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不懂。”颜颖臻垂下眼帘,仍然面无表情,并不因为对方的话而生气。
侯无咎显得很诚恳:“好吧,也许我们是都不懂,斯嘉丽,你太杰出了,我们跟不上你的天马行空的思路,但是你可以跟我说说,help me get a clue。”
“我没义务帮你们变聪明。我决定的东西,即使你们不支持,我也会推进,比如我抽调自己的资金,去投资一些公司进行战略布局。只不过,如果你们把我逼到那样的地步,最后做出来的蛋糕,肯定就没有你们份了。”颜颖臻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准备起身。
侯无咎立刻起身站到她身前,非常绅士地伸出手。
颜颖臻没有抓住他的手,自己优雅地站起来,看了他一眼:“你看,其实我这个人,很念旧,也愿意带着大家一起发财,我不吃独食。但是,如果你们在我需要支持的时候不支持我,那也别想到时候享受我的奋斗成果,就这么简单。”
“我时间比较紧,就到这儿吧。”
“等等,”侯无咎叫住她,神情有点狼狈,“抱歉,我没想到这个话题会让你如此不快。”
“那是因为你获得的信息有限,你看到的全景不如我看到的全景多,所以你不能完全理解我的处境。”颜颖臻的声音趋冷。
“OK,不说这个,”侯无咎急匆匆地说,“你现在有事,我不想耽误你,换个时间,我请你吃晚饭吧?”
“还想谈这件事?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谈的。”
“No,不谈这事了,simply date。”
颜颖臻非常直接地拒绝了:“我没兴趣和你约会。”
“给我个机会吧,斯嘉丽?你知道,我很喜欢采薇,我对她会视同己出。而我对你的感情,你无需怀疑真诚。你很tough,但是你同样需要一个人陪伴吧,我希望我是那个人。”
他的眼睛里确实有真诚,颜颖臻想。
但那又如何?就算你是真的真诚,可男人的真诚,能维持多久?
更何况,我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演技好,我很难分清谁是真的真诚,谁是演技真诚。
你家在远光集团一共占了7%的股份,我们谈的可是市值超过一万亿的7%。
难道私底下,你的父亲、叔伯,没想过让你们家兼并我持有的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
侯无咎的眼神里带着点哀求,“Come on,斯嘉丽,just give me a chance!I crush on you!”
然而颜颖臻毫无感觉。
“抱歉,可我对你没感觉。”说完,转身就走。
侯无咎站在原地,脸如寒霜笼罩,良久无奈地叹息一声。“Tricky!”
……
远光大厦。
“你好,我姓范,我和颜总有约,时间定在10点半。”范玉弘对前台的小美女说。
“您好,请稍等,我核实一下。”说完飞快地在电脑上查看起来。
片刻后她抬起头,笑得非常职业客套:“范总您好,颜总现在还没回来,您是在这等一会呢,还是?”
范玉弘说:“我可以到她办公室门口等么?”
“请便,颜总的办公室在24楼。”
“谢谢。”
范玉弘向电梯走去,而那个前台美女则拿起对讲机,与电梯口的安保进行了简短的沟通。
当范玉弘走到时,已有穿着制服的保安帮他按下了电梯,刷了卡,按下了24楼层。
“谢谢。”范玉弘觉得嗓子痒痒的,很想来一根。
已经……3天没抽烟了,按照经验,这是最想抽的时候。
电梯门在眼前关上,飞快地上升。
范玉弘轻咳了两句,然后嗓子越来越痒,咳得也越来越厉害,咳得眼前金星乱舞。
他弯下腰,感觉肺都快扯出来了,但是这痛苦中,又有种奇特的快感,似乎把肺部一些不洁净的东西咳了出来,整个人都变得干净、剔透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大概是吧。
当电梯停靠在24楼时,范玉弘勉强直起腰,捂着嘴走出电梯,仍然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地面的瓷砖光可鉴人,两边的墙壁也非常干净,这里的清洁工很给力嘛,范玉弘心想。
据说颜颖臻白手起家,仅仅两年时间就赚下了一栋大楼的钱,接下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财富以指数级增长。
赶上了好时候啊。
走廊上并非空无一人,时不时有远光集团的职工踩着急匆匆的小碎步从他身边经过。
这里的人,都非常赶时间,好像在和时间打仗。而且,一个个多年轻呐!
范玉弘忍不住有些悲哀。
看着他们,总觉得自己这种人早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喉咙又痒了起来。
他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纸巾,咳了点痰出来。
痰里面带着点血丝。
应该是之前剧烈咳嗽,导致毛细血管破裂了。
他四下看了看,找到一个垃圾桶,将纸巾丢进去。
这时候特别、特别地想抽一根烟。
他的手伸进西服口袋,摸到一支皱巴巴的香烟。
这是几天前就打好的埋伏,但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点着。
毕竟,这里挂着禁烟标识。
他的手指依依不舍地抚摸着那支香烟,就像很多年前抚摸薇薇安那光滑的皮肤。
良久才下定决心般的猛然抽出手。
他又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总裁办公室。
那扇门看起来都材质不凡,气派无比。
身为一个市值过亿万的上市公司的总裁是什么体验?
会不会觉得高处不胜寒?
记得很久以前,颜颖臻是个爱笑,情绪外露,渴望爱与被爱的小姑娘,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
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吧其实也才六年。
不知这六年来,她经历了些什么,才终于成为这掌控一个商业帝国的女王?
人们都只会看到她的光鲜,她的钞能力。
但她肯定也付出了许多。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范玉弘很难想象她经历的艰辛。
她一定失去了很多她不愿失去的东西。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范玉弘当年也付出过。
额,小杜当然也付出过。
人人都会付出的,成长的代价。
……
正出着神,又一阵紧促的高跟鞋声在他背后响起,然后有个清脆的女声喊道:“范哥!”
范玉弘一转身,就看到颜颖臻。
穿着一身略带休闲风的女士西服短裙,没有佩戴多余的首饰,简单利落的打扮,却看上去光彩照人,美得耀眼。
“好久不见。”范玉弘微微弯腰,拘谨地说。
“好久不见。”
……
现在很明显的,虽然杜采歌说自己失忆了,然而眼前这两人都将信将疑,和他说话时都是假设他其实记得。
如果换成以前,杜采歌会很尴尬,宁愿不出声,默默地回去找别的机会再打探。
但现在他脸皮越来越厚了。
“老卢,跟我说说看,我当初是怎么持股的?我都不记得了。”
卢旭东迅速瞥了他一眼,小眼神有点懵逼,但还是说:“这你都不记得了?额,当初是你投钱给我们做创世中文网的啊,包括‘创世’这个名字都是你起的。你最初就占股61%,是创世中文网的实际老板。”
杜采歌也懵逼:“61%?那怎么没人来喊我开股东大会?各种决策也没人来问我的意见?”
史克俭看不下去了,插话说:“因为杜先生你已经将手里55%的股份转让给了远光集团,而你剩下的6%的股份,也将投票权一并转让给了远光集团。”
在杜采歌发问之间,他迅速说:“不要问我你为什么转让,以什么价位转让的,或者这里面有什么内幕交易,这些我都不清楚。”
杜采歌点点头:“所以,前几年的新闻,说远光集团收购了创世中文网61%的股份,其实大头是从我这里收购去的?”
“没错。”
杜采歌没有再追问,而是回答了卢旭东之前的话:“恩,刚才是我作为大股东的提议,当然,具体决策还是在史总手里。”
史克俭笑道:“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杜采歌仔细看他的神色,觉得那句话不像是敷衍,而是真的会认真考虑。
沉吟片刻,杜采歌又问出一个令他疑惑的问题:“我想要增持股份的话,要表现什么诚意?”
“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是颜总和你之间的一些默契吧!”
杜采歌更加疑惑了。
所以,原主真的和远光集团那位天之骄女认识?而且听口气,还不仅仅是认识,而是非常熟悉?
联想到原主被媒体称为“会行走的生x器”“人行自走配种装置”吗,杜采歌突然有某种不祥的预感。
现在的他,只要碰到一个说认识原主的女性,都会紧张,会担心会不会突然被对方甩一巴掌。
而且关键是,人家还占着理,自己只能吃个哑巴亏。
杜采歌又问:“为什么你之前说,至臻文化坑谁也不会坑我?”
“你这也不记得了?”史克俭有些意外。
卢旭东则夸张地一拍肥硕的大腿,“林可老哥,再怎么失忆,也不会什么都忘记吧?你这是得了老年痴呆吧,哈哈哈!”笑得脖子上的肉直颤。
看到杜采歌和史克俭都没笑,他才有点尴尬地摊摊手:“这个笑话不好笑?”
杜采歌和史克俭一齐摇头。
卢旭东吧唧吧唧抽了几口雪茄,嘟囔道:“好吧,算我说错话了。林可老哥,至臻文化曾经是你的公司,那时候为了做创世中文网一些优秀小说的版权运营,你买下了一家出版公司,就是新芽出版社,后来不断扩张、兼并收购,成了至臻文化。”
“虽然现在你已经把公司转手了,但公司大多数老人还在,怎么可能坑你。”
杜采歌张了张嘴,这个消息已经不能让他震惊了,坦白说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原主的搞事能力,几次三番地刷新他的认知。
想想他之前了解到的,至臻文化旗下的似是而非的JUMP杂志,以及JUMP杂志上刊登的那些耳熟能详、但是又有大幅魔改的漫画,杜采歌总算把线串起来了。
那若或多。
卢旭东说:“你总不可能什么都不记得吧。我说几件事,你看看还有没有印象?”
于是他说了几句创业之初的事情,有的温暖,有的热血,有的苦涩。
杜采歌一直摇头,后来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卢旭东也不信邪,“我再说一件,这事你肯定记得。那次网站实在没钱了,到了稿酬发放时间,但是至少有80多万的现金缺口。我当时急得不得了,半天时间,嘴里就长满了火泡。”
“我到处找人,去银行想贷款,都不行。后来你听说了这事,直接把你的车开到楼下,钥匙拍我手里,让我拿去卖掉发稿酬。”
“我当时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真的,那个时候,在我们所有人心目中,你就是大哥,只要你一句话,你指哪,我们就会往哪冲。”
史克俭在一旁,脸上带着微笑,饶有兴致地听着,这时突然插嘴,“不是吧,那是哪一年的事?我记得海大不是很有钱的么?每年音乐版权收入都有千把万。”
“那是03年吧,”卢旭东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也没问过,反正林可老哥那段时间真的挺困难的,别墅也卖了,以前搜集的豪车也卖了好几辆,那次他给我的,是他最喜欢的,也是最后一辆,我现在还记得。”
“那是一辆79年产的,限量版迈巴赫,红色的,特别漂亮,骚得一笔。保养得非常好,老值钱了。不过因为卖得急,没怎么卖得上价,实在是可惜。如果卖给识货的收藏家,至少能多卖一倍。”
杜采歌也在心里琢磨,为什么原主在03年那段时间出现经济危机?
03年,应该是原主酒驾撞人那一年吧。难道是因为赔偿的原因,导致腰包空虚?
杜采歌笑着摇头:“还是记不起来,抱歉。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当然重要,”卢旭东不假思索,“你也别急,慢慢来吧,我听说失忆症都会慢慢好转的。”
“希望吧。”
这时门口又响起“笃笃”声,一个女声响起:“史总,新芽出版社的代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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