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呈被洛长白控制,尽管看起来是一种败北的落魄,可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直直的。
他看着洛长白像个小丑一样在他眼前晃荡时,鼻子里发出几声轻蔑的冷哼。
正是那冷哼彻底激发了洛长白潜藏在骨子深处长达多年的怨念,他走上前出手扇了梁家呈一耳光。
梁深晚大怒上前跟洛长白争执,被洛长白一把推开,他语带讽刺:“亲爱的晚晚,以前是你不愿意嫁给我,以后就看我愿不愿意娶你了。不要再认为你是什么大小姐,等我们洛氏集团收了你们梁氏制药,你就会彻彻底底地成为丧家之犬。”
“我看你是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吧。”梁深晚瞪着他。
“不相信?”洛长白得意地走到梁家呈面前,“你问你爸啊。梁叔叔可是为了情人不惜抛妻弃子的人,当年不是在南方建了一个无偿医院嘛,你也知道要不是因为你妈一把火烧了那个医院以此警告我们梁叔叔万不能再玩了,你爸早就把你们家败光了。”
梁深晚对那个医院有耳闻。当年那个医院刚刚建成,就发生了一起火灾,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可她没有想到那火竟然是胡丹花放的。
“哎呀,你不知道吧,”洛长白指了指那个女人,“这就是你爸爸的情人方安忆啊,说到底你该叫人家一声小妈吧。”
梁深晚目光冷硬像石头一样砸在方安忆身上,尽管她看起来楚楚可怜,但那并不代表梁深晚会对她抱有同情心。
她脸上的烧伤肯定和当年南方医院的火灾脱不开关系,她之所以参与了这场阴谋,一定是她心中对梁家呈有恨才被人利用的,梁深晚想。
“梁叔叔真是狠心啊,当年要不是凌安知心善,你小妈还有你弟弟早死了。”
“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为了替你们家保守这些乱七八糟的秘密,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你就不想想该怎么感谢我?”
梁深晚根本不愿意听他在那里胡言乱语:“洛长白,你快点放我们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你在犯罪还不停手?”
“要说犯罪,你妈才是主谋!是她放火栽赃给她老公,是她害得凌安知的姐姐,哦,也就是你小妈万念俱灰地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躲就是这么多年。是你妈亲手策划了这场交易,你知道她承诺了什么给我们吗?”洛长白疯了一般哈哈大笑,眼底是再也不加掩藏的欲望和贪婪,“你们梁氏制药的绝对股权,还有中东和非洲的药品市场,当然还有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这得多亏你爸爸对方安忆的念念不忘啊。”
“啧啧啧……”洛长白咂着嘴,再无半点往日的温文尔雅,“真是可怜,妈妈策划了这一切,闺蜜又亲自参与,未婚夫背后捅刀,梁深晚,我都有点同情你了。”
“还有你,”洛长白扭身指向方安忆,眼睛里骤然喷着火,“不是说希望梁深晚死吗,她现在就在你面前,动手啊!”
方安忆连连摆手,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远离梁家呈,嘴里还念念有词:“不是的,没有那回事,我我……我没有想让你女儿……”
“没有?”洛长白显然很失望,“没有的话,你怎么会让那些中东人劫持她,想尽办法把她引到这里来?”
“我我……我只是……我只是以为她来的话,家呈就一定也会来。”方安忆唯恐有人不信一样,“我后来后悔了,我派了人去接她走,班克尔镇的那个。还有我让巴克校长赶她走了,我让安呈告诉她不要来,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梁家呈眼带愤怒地扫过去,方安忆赶紧低头。
“低下头干什么,啧啧啧,这脸毁成这样可都是拜他所赐,你还怕吓到他?难道你真的还爱着他?”洛长白一把将方安忆戴在头上的帽子掀掉,大力把她推到梁家呈的怀里,“你就该给他看,让他好好看看。”
方安忆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哆嗦着寻找自己的帽子。方安呈见状立马扑到洛长白身上,不分轻重地咬了起来。
洛长白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抬脚就把方安呈踢到了一边。
方安忆见状也不找帽子了,起身就去跟洛长白拼命。但她根本就不是洛长白的对手,没两下,她就被推倒在地。
“你这个贱人!”洛长白喘着粗气,“你活该!你这么个软柿子,别人不伤害你伤害谁,居然敢在关键时候放走梁深晚,还想把梁家呈偷偷送走,谁给你的胆子,啊?”
梁家呈动了动嘴皮,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梁深晚感到浑身一凉,眼前的梁家呈突然让她觉得可怕。尽管方安忆的存在破坏了她原本以为平静又幸福的家,可那平静和幸福原本就是个假象。现在,梁家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多少爱过的女人受到如此欺凌却不为所动,与其说这样的梁家呈让梁深晚感到害怕,不如说是让她觉得失望。
她走过去将方安忆和方安呈扶起。方安忆眼睛里全是恐惧,她手忙脚乱地护着自己的头顶,那里森然恐怖。梁深晚忽然觉得对眼前这个人激不起半点恨意。
“有意思啊。”洛长白看热闹一样鼓起了掌,“方安忆可是绑架你爸爸的凶犯,又差点弄死你,你们现在的关系发展可真是让人期待呢。”
方安忆哆嗦着跟梁深晚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是安知说家呈要见我。他以前答应我在克什村建个小学给我的,我以为,我以为……”
“没用的东西!”洛长白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自言自语,“叫你看着他,你居然敢给老子放走了。”
“所以现在,你是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梁深晚站起来直视他。
“你不妨猜猜看?”洛长白挂起一抹残忍的笑。
梁深晚轻笑几声,毫不示弱地直视他:“利用公益组织者的名义骗我来这里,在我的项链里动了手脚,交易的时候用到就可以栽赃给我们,如果成功,梁氏制药涉嫌走私,股价大跌你们趁机收购;如果没有成功就以此威胁被绑架的我爸强制转移股份。怎么样,所以你们成功了吗?”
洛长白随即眼神变得凶狠:“要不是你这个贱人给了假的项链,哪会有这么麻烦的后续。三番五次地戏弄那帮外国人,梁深晚你活腻歪了我可还没有,现在我们已经被他们盯上了,就算放弃回华城也可能死于非命。所以说,人是你惹的,自然要由你自己去灭火。”
“你想怎么样?”梁深晚后退。
“怎么样?当然是带着你去亲自跟他们交易了。”
“你别痴心妄想了。”梁深晚刚想远离他,他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他向身后示意了一下,那帮面无表情的西装男一拥而上。
“我不要报复谁了,求你放了我们!”方安忆像是失去理智一样趴跪在地上向洛长白磕头。
“放了你们?那谁放过我?”
洛长白正激动的时候,有人打来了电话。洛长白勾起嘴角一笑,按了扩音,电话里的女声凌厉,梁深晚一听便知是凌安知。
“洛长白,你这个白痴,你玩够了没有?”
“凌安知,注意你的措辞,你现在还没进我们洛家呢!”
“赶紧给我滚来西山,记得带上该带的东西。”
梁深晚双手握拳,恨不得透过手机把凌安知抓出来暴揍一顿。
洛长白挂了电话,似笑非笑地问:“项链呢?”
梁深晚知道如果没有项链的话,交易一定无法完成。她知道周湳浦一定会找到交易地点,会将洛长白还有那些恐怖分子抓捕。所以,她是不可能将项链给他们的。
“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任何东西,中东也好非洲也罢,你们想要梁氏制药就用你们自己的名义,是偷还是抢是你们的本事,但想让我们给你们背锅,你别痴心妄想了。”
洛长白大怒:“你想死是不是?”
“啊——”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
众人顺着声音寻过去的时候,只见方安忆站在风中,举着打着的火机,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那半张还完好的脸上依旧有着美人昔日的光彩。她潜伏在岁月的暗处,身上和心里早就千疮百孔,眼前的纷争和纠葛于她而言再无意义。
梁家呈像是知晓她的举动,终于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不要”,但一切都晚了,火机落到校园围墙边葡萄架下厚厚堆叠的干草料上,草料瞬间烧着。西风吹来,燃着的干草料四处纷飞,落到半木结构的窗子门墙上,噼里啪啦地将它们一并点燃。
方安忆转身静静地钻进一间已经烧着的教室,隔着火海看着梁家呈那疯狂而愧疚的面容,时隔五年,她终于舒了口气。
当年她还是安兴公益的负责人的时候,梁家呈是何等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名企总裁,他来到她策划的慈善晚宴,眉目舒朗轻和。她见着他的第一面就沦陷了,她说她不要名分,她只要一个无偿医院和一所希望小学。
他说她贪心,但还是依了她。
医院的那场火,她知道不是他放的,但他知道她在里面,却依然由着胡丹花。她心里恨了五年,直到凌安知找上她说要替她报仇,而实际上,她最终想要的也只是见他一面而已。
可是转眼,是方安呈不顾一切冲向她的小小身影,他在梁深晚的桎梏中拼命挣扎,小小的脸上全是震惊和泪水,他冲她喊:“妈妈!”
四周大火渐起,方安忆只觉得内心的痛甚至盖过了被大火烘烤的皮肤之痛。那是她的孩子,她从来不让那孩子知晓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她都是叫他喊自己阿姨,可是聪慧的他是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妈妈,乖巧的他从没有拆穿过她……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妈妈,在她决定终结自己生命的时候……
五年前她就应该死在那场火里,可是她顾念怀中刚刚出生的孩子依旧苟活了这么久。要说这世上啊,还有谁让她放不下,就只有那苦命的孩子了。
不过,当她看到梁深晚不顾一切地将冲进来的方安呈救出去的时候,她对生命最后的那点留恋也就结束了。梁深晚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这一生就这样吧。她闭上眼睛,觉得浑身疲惫散尽,眼前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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