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没有换衣服,直接拉下了这一件V领T恤。他的左肩背黑了一小块。
陈乌夏见到后,有些心软了。她夹起棉花,沾着药酒,轻轻按在他左肩的伤:“你收了我的纸飞机,也说事情过去了,我就当真了。邻居嘛,抬头不见低头见,上下楼板着脸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谁板着脸?”
“你啊。”
“我本来就这样。”
“你都不会笑一笑。”
“没什么好笑的事。”他转过头。
利落的线条从他的颈画到他的肩。两人只有半肩的距离,她向后挪了一下:“今天见到了老同学班长,你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吗?”
“你提醒了我。”李深转向窗外,天空挂了几颗星星,低调但顽皮。他说:“三年了,小别胜新婚。”
她就知道,他和班长才有友谊。“那你笑一个啊。”
他向下面看了一眼。裤子很宽松,什么也见不到。他说:“哪天不需要灌冰水了,我笑一个给你看。”
“我哥说,你笑起来特别丑。”她故意用激将法。
李深冷冷地说:“呵。”
擦完了药,陈乌夏赶着他走。
他没有逗留:“早点休息。”
他走了以后,她推沙发去挡住门,然后一觉到了天亮。
陈乌夏第一时间去检查,沙发没有移动的迹象。她一边搬动沙发,一边想,其实这也是不信任李深的表现吧。
虽然她为曾经的听信谣言而道歉,但行动上并没有改变。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她终究对他抱有戒心。
腿上的淤青淡去了很多,她在膝盖上按了按,疼痛减轻了。
她开了门。下一秒,对面的门也开了。
李深的头发不再乱翘,一副冷清淡然的姿态:“早晨。”
“早晨。”相较于他的整装完毕,陈乌夏的裙子却是皱巴巴的。“谢谢你的收留,我先走了。欠你的钱改天会还上的。”
“吃完早餐再走吧。”李深说,“想吃什么?叫外卖。”
“我要上班。”她光着脚,几个脚趾轮流翘了翘。
“你星期一不是休息吗?”
他知道她的休息日?“今天餐厅会比较忙,经理安排我和另一个同事调班了。”
“上班也还早,吃个早餐来得及。”
“几点了?”
“六点半。”
那是很早。“说起来谢谢你的照顾。”她人还在他的地盘,好话还是得多说。
“哦。”李深过去拉开了落地窗前的帘子,天边映出了缕缕金丝。“一起吃早餐吧。”
“你这里有食材吗?”
“有面,有青菜。”李明澜前天回国,说是要练习厨艺,买了不少菜。结果煮烂了面,她又住酒店去了。
“我煮个面吧。”陈乌夏昨天吃了两份套餐,一下子没了两顿饭钱,她心疼钱包。“自己煮省钱,叫外卖太贵了。”
“你缺钱?”
“是啊。”这地段,恐怕她一个月的兼职薪水才能住一晚。
“你这条裙子不是缺钱的人穿的。”陈立洲倒是大手笔。
“伯娘也说我哥花钱大手大脚的。”
厨房里不止有面有青菜,陈乌夏还找到了一盒鸡蛋。她熟练地打蛋,说:“昨晚的房费,我领了薪水再给你付。”
“嗯。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很快就煮好了。”
过了几分钟,陈乌夏端了两个大碗过来:“你说这里不常住,但是锅碗瓢盆很齐全啊。”
“李明澜偶尔会做黑暗料理。”李深从旁边拉起一根线,“对了,音响用的充电线和你手机的一样。”
“太好了!”她连忙给手机充电。
才开机,接二连三的消息轰炸而来。全部来自陈立洲。她赶紧回电。
那边响了一秒就接通了。“乌夏。”陈立洲没有休息,嗓子有些沙。
“哥,对不起。累你担心了。”
堂妹的语气里没有不安,陈立洲的焦虑缓了下来:“去哪了?不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我昨晚误把酒当水喝,醉糊涂了,只好在同学这里住一晚。手机没电关机了,又找不到充电线。”至于这个“同学”为什么不肯用自己的手机通知,她没有想到合理的借口,索性不说了。
陈立洲勾了勾烫卷的刘海:“哪个同学?”
“以前高中的。”
“男的女的?”
“女的。”陈乌夏回答得飞快。
“男的。”陈立洲冷笑了一下,“让李深接电话。”
她惊讶堂哥的敏锐,粗略回想,不知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她试着再挣扎一下:“哥,我在魏静享的家里。”
“哦。”陈立洲淡然,“她在哪儿,我和她说两句。”
“她刚出去了……”陈乌夏转过眼,又被吓了一跳。
李深居然靠了过来,眼睛里漾着不知名的微光,这令他莫名有了人情味。
电话那边吓人,这里的也吓人。陈乌夏背过身:“哥,我一会就回去了。”
陈立洲却说:“让李深接电话。”
陈乌夏正在想借口。
李深忽然抢了手机:“喂。”
陈乌夏傻眼了,编的谎言全泡汤了,完蛋。
“李深,好啊你,等我拿你的项上人头。”陈立洲的咬牙切齿藏在森冷的话音里。
“陈师兄,亡羊补牢,无济于事。”李深慢悠悠的。
陈乌夏踮起脚跟,左耳靠近手机,偷听两个人的对话。
陈立洲:“你昨晚干了什么?”
“把她喂得很饱。”李深隐约有轻快的调子。
陈立洲:“我杀了你!”
陈乌夏很是着急,堂哥真的怒了。她要抢回手机。
李深闪开了,告诉陈立洲:“我这里有外卖订单的记录,她吃了两个套餐,真的很饱。”
“取你狗命。”陈立洲挂断了。
李深把手机还回去:“吃饱了再走吧。”
风云已经变色。陈乌夏随便扒了几口面,再也吃不下了:“我走了。”
李深闻了闻面汤,称赞说:“味道很香。”
哪管香不香,她急匆匆往外冲:“记得洗碗。”到了门口,她拿起高跟鞋,穿上一只,想起什么又脱掉,跑回了餐厅:“李深。”
他用筷子挑起面条,尝了一口,才抬头看她。
“我会相信你的。”这是一句将来时语态。
李深放下筷子,向她招手:“过来。”
她没有动。
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全是油。”
她上前接过,擦了擦嘴,又往外跑了。她愿意相信他是一个真的好人,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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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插进锁口时,陈乌夏有些迟疑,她轻轻一转钥匙,门开了。
她脱下鞋子,蹑手蹑脚的。
今天是周末,大伯和伯娘一早散步买菜去了,要是堂哥不在的话……
“乌夏。”幽灵一般的陈立洲,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悄无声息到了她的背后。
她抓紧了钥匙,锁芯刺到她的手掌,她深呼吸,回了头。“哥。”在他的盯梢下,她连解释的勇气也没有,直接道歉了,“哥,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你骂我吧。”
他伸出手。
她低下了头。
陈立洲按住她的头,大掌在她的头发上乱挠,把她一头卷发挠得乱七八糟。然后他松了手:“把昨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从见到楼下那男的开始。别想糊弄哥,我听你一个音节就知道你是不是撒谎。”
堂哥说是一五一十,但昨天晚上发生了太多太多,陈乌夏不可能详细到将李深的每一句话都告诉堂哥。她简略地叙述了一遍,重点强调她和李深清清白白,分房而睡,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揍了李深一拳的插曲,她只字未提。
陈立洲坐在电脑椅,仰靠椅背,双手搁在扶手上。他闭上了眼,轻轻地左摇右摆。把妹妹的话梳理了一遍之后,他睁开眼,问:“腿上的伤怎么样了?记得是谁打的吗?”
陈乌夏伸出腿:“不记得了,就是撞了吧。哥,没事,皮外伤而已,昨晚走起来比较费劲,今天早上就好多了。”说着,她走了两步。
见他不回话,她做出一个立誓的手势:“哥,我说的全是真话。”只不过隐瞒了细节而已。
陈立洲嘲弄地说:“他有贼心没贼胆。”说不定还在凹禁欲系人设。
陈立洲看妹妹身上的裙子皱巴巴的:“昨晚上没有洗澡?”
陈乌夏点点头:“我太困了,吃完汉堡包就睡了。”况且,洗了也没衣服换。李深连双鞋都不给她,更不指望他给她拿衣服了。
陈立洲拍拍她的肩:“你先去洗个澡吧。”
“哥,大伯和伯娘这边,你有帮我瞒住吗?”
“瞒住了。”
“谢谢哥,我先去洗澡了。”陈乌夏打开衣柜,“我已经在李深那吃了早餐,一会儿就去上班了。”
陈立洲抬腕看时间,“你今天上日班还是晚班?”
“日班。”
“晚上你下班了,我再和你聊。”
“哥,你一晚上没睡吧?对不起。”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立洲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没事。”
妹妹出了房间,他又冷下脸。好不容易把妹妹化妆得漂漂亮亮,却便宜了楼下的衣冠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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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回来的时间,比陈乌夏晚了一个多小时。
陈家阳台晾起了陈乌夏的鹅黄裙。他看了一眼,她的人不在。
回到家,李深见到李明澜在窗前,迎着光欣赏一张小红花剪纸。她笑得唇角弯弯,说:“深仔,你回来啦。”
李明澜这次回国很突然,既没有第一时间见儿子,也不是因为公司业务,而是去做了两餐黑暗料理。她叫李深过去品尝,他说忙,不理她。
他冷淡的语气像极了某一个人。
李深放下钥匙:“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给大哥整理东西。装修要定制柜子了,大哥这些奇形怪状的藏品,要提前量好尺寸给师傅。”李明澜收起了剪纸,“深仔,你也过来整理吧。我刚才看到你上学时的奖状,荣誉证书,等等等等。幼儿园的小红花,都还留着呢。”
“嗯。”其实过去的荣誉留着也没用。李深转眼见到旁边的相框。
里面放的是李家全家福,两岁的他被李明澜抱在怀里,其他人面对镜头,她看的却是怀里的孩子。李家拍过十来张全家福,但只有这张照片,他才真的在亲生母亲的怀里。
他的目光从相册移到面前的李明澜。十几年的岁月,却没有磨灭她的本性。
她笑问:“夜不归宿,还洗过澡,换过衣服。哼哼,上哪儿了?”
“同学聚会。”
“通宵聚会?”
“散场时晚了,回来怕吵醒爸妈,没回来。”李深嘴里的“爸妈”是李旭彬和于骊,李明澜只是他的“姑姑”。
“那昨晚住哪儿了?在天桥啊?”
“你的公寓。”
“是吗?”李明澜贼笑,“我等会就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谁留下了长发。”
“哦。”李深面不改色。
李明澜有时候也看不惯这张没有表情的脸,忍不住捏起他的脸,“同学聚会有女同学吧?”
“有,组织者就是女的。”脸上被扯住了,他说得很缓慢。
李明澜放开他:“听阿嫂说,好几个女的在追求你啊?”
“哦。”
“有个叫……蒋湄的,追你追得特别勤快?”
“没有。”李深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冻可乐,回头被拦住了。
李明澜伸手揪起他的衣领,上下左右仔细地观察,一圈完毕,她说:“很干净。你还是用的檀香皂?他以前也喜欢。”
这个“他”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阿嫂也开始担心你的交友状况了。”李明澜问,“追你的那么多,你有没有心动的?”
“没有。”
“你太失败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娃都能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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