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临近中秋的阳光已经不毒辣,使人慵懒。
张子文手里没有扇子,好扇子很贵,买不起。
穿着青布素衣,带着徐宁缓步走在一片青楼瓦舍群中。
路过文峰楼时候停下脚步仰头,这个往日人流络绎,读书人和大牌美女云集的人气之地被查封了,贴着封条。等待案子办完,有户部指导后,开封府会依照户部提供的协议把这里拍卖重组,于是会有新的东家和资本入住。
为了去除晦气,他们会把这里改名,请大牛人题字,那就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历史文化建筑——状元楼!
每栋辉煌的建筑,每一片宝贵的土地上都充满了血泪和冤魂。
张子文现在站的地方很干净,四大才子的脑浆和血迹已经被冲刷干净。也不知道一千年后的导游会不会知道他们的传奇。
正是居于他们的血,张子文变身白虎掀开了汴京之战。
历史似乎没有真相。汴京之战中张子文又像一个旁观者,功绩和过失都被隐藏起来了,朝廷故意淡化了张子文,只确认了林摅主办“张怀素谋反案”,其余敏感的都聊聊几笔带过。
就像将来的《宋史》那样。
当然想通后这也就不重要,黑暗骑士不需要被历史记载,不需要被世人所知,游走于黑暗中猎杀恶灵就行。
甩甩头继续前行,过桥之前全是青楼瓦舍娱乐区,各楼各坊的姑娘们仍旧兴致勃勃的在揽客。
反正汴京就这德行,这里是风月聚居地,产生了大宋一半的娱乐GDP。
这是因为在往前一些便是太学所在。才子必定风流,书韵必定有流香附庸。
国子监有近三千个纨绔子弟,出身寒门的有但是不多,他们都来自全国各地的大族或官宦子弟,便会带着全国各地的大量财富汇集东京。他们有需求,就会有人提供他们的需求。
几千个王思葱聚集在一个城市里,养狗都用“爱马仕”,东京GDP能少吗。为了分食这块蛋糕,捕鸟蜘蛛也不知道有多少,张小国兴许只是冰山一角?
过了桥,时值放学,三三两两的纨绔子弟们相互讨论着风月,那个谁家新来了个川中才女,那个谁家又新来了个苏州才女。
物是人非,他们已经遗忘了曾经红极一时的王思怡,流水就是这般无情。
“去怡红楼吧,新来的那妞很像李清照啊,唱李清照的词时好有感觉。”
“琉璃坊才是王道,新来的花魁那叫一个惊艳,看她的模仿秀,真的恰如当年吴清璇现身相国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感觉。”
是的,大宋已经有了类似模仿秀的项目,火的一塌糊涂。吸引这些子弟打赏比后世的主播们凶的多,毕竟后世是群吊丝对着主播凑热闹,而在大宋,是几千个王思葱们在相互抬杠!
“哎,可惜,吴清璇那样的女人对谁都不理不睬,竟是会对败家子另眼相看。”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不止吴清璇,李清照也不知道怎么失足的,赵明诚何德何能拱了她。”
路过时候,这些多愁善感的才子纷纷吐露着自己的失落情怀。
恰好遇到啃着包子路过的赵明诚恼火了,一包子就朝他们仍过去,然后,小赵又如同拳击手似的,一跳一跳的过去。
那些学生们纷纷情绪激动,一边后退一边指责:“赵明诚,你你……你要干什么,不要仗势欺人,现在乃是特殊时期,这里是有王法的地方!”
“我就是王法!”
小赵继续一跳一跳的接近他们。
就此太学生们惹不起,全部鸟兽散了。
“咦,你在这里干嘛?”
赵明诚又发现张子文在这里,以为张子文是来找茬的。毕竟最近赵明诚在下面串联,散步张子文不少黑料。
张子文不说话,好奇的看着他。
赵明诚仍旧紧张,握着拳头,继续在太阳下一跳一跳的。
对持了许久,赵明诚撑不住了,蹲在地上伸着舌头喘息道,“累,累死我了,你等小爷休息下。”
张子文想了想道:“我原谅你了。”
“?”
赵明诚便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起身道:“张公子留步……”
张子文转身看着他,神色古怪了起来。
赵明诚迟疑了一下,“我,我做了些事,像是对你不公平……”
张子文微微摇头,“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反正我就是留下,念书也念不出来。”
赵明诚越发有点愧疚,但不知道怎么说。
张子文暗暗好笑,等将来他爹把蔡京整倒,还要利用他那宰相老爹进行政治溢价呢。
又不动声色的拱手道:“当时我选择了做事,现在也会承担代价。倒是曾经在一些事上算计过赵公子,就算是你我两清就行。明诚兄,祝学业顺利,后会有期。”
赵明诚看着张子文远去了,越发感觉像是对他有些对不起他……
精力已经不太好的蔡京午休完后,思考着一些事,譬如现在的局势,张子文不能留京,必须把他整走。
但是以张子文的头铁程度,他爹又是张康国,必须考虑为此而来的很多后手,包括但不限于应对张子文的抵抗和反扑。
经历了张怀素案后,虽然减除了蔡京的一个麻烦事,但是张子文的能力和胆识,真的惊到蔡京了。
收拾这种人又总不能把他整死,所以是难度很高的事。
除此外张子文有个铁杆张叔夜,也不是省心的人。
牵一发动全身,尽管张叔夜家族的影响力日趋弱化,但毕竟不好惹,张克公是个容易被人利用的暴走喷子,张克公又违背御史台意志跳出来弹劾,会让各方面子非常难看。
于是要整张子文,必须整走铁杆张叔夜。但是又不能贬职,一是理由不足,二是必须稳住张克公那喷子。
否则蔡京担心会控制不住局势。因为当时蔡京怂了,对张子文让步,导致《百官见闻录》被送去了开封府,吓到一大群官僚。
其中有很多蔡京的门生,现在他们对蔡京有些离心是肯定的。
离心不怕,如果蔡京能继续红火他们就会低头做人,慢慢忘记那件事。但如果出现控制不住的局面,譬如张克公再次跳出来报黑料的话,许多人就会不安分。
这不叫反攻倒算,只算这些人良禽择木,于是出现跳反和跟随不奇怪。事实上军事上的兵败如山倒就是这样形成的。
“州一级职位哪有空缺?”蔡京忽然问。
叶梦得道:“安肃军。”
蔡京又迟疑少顷,“让张叔夜离京,知安肃军。”
“这……”
叶梦得眉头大皱,“那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让他去宋辽边境掌兵权恐出更大乱子?”
蔡京叹息一声:“又能咋整?他毕竟是‘立功’的人,总不能把他贬海南岛去做野人吧?”
叶梦得感觉心口疼,看着那个二流子闯了祸还升职,有些难受。
蔡京知道他想什么,但身为领袖不能对自己人太软弱,在一些事务上,的确宁给外人不给家奴。又或者说“孩子只能打自家的”。
内残外忍的法则是很多政治家都会选择的套路。这最容易解决当下危机,至于将来,谁管他洪水滔天,头疼的时候谁能想到去预防脚疼?
“去吧,立即给赵挺之下文,警告他,若这事上他在和老夫耍花枪,让他小心些。”蔡京决定了的样子。
叶梦得寻思,这样的话,赵挺之跳起来咬的时局真不远了。
叶梦得离开后,管家来报:“老爷,张子文求见?”
蔡京不禁神色古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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