和几个人汇合。”
蒋纹问:“什么人?”
走在前面的刘岳回头:“边防兵。07年派过来的。”
蒋纹在心底算了一下,脚步一顿。
十一年。
守着这片大漠边疆十一年,要熬过怎样的寂寞与苦难。
房间有限,何岩和蒋纹只能凑巴凑巴睡一间屋,程伍低声道:“今儿先不招待你们了,早些休息,明天还得早起。”
何岩道了谢后,一头栽到床铺里,他赶了一天路,精疲力尽,很快,便传来打鼾声。
蒋纹坐在另一张床上,掏出手机看,快晚上十点,信号很弱,有几通未接来电。
蒋深的。
再看到这个名字,蒋纹只觉得遥远。
她来到这里不过两天,时间仿佛很慢,又仿佛很快。
她见到了过去几年不曾见到的人和事,见到了若是不来西北,此生无法感受到的自然奇景。
她知道,这些不过是万分之一。
蒋纹没有回电话,直接关机,存点电。
她从包里翻出湿巾,卸掉脸上的妆,出去找程伍打了点水,把脸洗了。
野外温度极低,天一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蒋纹打着手电筒洗脸,水冰的刺手。
另一间屋内,刘岳和程伍他们几个人在聊天。
蒋纹从口袋里掏出那包快压瘪的烟,紫色的包装,烟盒上印着雪莲。
她抽出一根,用唇瓣含住,护了好几次火才点着。
缕缕一升烟,散进无边夜空里。
劲比她抽过所有的烟都大,她抽的头晕。
晕乎之中,她想起了陈陷。
她该不该听话回北京?
她不想。
那座城市会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
清晨,天光乍亮,晨光熹微,戈壁滩一片沉寂。
蒋纹醒来时,隔壁的何岩已经不知去向,被子叠的四方四正,床单铺平无痕。
院子里有人在说话,皆是男人,伴有几声狗叫,在天地间回荡。
蒋纹睁眼,入目是冰冷的天花板,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便头脑清晰起来。
蒋纹冷的发颤,她想裹棉衣,但想起行李箱在何岩那辆车的后备箱里,只好作罢。
她翻身下床,拿过黑夹克穿好,把床铺整理整齐,然后走出房间,边走边用牙轻咬着皮筋,她把长发捋顺,随意挽了个髻,低低垂在脑后。
在院子里说话的男人集体进了屋,只留何岩在等她,见蒋纹过来,指了指左边一栋小平房,“在那洗漱,收拾好了过来吃早饭。”
蒋纹点头,回屋去拿背包里的洗漱用品。
三分钟后,蒋纹走进那间热闹的房。
她没化妆,失去气焰嚣张的红唇与乌眉,面容清丽,下巴瘦削,一双眼又黑又静,衬得整个人冷冷清清。
素颜的蒋纹依旧极美,但那股生人勿近的冷也更甚几分。
美女入座,男人们全都表示欢迎。
除去昨晚见过的程伍,此刻多了几个陌生面孔。
皆是黝黑的皮肤,似是在沙漠风吹日晒的杰作,几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唯一一个不是防护站的人,叫周正,看着还是个年轻小伙,和她差不了几岁。
蒋纹挨着何岩坐下,木桌上的饭菜很简单,米粥,馕,西红柿炒蛋。
“能吃得惯吗?”程伍问她。“看你挺瘦,咱们这真没啥好招待的。”
“怎么吃不惯。”蒋纹淡笑,掰了一小块馕放进嘴里,香脆可口。
“岳哥,陈队呢?”周正边喝粥边问。
刘岳道:“待会到。”
蒋纹喝粥的动作有一秒的停顿,很快恢复,她垂下眼,神色淡淡。
程伍对蒋纹的身份挺感兴趣,“昨天晚上才听老刘说,你是画家?”
蒋纹嗯了一声。
“怎么想到来新疆?”
“美。”
蒋纹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景美,食美,人美。
一桌人都听的受用,程伍笑的很自豪,嘴上还谦虚着,“戈壁滩有啥好看的,哎,你们打算在新疆待多久?”
何岩说:“我出个系列报道,一个月左右。”
程伍又转头看蒋纹,“你呢?”
蒋纹答得含糊,“我差不多。”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冷硬的男声重重落在众人耳朵里。
“最多一星期,全部给我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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