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北荒古林外,飞来一叶小舟。
小舟飞得不高,距离地面两丈有余,悠然而行。
林中到处栖息着可怕的妖物。
可奇怪的是,小舟所行之处没有任何妖物敢靠近,纷纷远离。
“原来北荒这么多妖兽呐,难怪云小哥儿身手这么好,能住在这里的人肯定没有弱者。”
清远坐在船头好奇的四处观望,啧啧称奇。
“是啊,苦寒之地生存,没点本事怎么行呢。”
云缺倚在小舟上,把玩着顺手摘下的野果。
“我就知道云小哥肯定不简单嘿嘿,你住的村子里都是什么人呐,看起来好像都怪怪的。”清远道。
“什么人呢都有,有屠夫,有猎户,还有木匠,都是乡下人,淳朴又好客,就是没什么见识。”云缺道。
“那么小的村子还有木匠啊,他们好客就好,我最喜欢热闹嘿嘿,对了云小哥的家人也好客吧。”
“当然了,阿爹和阿娘最欢迎客人登门,你去了肯定热情迎接,不过我妹子胆子小不大敢见外人,你不一定见得到。”
“云小哥儿还有妹妹呀,肯定很漂亮了,要是见不到可太可惜喽。”
“你这小子,你不是道士么,怎么总想着人家妹妹。”
“道士他不是假的么嘿嘿,我师父都是假道士,我哪能是真的呀。”
“说得也是,一晃快一年了,也不知马至远跑哪去了,我要是你啊,就不去找他,那家伙对你可没按什么好心哦。”
“不会不会,师父从小把我养大,不会害我的,云小哥儿放心好了。”
“那可不一定,人心隔肚皮,他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会知道,没准人家想要把你当做上好的肉身送人夺舍呢。”
“夺舍!不会的,云小哥儿其实不大了解我师父,他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一路坑蒙拐骗却从未伤过无辜,看着邪门歪道,其实我师父是个好人。”
清远说起自家师父显得十分自豪,喋喋不休。
云缺微笑听着,也不反驳,只是把玩着野果的力道加大了不少,在野果上按出一个个指印。
“如果他真是个好人的话,又何必在这里为自己脸上贴金,你说是吧……”云缺大有深意的望着清远,改换称呼道:“马道长。”
一句马道长,点破了清远此时的身份。
小舟上安静了下来,久久无声。
渐渐的,两人相视而笑。
笑声渐大。
清远天真的神色逐渐改变为洞彻世故的老辣,他翘了翘嘴角,好奇道:“你小子不赖嘛,这都能看得出来,我自认没有破绽呐,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云缺微笑道:“其实不难,因为以清远的修为能力,在皇宫废墟里根本活不下来,我砍死镜月圣子的那一刀,可不是普通的小道士就能躲得开的。”
清远点点头:“倒是大意了,确实如此,你那一刀的威能连贫道都险些丧命啊,原来早在皇宫里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云缺摇头道:“当时其实没看出来,我以为你运气好,结果你非得要与我回大窑村,真正的清远好像跟你这位便宜师父没那么感情深厚。”
清远愣了下:“哈哈!怪我心急,原来破绽出在这里,没办法啊,我总得去瞧瞧我那师兄到底死没死透不是,若有机会还得把他弄出来才行啊,如果耽误得太久,恐怕真就没机会喽。”
云缺微笑道:“这么说,你已经恢复了元婴修为?”
清远叹气道:“哪有那么快,夺舍相当于重修,仗着贫道元神强横外加这副肉身足够完美也仅仅保留到金丹境的修为罢了,想要重返元婴不知得何年何月呦,你们村的那些老家伙还真是够狠的啊。”
云缺笑着道:“知道他们够狠你还敢再去,就不怕他们把你这副新的肉身也给撕碎了。”
清远狡猾道:“不怕,这不是有你呢么,好歹咱们也算有些交情,你不会眼看着我被你们村子里的人给宰了是吧,不试一试,我不甘心呐。”
云缺微笑道:“你们师兄弟还真是兄弟情深,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敢保证你进了村子是否能完整的走出去。”
清远嬉笑道:“无妨无妨,其实我还有脱身的手段,你只要适当照应一番即可,毕竟我又不是傻子,哪能明知是死地还要一头撞进去呢。”
云缺点头道:“那就好,你自己多保重,对了,天云山白虎观到底在哪,我找了大半年也没找到。”
清远随口道:“别找了,根本没有那地方,我诓你的而已,你想要什么东西等我从大窑村出来肯定帮你弄到,灵丹灵材,各种天材地宝,天下就没有本道爷弄不到的东西。”
云缺遗憾道:“这么说,你给我的半张地图也是假的了,难怪连天云山都找不到,更别说什么白虎观了。”
清远讪笑道:“当初不得已,云兄弟勿怪嘿嘿,你放心,此次大窑村之行无论能否带走我师兄,我都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不说别的,突破元婴之际必须的几种灵丹包在我身上!”
云缺笑着道:“那好,如此就先谢过马道长了。”
清远摆手道:“不谢不谢,客气什么,咱们俩谁跟谁呀嘿嘿。”
云缺始终面带微笑,道谢之后,他狠狠的捏了捏手里的野果,随口一抛丢向远处。
小舟在林间穿梭,时不时能听到清远怪声怪气的笑声。
小舟远去了许久,一只小兽在林间的洞口钻了出来,嗅着地面来到被捏得变形的野果近前。
它想要吃掉这颗美味的野果,结果刚刚触碰,忽然那果子竟爆裂开来,燃烧起烈焰般的妖气。
小兽直接被果子里迸溅的妖气所吞没,顷刻间血肉不存。
果子里的妖气形如火焰,在林间久久不息,仿佛一团隐于心头的怒火。
即将燃烧。
今天的大窑村与往常不同。
村子前没有孩童玩耍,村子里的屋舍没有丝毫炊烟,安静得犹如死地。
随着云缺的脚步踏入村口,一座座房子的烟囱里开始升起炊烟。
没有人影的街上也出现了一些身影。
就像村子是死物,当云缺回来,村子才活过来一样。
村口的井已经枯了,却有老者拎着水桶来打水,水桶落进井里发出一阵碎裂的闷响。
“呦!云小子回来啦,头两天你阿娘还念叨来着。”
老者站在井口缓慢的往上摇着水桶,皱纹堆垒的脸上满是笑容。
“这不年底了吗,我得回家过年呀。”
云缺始终没看水井,路过的时候随口回应了一句,一样笑容满面。
走在村上,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迎面跑来,手里拎着遍布灰尘早已瘪掉的蹴鞠。
“踢球喽!去玩喽!呀是云缺!你不要抢我们的蟒皮鞠!”
几个孩童差点撞在云缺身上,脸上是惊恐的表情。
云缺善意的揉了揉为首孩子的小脑瓜,道:“放心,我不欺负你们了,看看你们的蟒皮鞠,里面的羽毛都瘪了,还怎么踢啊。”
说着云缺抓过瘪掉的蟒皮鞠,将里面的羽毛倒掉。
几个孩童惊恐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混杂着尴尬与更深的恐惧,有两个更开始缓缓后退,不知在惧怕着什么。
将清理好的蟒皮鞠重新交给孩子们,云缺和蔼的道:“这下好了,你们去村外空地,那边有只蟒雀我帮你们猎到了,拔了毛塞好,蟒皮鞠又能玩一阵了,山里有老虎,你们可别走远哦,就在村口玩,知道了吗。”
孩童们的眼角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连忙点头称好,然后逃也般的跑向村外。
对他们来说,欺负人的云缺虽然可怕,好在他们早习惯了。
可是关心人的云缺,他们不仅从未见过,还在内心里迸发出了更深的恐惧。
云缺先到了村东头儿的怪屋子。
“舌叔!我回来啦!给你带了好酒!”
走进坟墓般的屋子,依旧是一片昏暗,小小的油灯映得男人的脸更加苍白。
木匠舌叔在屋子里做着活计,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个笑容。
“嘎嘎!”
“喏,这可是大唐最好的灵酒,银子都买不到,要灵石的,舌叔尝尝。”
云缺从纳戒里取出十几个坛子,这是他预备的年货。
木匠舌叔喝了一大口,咂摸良久,一拍桌子,发出畅快大笑。
“嘎嘎!嘎嘎!”
“好喝吧,都归舌叔了,做活累就来一口,提神解乏。”
“嘎嘎嘎!”
“舌叔这是打什么呢,木头刀?这东西没用呀,木头做的刀,砍不了人的,我走啦,回家喽。”
坟墓般敞开的屋子里,木匠舌叔一手端着酒杯喝着酒,一手继续打磨着木头刀。
他的嘴角在笑,可是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的望着远去的少年背影。
打刀的动作也就此凝固在幽深的房子里。
从村东头来到村长家门口,云缺一下跳进院子。
“村长!我回来啦!”
老村长正蹲在墙角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
揉揉眼睛见是云缺,老脸立刻笑开了花儿。
“云小子回来了,好哇,好哇,天祈城好玩吗,大不大?”
“好玩得很!天祈城才叫热闹,比起巨鹿城要热闹百倍呢,有机会带村长去瞧瞧。”
“成啊,人老了也喜欢热闹,村子里太冷清,有机会可得去大城里看看热闹,让我瞧瞧云小子这一年长了多少,不错,真不错。”
老村长绕着云缺转了三圈,频频点头,十分高兴。
就是每当转到云缺身后都会忍不住的抹口水。
“这个小子又是谁啊,我们大窑村可没什么外人会来。”
老村长狠狠抽了口旱烟,看向站在院门处的胖道童。
“他是清远,我的朋友,他人不错的,对了他还来过村里呢,村长忘了吗,和一个老道士一起来的。”
云缺介绍道。
“哦我想起来了,老道士是他师父对吧,他师父不大地道呀,摸进我们大窑村偷鸡摸狗的,不像个好人,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家伙的徒弟恐怕也是坏痞。”
清远连忙摆手想要解释,被云缺抢了先。
“村长放心,我带来的朋友不会做坏事的,阿娘做饭了,我得回去啦。”
村子角落里的云家烟囱冒起了炊烟,云缺就要回去,结果想起了一件事,几步走进村长家的屋子。
破旧的供桌上,泥人依旧。
只是更加破败,遍布龟裂。
狠狠的啐了一口,云缺这才满意的走出院子,即将迈出门口的时候回头对猛抽旱烟的村长叮嘱道:“烟锅子里没点火呢村长。”
云缺与清远走远,而蹲在院子里的老村长则凝固如木雕。
回家的路上,云缺心情大好,见谁都点头打着招呼。
大窑村里的景致依旧。
后院的风婆婆还在引吭高歌,喔喔喔个不停。
隔壁的寥大爷依旧磨牙,咔嚓咔嚓的响个不断。
歌声与磨牙声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云缺童年的旋律。
听着熟悉的音调,云缺推开自家的院门。
大黑狗如一阵黑风般扑了上来,亲昵不已,不过看到清远后立刻龇起獠牙。
云家,从来没来过外人。
“人家是客人,一边去小黑。”
大黑狗立刻卷着尾巴让路,乖巧的钻进狗窝里。
“狗子不错,看家是一把好手。”清远嬉皮笑脸的说了句。
“我家不用看,贼不敢来。”云缺呵呵一笑,走到井边,把头探进井口喊道:“开饭啦捣蛋鬼!”
水花翻滚,井底传来烧开沸水的响动,一道黑影猛地跃了出来蹲在井口。
“哥回、回来啦!”
小渔依旧脸色苍白,挂着两个黑眼圈,见到云缺她神色中充满欣喜。
可是看到云缺身后的清远,女娃的小脸儿立刻冷了下来,目光中充满敌意,甚至龇起两颗小小的虎牙。
“要开饭喽,今儿咱家吃一顿团圆饭。”
云缺掐着小渔的脖领子把她拎了下来,推门进屋。
清远跟在云缺身后。
屋子里与云缺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纤尘不染。
简单的木桌上摆着六个盘子,虽然是简单的饭菜,好在都是热的,看起来还算可口。
阿爹没睡觉,高大的身躯坐在主位,密布血丝的眸子冷冽依旧。
阿娘系着粗布的围裙,尽管布衣荆钗,却掩盖不住发自骨子里的高贵。
“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你不在,咱们家吃不上团圆饭。”阿娘的声音温柔如昔。
“算你守信。”阿爹的声音这充满冷漠。
小渔进屋后根本不敢吭声,低着头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云缺旁边,默默数着面前饭碗里的米粒。
云缺让清远坐在对面,然后是例行的介绍。
“这是我阿爹,这是我阿娘,这是我妹子小渔。”
随着云缺的介绍,清远很世故的连连点头打招呼,连连称呼伯父伯母,嘴巴抹了蜜一样。
阿爹始终冷着脸,阿娘则笑吟吟的点着头
一一介绍完毕。
云缺很正式的站起身,指着一脸笑容的清远,对自家人介绍道:
“阿爹阿娘,这位就是想要以一国为蛊的大唐国师,以天下为棋局的镜月门门主,莲华。”
听闻此言,清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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