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对云缺的能力十分震撼,但还没达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只要他动用本体的力量,依旧能将云缺这种刚刚金丹境的天人摧毁甚至吞噬。
摇摇头,莲华苦笑一声就要远去。
迈出去的脚步,突然定住。
始终沉稳的神色在莲华的脸上倏然消散。
仿佛他面前的空地成了一处无底空间,踏进去就再也无法回头。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在莲华的脑海中炸起。
这种感觉的凶险程度甚至超过了被扔进大渊的那一刻。
莲华很想收回脚步远离此地,但是早已等待在这里的庞然大物并未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忽然出现在头顶,掐着莲华的脑袋将其提了起来!
等待在这里的,是一头高大的白猿,双眼中遍布血丝,浑身迸发着大妖气息。
莲华的神色变得诧异而懊恼。
他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遁走的过程中会被一头显然进阶没多久的白猿大妖算计。
“畜生,本座岂是你能食之,神通,镜花……”
莲华直接以最后的力量施展神通。
区区新晋的大妖而已,莲华并未看在眼里,哪怕如今失去双臂本体重创,以他的本事已然能从大妖手中轻易脱身。
不过没等他的神通出手,半个身子已经被白猿的大口咬断!
这头白猿吞杀的速度竟如此快速而且决然。
算准了莲花施展神通的关头,獠牙合拢间,血肉迸溅。
啊!!!!!!!!
清远遭受重创,神通失败,他痛苦的哀嚎之际,居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白猿大口中发出。
“你这逆徒有什么不能吃呢,清远呐,为师在北荒等你很久了!”
白猿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发出人言,正是马至远的声音。
只剩下半截身躯的莲华无比震惊,嘶哑吼道:“马至远!你怎会在这里!我知道了,原来你夺舍了这头白猿,成了真正的妖道!没想到你肉身被毁,却看破了我的神通!”
白猿的大口咀嚼,将血肉咽下,狂笑道:“是啊,若非肉身被大窑村那些老家伙毁掉,我还傻兮兮的认为你是我的好徒儿呢,以神通之力诓骗我十年之久,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莲华奄奄一息,大口喷血,道:“你本该有更好的出路,去夺舍人族中天赋上佳的少年人,苦修多年还有机会重回元婴,没想到你竟夺了个妖猿之躯,这辈子只能做个畜生了。”
白猿发出愤怒嘶吼,獠牙开合:“我也想夺个人族之躯,可是人修炼得太慢啊,为了来得及吞杀你这逆徒,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大荒里选了个最强的高阶妖猿,用这副妖身突破大妖境,这不正好,等到你了吗!”
马至远在元神出窍之后,镜花水月的神通算彻底从他身上消失。
于是他想起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往事。
他根本没找到无暇之躯的婴孩养大,他找到的,是早已在等待着算计他的莲华。
神通所改变的记忆一旦恢复,马至远立刻陷入愤怒当中。
他为了亲手杀掉逆徒清远,将选择了一条令世人震惊的道路。
夺舍妖族!
只有夺舍妖族尽快冲进大妖境,马至远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报仇雪恨。
他本就是妖道,行事往往与常人不同,脾性乖张,加上被清远坑得丢了肉身,哪能放过这逆徒。
自从与云缺在北荒中分开,马至远就一直在在北荒里寻找合适的肉身夺舍,终于找到了这头在高阶妖兽中足以称为巅峰的白猿。
于是决然夺舍,成了妖族之躯,真正的妖道。
马至远看清了清远的目的是君莫北与云缺,料定清远还会回来,于是冲进大妖境后一直等在大窑村附近。
今天,终于让他等来了仇人!
大口中发出畅快的怪笑,白猿獠牙开合,将清远仅剩的半个肉身彻底咬碎、嚼烂,咽进肚子。
染血的獠牙在月光下显得森白恐怖。
在两颗獠牙之间,是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莲华的头颅发出最后的冷漠之声。
“吞噬本座分身……马至远,你会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将被撕成粉碎,不得好死。”
咔嚓!!!
獠牙合闭,头颅碎裂。
“去你吗的逆徒,等道爷攒够力气,连你本体一并给吃了!”
白猿的喉咙处不断滚动,咽下了最后的血肉后用大手抹了把嘴角的血迹。
然后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远处静如死域的大窑村。
“道爷我算报了仇,只不过这仇没报的彻底,清远那家伙死了个分身,本体还在,云缺,你可别死了,咱们俩的仇人是一个,你要死了,凭道爷我这点本事可弄不死熔城之主啊……”
白猿的呢喃,是马至远的心语。
他们有着一样的仇家,如果云缺死掉,马至远的下场绝对不会多好。
他趁着清远重创刚刚逃出大窑村,才能将其吞杀,一个分身都如此难以对付,可见本体将有多可怕。
在北荒这片无边古林里,暗暗为云缺祈祷的只有两个。
小渔,和马至远。
寂静的大窑村里,随着夜越深,村民们的眼睛变得越亮,甚至呼吸都开始紧张起来。
第十八个年头。
他们已经等待了十八年!
若非那横空而出的婴孩与手段玄奥的道人,十八年前他们就能得到妖龙魂。
这一等,就是十八年。
所幸,应该是最后的一年了。
因为没有人能在十八次生死间缕缕绝地逢生。
哪怕是最玄奥的秘咒,也只有十八次的最终限制,第十九次,是必死劫。
也就是说,即便云缺能扛过今年,在明年的年底之前,他也必定会死去。
禁锢真龙之魂,需要的是生命的代价。
云家小院。
云缺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小屋里。
灯火如豆,忽明忽暗。
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巧的火红珠子,其内隐约有火光流转,在午夜的小屋里,这颗珠子比起烛火都要明亮,散发着炽烈的灼热气息。
而捏着珠子的云缺,仿佛对其上的灼热没有感觉一样。
炎阳珠。
得自星壁空间的古法器。
云缺拿出这件古法器并非为了对付谁,而是提前熟悉一番即将到来的灼热。
“十八年了,只能困住龙魂而无法驯化为己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希望最后一年有所改变。”
站起身,朝着窗外明月,云缺许下了新年愿望。
“愿我能成就元婴,擒龙魂,报血仇。”
深吸一口气,云缺以左眼望向夜空中的天穹。
眼罩已经不在束缚,琉璃被驱逐。
这一场演了十八年的大戏,今夜注定要落幕。
指尖传来的灼热逐渐放大,蔓延。
手指,手腕,手臂……
灼烧的感觉开始在全身出现,如万蚁噬心,疼得人想要就此昏厥。
但云缺不能昏。
他知道一旦自己昏厥,左眼中禁锢的龙魂就会破禁而出,到时候十八年的生死轮回将成为无用功。
无穷无尽的热气从左眼中流淌而出,像岩浆一样包裹住云缺。
这便是龙魂的反噬。
一年一度的生死劫。
大渊深处的黑暗里亮起了火光,先前只有一点,随后逐渐扩大成一片,直至铺满了硕大的洞口!
熊熊烈焰从大渊里燃烧,冲天而起,仿佛要烧毁天地万物。
烈焰中,有苍凉的龙吟声起伏。
云家院子的水井里出现涟漪,小渔等待得心神不宁,最后她悄悄的爬出井口,焦急的朝着哥哥的住处观望。
终于,门开了。
浑身皮肤几乎血红的云缺走了出来。
虽然神色痛苦,但脚步安稳如昔。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
对一个经历过十七次的人来说,第十八次的生死劫,并没多少可怕。
不过是又一场博弈罢了。
胜生,败死。
“快、快下来!”
小渔急急的低声招呼,一头扎进了井里。
云缺迈上井口,侧过头,目光随和的看了眼身后的屋舍,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关注着自己。
包括阿爹阿娘。
所以,不能让大家失望啊……我,必定会活下去!
一步迈入井口,噗通一声溅起水花。
落井的声响不大,却传遍了村子里每个人的耳朵。
那噗通一声,就像一记闷锤,砸在了村民门的心头。
一些屋门无声的推开。
一些影子无声的汇聚。
“他又下去了,还像往年一样随他去?”
“不然呢,追下去,然后被他杀掉?”
“一个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时候,而痛苦往往会磨灭理智,我们最好如往年般静观其变即可。”
“他若死在水底,我们等着捞取尸体即可,他若活着回来,至多也活不过一年,我们十八年都等了,不差这点时间。”
“是啊,三十六拜都拜了,还差最后这个揖了么,等着就好。”
村长家的屋子里,供桌上罕见的出现了香烛。
虽然只有一小半,而且明显是大祭时候剩下的,却依旧能冒出青烟。
村长高大的身躯站在供桌前,没有任何恭敬之色,冷着一张老脸,骂骂咧咧。
“十八年的折磨居然还没死,老东西,你活得有什么意义呢?早点咽气也许能早点去轮回,非得在大窑村碍眼又碍事。”
“要不是拿你这个连肉身都舍弃的老东西实在没办法,早把你大卸八块,骨头敲碎了炖汤喝。”
“算了算了,大过年的不骂你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就像你带来的云缺一样,十八次生死劫为最后期限,你们两个,都该死喽。”
“等你们死了,我也就解脱了,整天守在这破村子里,实在让人懊恼啊……”
说着说着,老村长想起了这十八年的郁闷,张开大嘴朝着泥像啐了一口。
“老东西,你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呢,我觉得是后者,不信的话,咱们拭目以待吧,呵呵,呵呵呵呵。”
昏暗的大屋里,老村长的肩头不断的耸动,苍老的面孔在烛火的映衬下宛若恶魔。
云家院子。
男人与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屋檐下,两人静静的望着墙角的井口。
狗窝里的大黑狗将自己卷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这次,不知他能不能撑过去,去年那次他险些死掉。”
“撑不住,不是更好么。”
“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死掉了,总归会有些不舍。”
“女人总是心软,不过你别忘了,你不是人族的女人。”
屋檐下沉默了下来,男人与女人不再开口,只不过两人的目光中各有复杂的神色在闪动,有冷漠,有残酷,也有犹豫。
今夜无云,月朗星稀。
大片的月光如银辉般洒落在大窑村,将午夜的小村映衬得愈发神秘。
可惜再明亮的月光,也照不到幽深的井底。
冰冷的井水不仅能隔断月光,甚至能隔断大妖境的感知与人族强者的灵识。
井底,两道人影不断的朝着更深处游去。
小渔在前边,云缺在后。
两人快速的下潜,周围的井水越来越冷,直至能冻毙活人。
但小渔对这种寒冷并不畏惧,反而如鱼得水,游得极快。
反观云缺。
非但无法被冰水冻住,他身边流过的冷水很快会变得温热,最后甚至沸腾!
游在水底的云缺此时成了彻彻底底的‘火人’,从左眼中涌出的热量将他完全包裹的同时,更开始渗透到筋骨经脉,贯穿全身。
这是一场从里到外的炼化。
没有任何活人能坚持到最后。
哪怕是云缺,也不例外。
想要在这场龙魂的反噬中活下来,唯有一种办法。
君莫北传授的秘咒,仙砂返魂箓。
每使用一次仙砂返魂箓,便可让人渡过死劫,在死地中将人活生生的拉出来,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只是这种起死回生,往往伴随着令人绝望的痛苦。
焚烧肉身,就是云缺每年都要经历一次的苦难。
之所以沉入井底,并不是为了保命,为的,仅仅是用井水的冰冷稍微缓解下烈焰焚身的痛苦而已。
小渔感受到身后的热量越来越强,担忧的不断回身,连连摆手示意云缺快些游动。
就快要到地方了。
兄妹俩沉入了极深的井底,进入流动的地下水脉,越有越远,四周的空间也越来越开阔,最终四周开阔如湖泊。
终于,兄妹俩抵达了一块浮在地下水域中的巨大坚冰。
那是一块方圆千丈以上的冰块,不知沉浮在这里多少岁月,冰块的温度极其寒冷,任何活物接近都会被冻成冰雕。
在冰块下方,密密麻麻铺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冰块,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冻冰的水族。
这里是云缺发现小渔的地方,也是小渔最初的家。
可是不知为何,每当来到这里,小渔不仅没有回家的温暖,反而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惧怕。
仿佛那坚冰中包裹着她的噩梦。
永远也不要想起的噩梦。
然而今天,为了让哥哥少些痛苦,小渔绝对砸开冰块,去往其内更加寒冷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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