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言让自己拿回银子,乔德文这心里,不禁就紧张了起来。
这银子孝敬了。
这孙子我认了。
这面子也没了。
这尊严也贱了。
还想让我如何?
说得好好的,如何就不收银子了?
不收银子,那意思可不就是不管我们生死了?
那如何使得?
我不心疼那银子了,还不行吗?
我只想保住全家老小,仅此而已。
求求你,我的爷,您就把银子手下吧!
乔德文一时之间,猜不透苏言的意思,心里不住地哀嚎起来,差点就抓狂起来。
“这银子你们拿回去,拿去造船,给我造可以远洋海运的大船,尽量多造些。”
苏言意气风发地说道,仿佛已经能看到,将来庞大的远洋船队,杨帆出海的壮哉画面。
“这个……”乔德文又是一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苏言竟然是让他把银子拿回来,去给他造海船。
幸好不是弃他们不顾,他们可不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哪有人会舍得?
当然了,那摄政王舍得……
“哈哈,怎么,老乔,你是不是被我的远大抱负给吓到了?”
苏言眼见乔德文像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不由地哈哈一笑逗趣他。
乔德文回过神来,神色颇为尴尬,今日被苏言这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有失自己一直以来,临危不乱的风采,于是不由地讪讪说道:
“少爷,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乔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有话尽管说,但说无妨,我是个讲理的人,你不是不知道。”
苏言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桌子上那一叠厚厚的银票,站起身来,走到乔德文面前,把银票放在了乔德文旁边的小茶几上。
乔德文刚想要起身推辞,却是被苏言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当然,还有苏言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让他起不来。
要是他硬顶起来,就是顶撞少爷,对少爷的不恭敬了。
让你坐着,你不能站着,这是规矩,作为孙子的乔德文自然懂得。
苏言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端坐下来,捧起了茶盏准备喝口茶,却是发现乔德文又愣神了。
这老家伙,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适才不是说有事要说?
如何就突然间发啥发呆了?
于是苏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不得不提醒道:
“老乔,你适才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
“有事?什么事?”
乔德文正愣神体会,作为‘下人’应该有的觉悟。
苏言这一提醒,回过神来的乔德文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适才要说什么。
对于乔德文的一惊一乍的,苏言不以为意。
毕竟乔德文一大把年纪,昨晚又在监察府地牢,那个号称‘人间地狱’的地方待了一晚。
想来,不能称之为睡一晚,那样的地方,应该没睡还能呼呼大睡。
因此,乔德文一时之间,没倒过‘时差’,再正常不过。
“适才,老乔你似乎不是很赞成,我让你们造海船这件事。”苏言不得不再次提醒说道。
“哦,少爷,是这样的,前些年,看到盐帮搞起了海运,我们商会自然是当仁不让,同样做起了海运生意,可结果……”
经苏言稍微一提醒,脑子有些稍微短路的乔德文,很快就想起了,自己适才想要说的是什么。
不过说道结果时,他却欲言又止般顿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倒不是他有意卖个关子,而是他的‘下人’觉悟在作怪。
通常来说,作为下人,在主子面前,报喜不报忧。
好消息使劲说,往大了说。
至于坏消息,自然是能不说就不说,或者让别人去说。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作为下人理应懂得的潜规则。
没有熟练掌握潜规则的下人,大多不是死得早,就是得不到主子的重用,只能做些脏活累活苦活。
乔德文自己,就是如此对待下人的。
这时候他聪明地欲言又止,自然是怕,惹得正在兴奋憧憬状态中的苏言,很不高兴。
主子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乔德文依稀记得,有好几个不长心的家丁,被他叫人打折了腿。
一想到此,乔德文不禁两手悄悄摸了摸自己两条大腿。
我老了,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好在我聪明,说到结果时,适时止住了。
那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苏言这小子如此聪明,理应能会意。
此刻乔德文内心里这点心思,苏言当然不知道,对于东南船运商会的海运经历,他是由衷地感兴趣的,不禁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老乔,你们后来为何就不做海运了?”
结果苏言自然是知道的,东南船运商会并没有把海运发展起来,不过他关心的不是结果,而是失败的过程。
毕竟失败是成功他老母,多积累一些前人失败的经历,终不是什么坏事。
“少爷,这个……”乔德文一脸的为难神色,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老乔,但说无妨,盐帮都没做成的事,你们做不成,可以理解,不丢人。”
苏言以为,乔德文之所以为难,是觉得失败的经历不光彩,太过丢人,没好意思在自己这个新‘主子’面前丢人现眼。
作为下人,难就难在,主子让你非说不可的时候,你不得不说。
说是一棍子,不说也是一棍子,左右都是一棍子,乔德文只好硬着头皮娓娓道来。
“少爷,海运生意颇为暴利是不假,然而,那只是表面的,对我们生意人来说,实实在在到手的利润才是利润,这海运生意还有些外行人看不到的成本,大大削弱了我们到手的利润。”
乔德文一边说着,一边不时察言观色,注意苏言脸上的表情变化。
发现苏言一直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只是颔首示意自己接着往下说,乔德文这才继续说道:
“明面上的朝廷赋税自是不必说,逢年过节给东南朝廷官员的孝敬,少爷也懂的,这是不可避免的。”
“海上风云突变,运气不好,碰上大风浪,损失惨重自是不必说,然而,少爷,这些还不是最大头的成本。”
乔德文说得这些,苏言自然是懂的,朝廷官员们的盘剥虽重,他们却也懂得杀鸡取卵的典故。
因此,压垮乔德文他们海运生意的,应是另有其人,于是当下有所猜测问道:
“老乔,那大头是海贼王吧?”
听到苏言说出海贼王,乔德文心里不由地一惊,他竟然也知道海贼王?
海贼王称霸海上,然而对于不熟悉海运的人来说,海贼王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不传的人物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苏言有意海运生意,可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能早已多方打探过情况,如此说来,他知道海贼王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少爷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竟然连海贼王都知道,没错,我们东南商会没年给海贼王的供奉,占了我们成本的最大头。”
乔德文有着作为‘下人’的觉悟,不忘了时不时就见缝插针,拍一下苏言这个‘主子’的马屁。
甭管马屁它香不香,尽管拍就对了,就算拍在马腿上,总好过没拍。
“怎么,海贼王竟然收供奉?”
苏言关注的当然不是乔德文的马屁,让他没想到的,是海贼王竟然还收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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