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天时间就在轻松气氛中飞快过去,只不过天公不作美,下班的时候却下起了雨。
雨势来的又急又大,三人一边在办公室等雨停,一边闲聊。
肖晓榆提议道:“周末你们有事吗?没事我们去看电影呗,最近新上了几部电影都不错。”
“这周说好了要去看外公。”
薛蒙无奈摊手:“我好久没去看他老人家了,再不去估计要被逐出家门了。”
姜婪也道:“我星期天要去医院接人。”
姚大爷星期天出院,他得去帮把手。
肖晓榆只得耸耸肩,遗憾道:“那下次再约吧。”
正好这时雨势变小,三人互相告别,便各自回家。
姜婪没带伞,便打了个的士回家。的士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应该是本地人,说话带着浓浓的江城口音。看见姜婪把黑色双肩包护在怀里,就调侃道:“小伙子背的名牌包啊?”
的士司机迎来送往,见过不少背着名牌包包的女生,下雨天宁愿自己淋雨也不舍得让包包淋湿。但男人这么干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姜婪坐在副驾驶上,用纸巾擦了擦包上的雨水,笑道:“家里养的小猫在包里。”
司机大叔惊得嚯了一声:“是什么品种的猫啊?怎么没听见叫?”
“不是什么品种猫。”姜婪将背包拉链拉开一些。
司机隐约看见一只黄棕色的小猫甩了甩尾巴,还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
“你这猫真乖,不闹腾。”
姜婪把这当做夸奖,笑眯眯地应承:“对,又听话又好养。”
包里狻猊听见立刻又清脆地喵了一声,像在应和。毛茸茸的小爪子也从背包里伸出来一截,扒拉姜婪的手指玩儿。
姜婪住的小区离单位不远,平时骑自行车也就十几分钟。但开车就得调头绕上一大圈,加上下雨堵车,速度就慢了下来。
司机显然是个话痨,嘴巴根本闲不住。他开着车载广播,又开始跟姜婪谈论最近的新闻。
车子正好经过个十字路口,司机朝右手边的岔路努努嘴:“就那条路进去的小区,昨晚上死了个女的你知道吧?”
姜婪点头:“鸿景苑的?早上看到新闻了,说是井盖被偷了,人摔下去撞坏了头,没抢救过来。”
司机却像是在说什么怪谈一样,压低了声音道:“哪是摔死的啊,我听人说,那女的是被人杀的。”
“凶杀?不可能吧?”
姜婪是认真看了新闻的,警方并未提到过凶杀,这应该是一桩意外死亡的案子。死者不是江城本地人,好像是来江城打工的,鸿景苑的住处是她租住的房子。
司机带着些优越感嗤了一声,摇头道:“新闻上那些报道哪能信呢?我有个老表就住在那小区里,他说那个女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笑容,显得有些猥琐:“她是做皮肉生意的,好像是上个月吧,她把客人带到家里去,价钱没谈拢,两人闹翻了。结果客人走了之后,那女的竟然报了警,说男的强.奸她。”
姜婪皱起眉:“新闻上说她是酒吧服务员。”
司机不以为意道:“酒吧那是什么地方?哪个正经女人能去那儿上班?而且我老表说了,那女的打扮花里胡哨,每天天擦黑出门,凌晨才回来。小区那一片都知道,她就是在坐台。”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言辞信誓旦旦,仿佛自己掌握了所有的真相。
姜婪只看了新闻,对死者的了解也仅限于新闻,他不太乐意附和司机这番毫无依据的恶意揣测,干脆转头看着窗外。
然而司机却谈兴大发,继续道:“都说她是因为那次报警惹怒了客人,被报复了。要我说啊,她这也是活该。你情我愿的事情却弄到报警,这不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吗?”
正好这时车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姜婪扫码付了钱。临下车时还是没忍住说:“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是以警方通告为准。那些没谱的猜测我们最好还是别瞎传,说多了那是造口业,是要遭报应的。”
司机似乎没想到这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会驳他,还诅咒他遭报应,一张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嘴里用江城方言大声骂了几句,又故意猛地一踩油门,车轮卷起飞溅的水花从姜婪面前呼啸而过。
幸好姜婪躲的快,才没被溅上一身水。
他叹息着摇摇头,抱着背包大步冲进了小区。
他刚才一番话并不是在吓唬或者诅咒司机。
佛教有三恶业:口业,身业,意业。
言语可化刀枪杀人,因此恶业最深当属口业。
第四戒亦有言:不可妄语。
然而现在这个社会,可以发声的窗口太多了,很多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欲。他们乐此不疲地谈论着自己所揣测的“真相”,像演讲者一样发表自己的看法,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只恨无法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真知灼见。
新闻下的那些评论如此,刚才的司机也是如此。
*
姜婪回到家里,冲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浑身才松快起来。
外面雨势减小了,却一直没停,雨线连成一片。他吃了块玉石,又点了个外卖,便盘腿抱着狻猊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部门群里,薛蒙正在实时吐槽自己外公。他外公是个老革命,最爱戴的是□□,但凡小辈上门,就得先背一节□□语录……薛蒙同志今天不走运背岔了,现在正被外公赶到书房里满怀悲愤和不甘地抄□□语录。
一边抄还一边在群里叭叭叭,跟说单口相声似的。
姜婪翻着聊天记录,边看边笑,方才被的士司机勾起来的那点负面情绪,很快就散了。
人类社会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或者还有介于两者之间无法分辨好坏的人。
但总的来说,这个社会还是可爱善良的人多。
姜婪翻完部门群的记录,又去看下面没来及看的消息,竟然是应峤发来的。
看发消息的时间,那会儿他正在车上。
应峤一连发了好几张照片,拍的全是各式各样的糖果,最后问他喜欢哪个,下次给他带。
姜婪看着这些照片,嘴里仿佛又尝到了蜜桃甜味儿。他也不贪心,认真地挑选了一番,把自己看中一罐水果糖发给应峤。
[小妖怪:这个/图片]
又问:[你怎么买这么多糖?]
应峤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好几罐子糖,什么品牌价位的都有,是他早上特意叫人买回来的。
他没打算一股脑全给小妖怪送过去,准备细水长流,每次都给他带一点。
这样每次见面才有惊喜和期待。
《养育幼崽》上说,家长要时不时给幼崽准备小礼物,这样既可以给幼崽期待感,又能提高家长和幼崽的亲密度。
指腹在屏幕上摩挲片刻,他回道:[别人送的,我吃不了这么多。]
虽说只是小礼物,但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刻意,以免小妖怪觉得不安。
姜婪语气果然轻松许多:[那我帮你吃/开心]
应峤:[嗯,下周一有点事,正好会经过你们单位,到时候顺便给你送糖去。]
姜婪很开心地答应下来。
他将狻猊抱起来,下巴在狻猊的毛脑袋上蹭了蹭,笑眯眯地说:“周一上班有糖吃。”
糖当然可以自己买,但别人给的,总觉得更加甜滋滋。
狻猊显然也这么觉得,仰着下巴欢快地回蹭他。
***
这场忽如其来的雨,一直到周天下午才停。雨虽然停了,天气却还阴着,本来暖和的气温也骤降几度,姜婪穿了件薄外套,将狻猊留在家里,自己去医院接姚大爷和小黑。
姚大爷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年纪大了,又伤在关节,才住了一个星期院。接下来只要回家静养就好。
这一个星期,小黑已经迅速适应了人类社会,姜婪到的时候,他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姚大爷坐在病床边笑呵呵喝茶,他则忙里忙外地收拾行李。
姜婪帮着他一起收拾完,小黑便推来轮椅,把姚大爷抱起来放在轮椅上,一起去门诊大楼拿药。
住院部和门诊大楼相隔并不远,小黑去拿药,姜婪就和姚大爷在大厅守着行李。因为是周末,医院里人格外多,尤其是这两天忽然降温,不少人患了流感,就这一小会儿,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人,十个里有八.九个在咳嗽。
“在病房里还不觉得,一出来还真有些冷。”姚大爷把钱包拿出来,数了五百块钱出来,道:“我看小黑没什么像样的衣服,给他钱让他自己去买他也不肯要。我把这钱给你,麻烦你带他去买几件衣服,别给冻出病了。”
姜婪正想说自己那儿有衣服,不用再浪费钱买,姚大爷却把钱硬往他手里塞。
两人推让间,一张钱币飘落到地上,姜婪弯腰去捡,却听一个刻薄的声音嚷道:“傻.逼,你挡着我路了!”
这声音又尖锐又刺耳,一时间不止姜婪,就连周围人都诧异地愣住了,齐齐扭头看说话的人。姜婪也直起身去看,随即便有些意外——对方竟然是个长相温和的女生。尖锐刻薄的嗓音配着她温和的相貌,显得有些违和。
姜婪正想说什么,却见女生盯着他忽然红了脸,而后便别扭地移开了目光。
反倒是姚大爷看不过去,气道:“长得周周正正一个闺女,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呢?”
女生明显愣了一下,看着姚大爷的神情有不解,嘴里却道:“关你个老不死的什么事?”
姚大爷显然没被人这么骂过,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气得直拍轮椅扶手:“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素质这么差?!”
周围有人看不过眼,也纷纷出言指责:“明明是你自己玩手机没看路,怎么还怪这小哥?”
“就是,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么刻薄?”
“老人家也骂,太没教养了……”
那女生惶然张望一圈,被指责地脸色涨红,她仿佛才反应过来,紧紧捂住嘴,满脸羞愤冲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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