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晏“怒”喝道:“住口!不要说了!”
他毫无愠色地说完这句话,脸色苍白地对着皇帝勉强笑着道:“陛下,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五殿下……大概只是想找我单独叙叙旧……没有这个意思。”
江恩和顿时噤声。
他这么强颜欢笑地辩解,却只是让人更加坚信江恩和说的是实情,反正端明崇的脸色是沉了下来。
北岚帝一直知晓自家这个儿子一向色胆包天,平日里那些事情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是却因为宁贵妃而对端熹晨宽容些,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却未曾想过端熹晨竟然会胆大包天到觊觎朝臣之子,而且还是自己亲封的小侯爷。
北岚帝不可置信地看着端熹晨,急喘了几口气,才猛地一拍扶手,怒道:“端熹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同朕交代!”
端熹晨此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根本就没有听到江恩和说了什么,他恍惚听到北岚帝的问话,眉头一皱:“交代什么?”
耳畔一阵窸窸窣窣的朦胧声。
北岚帝似乎又说了什么,端熹晨听得不太真切,他站在原地,突然朝着一旁的侍从问道:“我的香呢?”
侍从哆嗦着道:“回殿下,在……在寝殿里。”
北岚帝怒道:“端熹晨!”
端明崇道:“父皇息怒,五皇兄看起来似乎身体有些不适,要不还是叫孟御医来瞧瞧吧。”
端熹晨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冷声道:“我没有不适,轮不到你来假好心——快去给我拿我的香!”
后一句话是对一旁的侍从说的。
皇帝和太子都在这里,侍从自然是不敢直接听令走的,几人惧怕地跪了下来,伏地一言不发。
钱神医给端熹晨用的药比岁晏之前用的那种还要虎狼,每日必须要有一半时日都要点着那药香,否则神智昏沉是小,严重些脾性暴躁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他在御花园待了一炷香左右,竟然就有些发蒙了。
北岚帝被端熹晨气得两眼发黑,哆嗦着道:“来人,把他带回寝殿,去请孟御医来瞧瞧!”
跟在轿撵旁的侍从忙快步上前,靠着人数将端熹晨的双臂困住,使他动弹不得。
端熹晨满脸厉色,竟然已经分不清人开始胡言乱语:“放开我!把我的香拿来!你们再拦着我,我诛你们九族!”
北岚帝脸色更难看了,诛九族?这是一个皇子能随口便说出来的话吗?
“带去寝殿!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发了病!”
众人浩浩荡荡去了五皇子的寝殿。
在一旁看了一场好戏的岁晏趴在端明崇怀里眼巴巴地往外看,他正要跟上去,端明崇却一把按住了他,淡淡道:“你不准跟过去。”
岁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去观赏观赏端熹晨的狼狈样子,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他眨着眼睛讨好地看着端明崇,道:“我只是去瞧瞧,保证什么都不做。”
端明崇道:“那也不成,他寝殿中到处都燃着那药香,你若是待久了再发作怎么办?你就不能多想想自己的身体吗?”
听到这句话,岁晏顿时哆嗦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我、我之前发病时,也那般口无遮拦,张口闭口就要杀人吗?”
那端明崇没有把他扔出去还把他留在东宫照料了这么久,还真是脾气好啊。
端明崇无奈笑道:“你之前比他乖巧多了,就算犯了药瘾也只会抱着我哭闹,不打人也不想杀人。”
只是偶尔喜欢挠人罢了。端明崇摸着脖子上已经掉了痂的伤口,心想。
岁晏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君景行给他配的药香就和端熹晨用的这个不一样了。
岁晏还是想要去看看,抓着端明崇的袖子晃个不停。
江恩和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十分多余,他贴着墙根往外蹭,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开。
端明崇被岁晏闹得受不住,余光瞧见江恩和缩着头想跑的样子,微微挑眉,道:“江大人?你要去哪里?”
不知为何,江恩和十分惧怕端明崇,被他突然一叫名字,顿时哆嗦了一下,快走几步迎上来,强颜欢笑:“没、没啊,殿下有何事吩咐?”
端明崇笑了笑,道:“孤要去五皇子寝殿去瞧瞧情况,小侯爷生性顽劣好玩,孤担心他又跑出去闯祸,能劳烦江大人将他送回东宫吗?”
岁晏不满道:“我不想回去。”
江恩和不敢拒绝,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端明崇带着点谴责地看着岁晏,将他额前散乱的头发理了理,柔声道:“你乖乖的,晚上咱们还能喝甜汤,要不然……”
一听到有甜汤,岁晏立刻点头:“回回回,马上就回,我跑回去,特别快!”
端明崇被他逗笑了,看他似乎还能站稳的样子,也没再扶着他,点了点他额头,道:“去吧。”
岁晏忙点头。
端明崇这才带着人,一路朝着五皇子府走去。
岁晏本就腿软,一下没了端明崇,他踉跄着走了几步,单腿蹦了两下,一下扑到了江恩和背上,道:“快快快,背着我,咱们去瞧好戏!”
江恩和力气不足,险些被他压趴在地,他怒而回头:“太子殿下不是说了要你回东宫吗?你方才也还答应了的,怎么说话不作数?!”
岁晏两手环着他的脖子,原地一蹦跳到了江恩和背上,无语道:“我说着哄他的你也信啊,快走,只要不被他发现,甜汤我还是有的。而且你不想瞧瞧往日作威作福的端熹晨狼狈不堪的样子吗?”
江恩和想了想,立刻和岁晏一拍即合。
“成,走。”
江恩和为众人证明,同一个喜好能让两人冰释前嫌;
而有同样厌恶的人,也能让人放下成见,化身勇士再背这混账东西一程。
江恩和吭气吭气往五皇子寝殿走,岁晏在他背上优哉游哉地道:“方才你反应不错啊,原本看皇上还想要直接糊弄过去息事宁人的,你这话一说出来,皇上脸都绿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端熹晨太放肆还是被你堵了个正着气得。”
江恩和喘气道:“你竟然敢非议陛下?”
岁晏不满道:“废话少说,快着点——哎哎哎!别往这里走啊,这一进去肯定让人瞧见,我知道隔壁宫殿有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咱们从那溜过去,保证遇不到旁人。”
江恩和只好任劳任怨地往旁边跑。
不过两人刚刚穿过长长的游廊,迎面便碰到了端执肃和宋冼。
岁晏:“……”
江恩和:“……”
江恩和一抖手,将岁晏整个人从背上抖下来,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岁晏站不稳,扶着江恩和的肩膀,也讷讷行礼:“请殿下安。”
宋冼一瞧见岁晏,又怒又怕,恶狠狠地瞪着他。
端执肃瞧着岁晏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担忧道:“你的腿怎么了?”
岁晏胡乱道:“瘸了瘸了,死不了的。”
端执肃:“……”
岁晏急着去看好戏:“殿下,还有其他事吗?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端执肃也没什么理由留他,只好道:“没事。”
岁晏立刻扒着江恩和的肩膀,直接蹦了上去,催促道:“快走啊快走!驾!”
江恩和:“……”
江恩和咬牙切齿,朝端执肃微微颔首,背着岁晏侧身离开。
岁晏:“你还想不想看好戏了?”
江恩和骂道:“你就不能安分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是个东西啊,简直混账一个!”
岁晏:“你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啊!”
在出游廊时,岁晏忙着和江恩和拌嘴,一时没看路,直接撞在了拱门的垂门镂空木雕花上,他被撞的往后仰了一下,额头很快红肿一片。
江恩和:“哈哈哈哈哈活你的该啊!”
两人都走老远了,端执肃和宋冼还能听到那两人的拌嘴声。
宋冼小声道:“殿下,刚才忘归说去看好戏,看方向好像是五皇子寝殿的,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端执肃摇摇头:“不必了。”
宋冼欲言又止。
端执肃道:“你若是想去便去吧,不用顾我。”
宋冼还想在说什么,端执肃已经抬步离开了。
宋冼在原地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喜欢凑热闹的心理居了上风,朝着端执肃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岁晏追了上去。
五皇子寝殿外一簇花丛,此时已是三月,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岁晏和江恩和折了几枝花插在头上用来隐藏身形,暗搓搓地扒着窗棂露出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往里看。
宋冼也掐了几枝花插头上,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
岁晏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被突然出现的宋冼险些吓得惨叫一声,浑身一哆嗦,头上的花都掉了几片花瓣。
宋冼朝他“嘘”。
同一个爱好,同一个目的,便是自己人。
岁晏难得没有和他计较,三个人就保持着扒着窗棂的猥琐姿势往里看。
寝殿中,孟御医已经在诊脉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端熹晨的脸色,来回探了好多次,才将手放下,起身走到外间,恭敬行礼道:“陛下,五殿下这是……有了药瘾。”
北岚帝正坐在外室的椅子上喝茶,闻言手一抖:“药瘾?什么药瘾?”
孟御医将药香的事情仔细解释了一遍,道:“看五殿下那样子,是用了太多的药香,这才导致药瘾入骨,那药香极其霸道,若是断了那药瘾,指不定整个神智都要崩溃。”
北岚帝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太子,替小五医治的郎中现在在何处?让他过来见朕。”
端明崇微微躬身,道:“是。”
窗户外,岁晏小声道:“药瘾药瘾,说是缺了就能成傻子呢。”
江恩和:“这什么药香这么厉害啊,我府上现在还点着香呢,回去我赶紧灭了。”
宋冼:“我我我也灭了去。”
岁晏横了他们一眼:“胆小鬼,那种安神香安息香又不能上瘾,都说多少遍了,人既然丑就快去多读书。”
江恩和呸:“那我怎么听说你也老不读书,还好意思说我们?”
岁晏:“那自然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啊,要是你能长成我这样,躺着都有人养你——哎你方才说我长胖了,那是真的吗?看来太子殿下养我养得真好啊,我都想待在东宫不走了。”
江恩和:“呵!”
宋重卉:“呸!”
三个人互损的功夫,钱神医被宫人带来了,他步履蹒跚地下跪行礼,哆嗦道:“草民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北岚帝冷声道:“你给五皇子用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还会成瘾?”
钱神医头一回面见天子,吓得手都在哆嗦,他扣头,抖声道:“皇子殿下中的是一种罕见的蛇毒,若是不解毒不过数月便会全身衰竭而死,草民、便用了一些虎狼之药……以、以毒攻毒……”
北岚帝拍案,怒道:“以毒攻毒!那为什么之前医治却没有说这用的药还会上瘾?!”
若是知道这药能将人影响成这样,北岚帝说什么也不会将这种虎狼之药用在端熹晨身上,指不定再等一等便会有其他的江湖郎中能完好无损地将端熹晨医治好。
窗外,江恩和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香囊,里面是雪花糖裹的熟花生,他小心翼翼地给两人分了一把,小声道:“嚼的时候小心着点,别被人听见了。嗨呀,要是知道今日要来凑热闹,我就带果脯来了,吃那个没有声音的。”
岁晏和宋冼捏了一粒塞嘴里:“咯吱咯吱……”
江恩和:“嘘嘘嘘!都说了小声点!”
岁晏:“别吵,马上到最精彩的地方了!”
江恩和:“……”
宋冼:“咯吱咯吱……哎忘归,我怎么觉得那神医有点不对劲,好像一直在暗暗看太子呢?”
岁晏:“咯吱咯吱……太子长得好看啊,要我的话我也看。”
江恩和:“……”
江恩和气得半死,将花生塞了一把到嘴里,也咯吱咯吱起来。
反正一抓就抓仨,要死一起死,他不担心。
钱神医被吓得冷汗直流,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北岚帝死死捏着杯子,猛地朝地上一摔,怒道:“说话!”
钱神医吓得额头抵地,惧怕地磕头,颤抖着道:“但是我已经给让我来的皇子殿下说明了其中利害,但是殿下说不必管这个,只需要治便是。”
岁晏、宋冼、江恩和:“嚯喔!”
咯吱咯吱。
端明崇离窗户比较近,被那一阵阵耗子偷食的窸窣声吸引地偏头一看,就发现了躲在窗棂后的三个插满花的脑袋。
端明崇:“……”
岁晏正盯着那神医瞧个不停,并不知道自己的甜汤没了,依然在咯吱咯吱。
北岚帝被这句话气得几乎手都在哆嗦,喘了几口气,才厉声道:“是谁?是哪位皇子殿下,竟然胆子敢这么大?!”
端明崇这才回过神,忙给皇帝顺气:“父皇息怒。”
当初是端明崇全权负责给端熹晨医治的郎中,北岚帝对他第一个怀疑,直接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指着那神医,震怒道:“说!到底是谁?!”
那神医本就年纪大了,被吓得几乎浑身瘫软,他跪在地上,犹豫许久才艰难开口。
“正、正是……二皇子殿下。”
岁晏、宋冼、江恩和:“嚯喔!好戏啊!”
听个正着的端明崇:“……”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来还真是太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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