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北冰洋都在震颤。
青色的光从海底爆发,映在破冰船上舷窗上的颜色简直就是‘神之裙摆’从天空降临到海面。虽然这个比喻有些猥琐,但非常贴切,就像这艘破冰船钻进了裙摆之中!
“什么声音?”兰斯洛特忽然问。
机密舱中传来了鸡蛋壳正在破碎的声音,那绝对不是坚硬的钢铁碾碎寒冰,后者是声势浩大的,如同百川东到海那样澎湃。这次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密集,就像裂缝从船身上开始蔓延。
“或许是金属疲劳。”阿卡杜拉·阿巴斯轻声说,他望着瓦尔基里的尸体,表情肃穆,“奥丁对我们发动了突袭,或许是水密舱因为交战的余波泄露了。”
“难不成我们弃船逃回去?”芬格尔左顾右盼,或许是觉得气氛太凝重了,他故意说了一句俏皮话,“船长,你可保证过泰坦尼克号的悲剧不会重演在我们身上,我可不是落魄的画家!”
“就算你是贵族也逃不出去。”施耐德狰狞一笑,他的本意是接上那句玩笑,不过由于那张恐怖的脸,让这个笑话变得不是这么好笑。
他摁住耳机,挥手示意执行部的专员们进来打扫战场,自己则询问了诺玛压力读数,想要确定究竟是哪个舱室出了问题。
不过得到的答案令他愕然,几乎没有水密舱发生大面积地泄露,YAMAL号就是撞上了冰山也能正常行驶,那这些奇怪的声音是从何而来的?
很快诺玛给出了答案,根据生物雷达显示是一群鱼正在靠近破冰船。不过由于YAMAL号受到了损坏,水下摄像头无法正常工作。
“只是一群鱼,奇怪了……”执行部的负责人喃喃自语。
“鱼?”芬格尔听到这个消息后松了一口气,“这群鱼是打算给YAMAL号来一场足浴吗?”
他泡过温泉,景点内提供这种足浴。那些鱼在游客的脚趾中来回穿梭,痒痒的有些麻。听说能促进血液循环还有养生之类的,但芬格尔完全觉得是扯淡,把这些鱼吃了获得的营养都比进行一场足浴的效果要好。
“等等……鱼?”路明非的脸色苍白,本来他的脸就是白皙得过分,现在更是到了足以出演鬼片的地步。
这种声音让他想起了某一段不好的回忆,说起来这艘船上只有他听过这种声音,而剩下的两个人都不在这里。
“会不会是鬼齿龙蝰?”他忽然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听到这个令人恐惧的名字,精密舱内的几个人都冷冷地打了一个哆嗦,鬼齿龙蝰是个失落的名字,它们是龙类培养的处刑者——在远古犯了错的龙类会被捆在铜柱上,君主们会释放这群家伙把龙类和铜柱一起咬碎吞下!
“诺玛!比对声音的样本!”施耐德大吼。
五秒钟后,声音越来越强烈,那是蚕正在啃食桑叶的声音,令路明非记忆深刻。在那种史前动物的利齿下,金属不过是玩物,想必现在破冰船的金属外壳上齿痕已经纵横交错。
“根据声音分析,吻合度接近78%。”诺玛的播报也带着一丝急切。
鬼齿龙蝰的声音数据并不容易获得,曾经进入极渊的那艘潜水艇记载的声音非常模糊,导致这种比对产生了困难。
“疑似是鬼齿龙蝰!”
“释放水下机器人。”施耐德下令。
“我们的投放系统故障,需要手动投放这些机器人。”诺玛无情的播报给一群人的心上浇了一瓢凉水。
“去甲板!”施耐德率先离开。
三分钟后王牌小队在甲板上集合,苏茜怀里抱着已经启动的水下机器人,她只需要走到护栏边松手,这群家伙就能带回来实时的影像。现在风冷冷地吹,巨大的乌云笼罩在上空,海面是青色的,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投放!”
随着一声令下,苏茜松开双手,水下机器人从高空坠落。冰层已经被移动的YAMAL号粉碎,它落水之后溅起了巨大的涟漪,温暖的橘色灯光亮了起来。
已经不用回到控制室观看影像了,所有人都看到有黑影对正在下潜的机器人一拥而上,足有数十条鬼齿龙蝰包围了它,处刑者们在海水里游弋,轻松地啃食掉了金属的外壳,光纤电缆更是被嚼得粉碎,连个渣都没有。
紫色的电弧在海水里熄灭,就连核心的自爆装置都被这群不畏死的生物吃了进去。
轰然一声巨响,水波震荡,碎肉落在甲板上,那些处刑者的鳞片上闪着银光,神经并没有完全断裂,扭曲得就像一条被捕捞上岸缺氧的鱼。
但它们的跳动绝对不是软弱无力的,而是抽搐着紧贴甲板,要不是已经没有了牙齿,这群家伙说不定还要啃食甲板。
路明非用鞋面把这群家伙的碎肉彻底碾碎,神经被摧毁后这些残骸终于停止了蠕动,望着这令人心悸的一幕,他垂下目光:
“让我下去解决这群家伙吧。”
这听起来是个送死的决定,连钢铁都能嚼碎的鬼齿龙蝰,只能用大规模的炮火摧毁。可偏偏奥丁的手下破坏了发射系统,现在这艘高科技的破冰船变成了手无寸铁的巨人,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杀死这群生物。
否则最后的结局难免是船毁人亡。
“先不急,根据诺玛的计算YAMAL号还能支撑十分钟,它底层的骨架和钢铁都被炼金加固过,不是轻而易举可以咬碎的。”施耐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正在全力抢修发射系统。”
“对啊,师弟,别想着一个人去,还有我呢。”芬格尔过来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也还有我。”苏茜说,她只是重重地点头。
路明非的言灵‘不要死’的确是对抗这群连钢铁都能吃下去的处刑者的好办法,只要不是一瞬间就撕咬干净,高速再生的能力让他们拥有持续作战的底气。
阿卡杜拉·阿巴斯和兰斯洛特同样投以赞同的目光,不过以他们的言灵不适合水下作战,有可能还是累赘。
“嗯。”路明非轻声说。
他轻轻点头,鼻子一酸很想哭,任由那些冰冷的海风胡乱地拍在脸上。这一刻他有同伴,并不觉得寂寞,虽然十分钟之后下水的任务很有可能一去不复返。
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空落落的,还是听到了伤心事。
鬼齿龙蝰啃食钢铁得到速度比他和芬格尔吃夜宵要快多了,但现在YAMAL号没有明显的破损,是因为船身的炼金加固,但进行这种炼金加固的人卡塞尔学院只有一个,但是他却不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已经换好了潜水服,正准备下潜。
执行部的专员们正在看不见的地方玩命地抢修发射装置,但维修并不以人类的意志加快速度,船舱内的吵闹声与热气扑面而来,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的。
“走吧。”路明非合上潜水头盔,与左右的芬格尔和苏茜竖起大拇指,表示好运。
两人同样竖起了大拇指。
“等等……”施耐德忽然叫住了他们,“或许你们不用下水了!”
“发射系统修好了?”芬格尔由于套着潜水面罩,声音瓮声瓮气的。
“不,是诺玛刚才传来消息,执行登陆计划的小队,他们的信号正在迅速靠近!”施耐德摁着耳机,目光向天空眺望。
“陆老师他们回来了!”几乎是所有人都喜出望外,甚至公共频道内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传出了铺天盖地的欢呼。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他们再次完成了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路明非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他虽然期待着那艘冲锋艇上会有三个人,可结局已经提前看到了。
海面上忽然亮起了光,远处冰封的海面正在开裂,一艘巨大的冲锋艇正在快速地从水中浮起,引擎声轰然。
可施耐德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因为根据诺玛的播报,她只检测到楚子航与夏弥所携带那枚徽章的信号,并没有陆离的信号。
“可能是在战斗中遗失了,毕竟敌人是奥丁。”执行部的负责人在心里说,他下意识地回避那个念头,听起来太天方夜谭了。
“那些鬼齿龙蝰……正在向冲锋艇快速移动!”阿卡杜拉·阿巴斯虽然看不见水下,但是听到了汹涌的洋流声。
“一群小家伙而已,陆老师挥手就能解决它们。”芬格尔拄着暝杀炎魔刀望向远方,轻轻一笑。
由于通讯体统至今没有完全修复,准确地说,归来的小队们始终没有进入频道,他们无法提醒危险正在靠近。不过也用不着提醒,毕竟那位教授连奥丁都杀死了,还能解决不了这些小玩意吗?
路明非也觉得用不着,就算陆老师没在那艘船上,师妹夏弥可有本事乖乖地让这群处刑者听话。
事情的确如同预料的那样发生,远方那艘快速靠近的冲锋艇忽然蒙上了一层蓝色的光。在夜色中,有女孩伸出手,她五指从并拢分开,幽蓝色的光芒撕裂冰冷的风,径直贯穿了冰层。
那是精纯的水元素,元素在水里掀起了巨大的洪流,那些金色的眼睛纷纷熄灭。洪流中蕴藏着风,风的属性是切割,毁灭了它们的鳞片,把骨骼与血肉碾成血泥。
罕见的风元素与水元素组合在一起,那些卷起的洪流密密麻麻地分散,每一颗都蕴含着子弹的威力。它们在鬼齿龙蝰密集的地方汇聚成股,那是一条极细的线,类似于工业切割的高压水枪。
侥幸在高压水枪的攻势下活下来的鬼齿龙蝰,还不等逃走,就又被风刃剥落了血肉,它们的骨骼在风中化作齑粉。
一时间海面掀起了狂潮,风中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冲锋艇进入鬼齿龙蝰群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就杀了一条血路出来。
“嗨!师妹!”
“会长!”
冲锋艇距离破冰船越来越近了,终于不是模糊的轮廓,芬格尔与苏茜站在船头,遥遥地招手。但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在这个距离以他们的血统已经能看到冲锋艇的舱室,只有两个人。
更多的人保持着沉默,他们双手握紧堆在胸前,目光仍然眺望在远方的夜空。希望那里有一个年轻的身影破开云层,笑着说一声‘抱歉回来晚了’。
只不过等到冲锋艇在破冰船前停下,他们也没有看见期待的那一幕。
“你们把楚子航接上去!”夏弥重新点亮了黄金瞳,已经不用通报情况,她已经发现巨大的鬼齿龙蝰群包围了破冰船,数量成千上万。
机械臂吊着升降平台迅速地延伸到海面上,甲板上刮起了冷风。片刻后只有双目流血的楚子航回到了上面,他气息微弱,看起来命不久矣。
“不要死!”
路明非用颤抖的手扒开狮心会会长的眼皮,对着这个垂死的人发出君王般的命令。
楚子航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口地往外吐水,他的眼睛也恢复了清明的神色,体温身高,僵硬的四肢重新恢复了柔软。
路明非轻轻为他敲背,楚子航却恋恋不舍的眺望大海,在远处阿瓦隆岛的倒影已经完全消失,不知道利维坦是不是随着尼伯龙根的奔溃而彻底死亡了。
“师兄……”路明非的每个字都在颤抖,他虽然见证了陆离的消失,但现在心底仍有一丝侥幸,想要确认这件事。
“陆老师呢?”
楚子航摇摇头,沉重的喘气,也不知道是重伤无法开口,还是不想说话。他冷峻的面孔抽动了一下,久久的没有回答。
片刻后夏弥也上浮了,她赤手空拳,没有一丝血腥味,完全被海水冲刷干净。栗色的发丝黏在额头上,脚下的海面平静,碧波荡漾,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鬼齿龙蝰的枯骨。
“先去船长室吧。”施耐德拍拍楚子航的肩膀,耳机中是诺玛的播报,她的生物雷达显示所有的鬼齿龙蝰全部消失了,几乎是在顷刻间。
破冰船YAMAL号最大的危机解除,但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他们的双腿仿佛灌了铅,每一步都是沉重的。
到最后甲板上除了呼啸的风,只能听到施耐德呼吸设备与地面的摩擦声。
十分钟以后。
“……就是这样,教授和尼德霍格的骨殖瓶被洛基的言灵·世界放逐到未知的地方,我和夏弥离开了阿瓦隆岛。”
楚子航用平静的声音讲述了全部的过程,缩在袖口里面的拳头握紧了。
船长室内只有王牌小队的成员,警戒程度被提升到最高,没有人能窃听到这场绝密的谈话。窗边的几个人全部沉默寡言,像一尊雕塑那样原地不动。
“我知道了,陆离教授并没有死,只是被洛基的言灵放逐了,他在你们的身上留下了坐标。”片刻后响起施耐德沙哑的声音。
“对。”楚子航的回答言简意赅,虽然他怀疑这件事是陆离骗他们的。
“你们好好养伤,这件事不允许传给任何人!”施耐德冷冷地说,“我会汇报给学院。”
他大步流星地出门,只留下在夜色中沉默的学生们。此时王牌小队的成员心里只有一个问题——陆离教授究竟是被放逐到哪里了呢?
他们面面相觑,只可惜没有人能告诉这个问题的答案。
……
与此同时,陆离睁开了灌了铅一样的眼皮,喃喃自语:“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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