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大地。
闹得轰轰烈烈,占据优势的鸡谷教叛乱。
突然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数倍的敌人。
与之对敌的潭州军、卫所,变成了破土而出的尸傀大军。
叛军作乱,潭州死了多少人。
此时就有多少尸傀。
甚至比之更多。
更加久远的岁月里。
像五里源尸傀墓场一样的尸傀埋藏地,很多,很多很多。
随着定城的剧变。
此时此刻墓场同时“活”了过来。
鸡谷教叛军跟尸傀大军在数量和战力上,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儿戏一般的鸡谷国,半天不到,土崩瓦解。
傻儿皇帝入厕掉进茅坑,竟躲过一劫。
都说傻人有傻福,傻儿皇帝的命运。
就是这般魔性。
给予鸡谷国致命一击的,正是所谓的圣子军团。
一直被潭州军精锐牵制着的圣子军团,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杀回飞悦岭,屠了鸡谷国。
而潭州军精锐视若无睹,回援定城,在尸傀大军的配合下,轻松攻破妖蛮把守的城门,清剿入侵的妖蛮。
尸傀进城,阴灵出没,怨魂遍地,僵尸横行。
定城一片鬼蜮。
镇魂所里曹广孝一筹莫展。
先是应对诡异出现的尸变。
还没摸清头绪,又要面对突兀出现的妖蛮冲击。
以为妖族入侵的情况,又陡转急下。
尸傀大军进城,不分敌我,肆意屠城。
而本应守卫这座城的潭州军,竟配合尸傀,抓捕百姓。
曹广孝大概摸出头绪,混乱的潭州之乱,最大的叛军,不是别人,恰恰是潭州军。
他想不通,周总兵何故要反,何故要和尸傀大军搅合在一起。
是不是说明十八狱那群不死族也反了。
那镇压在十八狱的僵族大凶,是什么情况?
曹广孝没有头绪,眼下的局势容不得他多想。
他带着镇魂所的同僚,艰难御敌。
好在此时的定城最不缺的就是怨魂,魂军数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镇魂所的镇魂使,面对轮番冲击的尸傀大军,也不得不退。
曹广孝带人开始巷战游击,且战且退,多轮冲击城门而不得,只能化整为零,躲避追捕,寄希望能拖到边军来援。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潭州布政使单彦武。
他的心情从震惊到失落,再到燃起希望,而后变成不可思议。
“你,竟然是你。”
单彦武指着铠甲带血的周斌,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为什么?”
单彦武茫然四顾。
整个潭州官场,要么是秦道员一样痴心妄想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妖蛮,要么是跟随周斌反叛的叛军,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寥寥无几,就算有,也被周斌屠了个干净。
“为什么?”周斌解下铠甲,脱落在地,擦着手上的血渍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命石解,僵族当兴,就是这么简单。”
单彦武有些失神,喃喃道:“你们才是鸡谷教叛乱的幕后黑手?”
周斌摇了摇头,挽起袖子,金刀大马坐下喝茶漱口。
他赫赫赫漱了几口,把茶水吐到地上,咂摸嘴角道:“看在你我多年同僚的份上,我不介意给你捋捋。”
“鸡谷教叛乱与我没有关系,他们掀起的过家家,在我们看来就是一场游戏。”
“不过这场游戏,这合我意,我们需要他们吸引大顺的注意力,趁着平乱,我调兵遣将才不显得突兀。”
“更重要的是,不死军团需要大量的尸体,如何获得海量的材料,又不至于引起大顺朝的警惕,平叛鸡谷教是最好的掩饰。”
“只不过鸡谷教的战力实在太弱,堂堂潭州精锐镇压杂鱼越剿越乱,有点说不过去,为了彰显鸡谷教的战力,我们帮助他们组建了一支,银尸为主的强大圣子军团。”
“为了使得戏份更加逼真,我们甚至真正填进去一支精锐给圣子军团造势,造成鸡谷教叛军强大的假象。”
“有了这层假象,潭州军也好,卫所也罢,跟鸡谷教交手,胜负之数,就不会成为一边倒的压制,那么,这场叛乱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收集炼尸材料,简单来说,潭州战事越长,死的人越多,对我们的计划越有利。”
“妖族从中插一腿,我们是有想到的,也早做了准备,只不过没想到,秦道员这个蠢货,竟然这么早就往外跳,打乱了我的节奏,现在想来,应该是那天晚上那封匿名举报信,逼得他狗急跳墙了吧。”
“他自作聪明推出守备伙同州军贩卖尸体一事,想要借机打击武将在定城的势力,我先发制人,顺带把同知推了出来。”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同知是妖族奸细,而守备是我的人。”
“为什么?”单彦武心中已猜到七成,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周斌磕了磕茶碗,慢条斯理道:“我们是烈武帝国伟大的复国战士,是至高无上的僵族。”
“是不死族。”冷不丁的声音打断了周斌的话,语带不满道:“也不是为了烈武帝国而战,是为了自由而战。”
“呵呵,都一样。”周斌似乎有些忌惮身后漫不经心玩着影刃的女孩,加强语气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我明白了。”单彦武反而如获释重,气急反笑,“十八狱的狱卒和囚徒,搅合在了一起。”
“所以,这么多年来,所谓的不死族一直在演戏,明为关押看守前朝余孽,实则行保护之实,其实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就跟潭州局势一样,叛军是你,大顺军也是你,你只不过是借着鸡谷教叛乱,养寇自重。”
单彦武嘴角露出讥讽,不屑道:“说到底,只不过是一群失败的前朝余孽,藏在暗处不敢光明正大的鼠辈。”
“鼠辈就是鼠辈,就算让你们占了潭州又如何,不说京都王师,就算三十万边军,也足以碾压你们。”
“我何时说过要占了潭州?”周斌拍了拍手,扶膝起身,凑到单彦武身边,将他拉了起来。
周斌一脸笑意,正了正单彦武的官袍,还退后审视了两眼,这才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潭州父母官,就应该有父母官的仪表,不错,临危不惧,明知道是死,还一脸恬然,读书人啊,有时候真是蠢得可爱。”
“看在多年同城为官的份上,我请你看出好戏。”
周斌扶着单彦武,亲密得犹如多年未见的好友,热情为他引路。
事已至此,单彦武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正反是死,何不死得从容。
他推开周斌,自己顺了顺官袍,朗声道:“不屑与乱臣贼子同屏,起开。”
周斌不以为怒,反而笑意盈盈,击节鼓掌。
“贱。”不远不近坠在两人身后的女孩,给了周斌的背影一个白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两人听见。
周斌权当没听见,示意在府衙清理尸体的官兵让开道路。
单彦武抖了抖袖口,一脸大无畏,抬脚出了府衙。
道路上,定城百姓被主要由潭州军、尸傀组成的叛军压着,驱赶向前。
队伍中,还有在时不时尸变的人。
被背尸人摘出来,当街炼制。
尸变的骚动引来百姓惊慌喧哗。
叛军长枪捅刺,街面血流成河。
单彦武看得眼珠欲裂,盯着周斌,恨得牙龈出血。
定城各处都在上演叛军驱赶百姓的事,数不清的叛军队伍,压着一队队衣衫褴褛,泣不成声的百姓,往城中赶。
不知所措的百姓,就像羊群一样,被驱赶着茫然前行。
“你到底要做什么?”单彦武捏着拳,望着无边无际的百姓,内心泛起不祥的预感。
远远望去,城中有几座规模不小的京观。
那些是早之前以为能将定城收入囊中的妖族。
秦道员的脑袋被一杆长枪插在最高的位置,鹤立鸡群的头颅上,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周斌一脸淡然,推了单彦武后背一把,并不给他任何解释。
这轻轻的一把,差点把失神的单彦武推了个前扑倒地。
他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惊觉百姓汇集的速度和规模,城中心早就应该人满为患,人流也应该出现前路被堵,滞留不前的情况。
眼下的人流不仅没被堵,还一如既往地被驱策前行。
单彦武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心中想到某种传闻。
他大叫一声“畜生”,推开拦路的叛军,跌跌撞撞往前冲去。
叛军刀枪林立,周斌轻咳一声,挥了挥手。
叛军让开位置,任由慌不择路的单彦武埋头前冲。
单彦武心乱如麻,脚下打绊,噗通一声摔在血迹未干的石板上。
他连滚带爬,颤巍巍爬将起来,唇色惨白推开一列列叛军。
单彦武嘴里呢喃低语“不可能,不行,不可以”,心中猜测某种可能,不想它是真的,又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核实到底是不是真的。
复杂的情绪,带着希望的心情,冲到队伍前头。
单彦武脚步凝住一样固在原地。
他有些不敢或者不愿想象眼前见到的一切。
单彦武愣了数息,颓然跪倒在地,顿时泪流满面。
他大吼一声“周斌,你个王八蛋”,噗地一口心血奔涌而出,气血攻心,晕倒在地。
眼前是一方偌大的血池熔浆。
血池四周立着四根熔炼锁链接,原本用来镇压僵族余孽,放在十八狱最底层的镇狱柱。
传闻,最底层镇压着髒帝意识。
也就是那个尸吼残魂。
僵族竟然把阴间十八狱最底层搬到了阳间的定城。
单彦武终于理解源影女孩所说“献祭潭州,髒帝不是再造,是恭迎回归”算什么意思了。
他们以全城甚至全潭州人为祭,让尸吼残魂再夺舍一位“容器”,再造一个如髒帝般强大的僵帝。
难怪周斌说不想占潭州,在这太祖不出的大顺,有一个髒帝般的人物,何愁什么一地得失,整个大顺,不用多久,恐怕尽在僵族掌握。
“容器”呢?
谁是“容器”?
谁又有资格成为尸吼残魂夺舍的“容器”。
单彦武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一晕解千愁。
被压来的全城百姓,被叛军刀剑相逼,推入血池。
人间炼狱。
百姓下饺子一样跌落在血池中,浪花都不曾卷起一个。
哭喊、惧怕、反抗、哀求……无济于事,麻木的叛军手起刀落,不愿落入血池的百姓,悉数被砍杀进去。
血池边缘的鲜血,小溪一样汩汩颤流。
定城的天。
都染成了酱紫的血红。
屠杀持续了好久好久好久……
刽子手换了一批一批又一批……
直至换上不知疲倦的尸傀。
他们砍得刀剑起卷,手肘脱臼,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直至二十万的定城百姓成为血池亡魂。
这偌大的血池炼狱,竟然还没有填满。
无尽的尸体又被运进城来,潭州各府县被尸傀占领,当地流民被当场屠戮。
远在各地的活人走得太慢,死人不会拖累进度。
一拨拨一批批的死人,倒垃圾一样被倒进血池。
血池的颜色起了变化,有了滚浪。
那浪花,人头滚滚,无尽的怨魂禁锢在血池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怨魂之浓密,比之黄泉水过之而不及。
“不够,还差点。”
周斌的身后,芦苇镇李婆婆的身影闪现出来。
她就像去看柴火旺不旺的妇人,淡淡看了一眼血池的颜色,下达了“添柴”的命令。
先是数量庞大的尸变僵尸自行投入血池。
接着是一队队一列列的铁尸、铜尸,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数万乃至十数万的填补。
血池开起了浓稠的血泡。
稠得化不开的血泡声声炸响。
整个血池像熬制糖浆一样,在等着调温凝聚精华。
随着时间的推移。
血池再度起了变化。
一道髒帝的血浆身影,喷泉涌动一样喷涌着慢慢凝了起来。
这血浆身影,颧骨正中,正在凝结一团光影。
这是被血祭洗练后的尸吼残魂。
能再造一个如髒帝般强大的宝藏。
李婆婆望着越来越璀璨的光影,嘴角蕴起一股渐渐荡开的笑意。
她张开双臂,对着光影俯首跪拜。
李婆婆目露痴迷,仰天高呼。
“谁解开了天命石,谁就是承载天命的容器,谁就能得到不死传承,恭请髒帝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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