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宛白愣在那里,没有反应来。
侯琰则是激动的抱着姜宛白,“听到没有?卢老找到药了,找到药了!”
“……”姜宛白被他抱得紧紧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泪眼就掉下来了。
“哈哈哈。”岑湛也像个傻子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侯琰捧开姜宛白,看到她哭了,心疼不已,“怎么哭了?”
“就是,激动。”
“傻女人。”侯琰也很激动,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
一直担心的女人们都哭了,男人们也是忍着眼泪,激动的干了好几瓶红酒。
侯琰开心,让岑湛开车去他的酒窖里带了一车的红酒过来。
把所有的朋友都请过来,开心了一晚上。
姜宛白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傻呼呼的样子,觉得很可爱,也很幸福。
原来,她有这么多好朋友呢。
许晴天自然是不会落下的,连城灵姝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了。还有孙祺,他也带着了好几瓶红酒跑来。
李显自然不会落下,他带来了一车的马蹄莲。
送来后,才发现有点夸张了。
还有唐优,她虽然平时不怎么来,但只要有这种大事,她准会出现。
她送了姜宛白一套口红,“虽然你唇色很粉嫩,很诱人,但是我希望你能尝试更多颜色。”
“你又不是男人,我尝试了也是便宜某个人。”姜宛白眼角瞟着一晚上都笑的跟个傻子似的男人。
“无妨啊。只要大家开心就好。”唐优抱了抱她,“一定要好起来。”
“嗯。”姜宛白点头。
莫绍凡也来了。
但他只送了一个笔记本。
上面记录着他们在疗养院的那些日子,不过大多都是他对姜宛白的观察,还他们之间的对话。
姜宛白没想到他竟然偷偷干了这些事。
不过,她很开心。
“等你身体好了,我请你吃大鱼大肉。”莫绍凡拍了拍胸口,“你想吃什么我都给请你。”
“土豪。”姜宛白对他比了个赞。
莫绍凡扬起了眉,“那是。”
舒孝妃没有来,但是遣人送来了礼物。
还有文慧,向小小,也叫人送来了礼物。
就连在国外的赵裴欢,也打来了电话,很开心的恭喜。
侯家的人也来了。
侯夫人和赵如心坐在一起,一边笑,一边抹泪。
在她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一晚上,每一个人都在狂欢。
“付航呢?”连城灵姝以为付航只是躲着她不见,可今天这样的日子,他竟然也没有出现。
姜宛白说:“他好像出国处理什么事去了,估计还有几天才回来。”
“噢。”原来,真的是太忙了。
也好,免得见面的时候会尴尬。
“怎么了?你想他?”姜宛白好奇的问。
“哪有。”连城灵姝赶紧摇头,“我就是觉得你们关系那么好,今天这种日子他怎么没在。”
姜宛白也没有多想。
她享受着被欢乐和喜悦充斥的氛围,更享受的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甜到她心里去了。
人生的美好,不就是这样吗?
以前并不觉得,但是现在真的希望这样的美好可以延续很长,她也想要多见见这样的幸福时刻。
活着,真好。
……
喜悦过后,便是翘首以盼。
等待卢老的日子显得越来越漫长,其他人都在工作,只有侯琰陪着她。
侯夫人也是隔三岔五的过来看姜宛白,毕竟在这种时候,等待是最难熬的。
离得到消息过了两天,第三天,又传来消息了。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好消息。
“卢老在回来的途中去救了一个病人,那病人有严重的传染病,卢老不幸被感染……”同样都是带回关于卢老的消息,只不过这一次,岑湛的心情非常沉重。
没说完的话,大家都明白。
侯琰差点没站稳,还是岑湛快一步扶住了他。
“哥!”岑湛担心不已,“你没事吧。”
姜宛白也站起来,“侯琰……”
侯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无法接受的是卢老的死来得这么突然,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他催卢老去采药,卢老还跟他开着玩笑,说自己没有子孙后代,等他百年之后,让他给他收尸。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谁都不会想到,那个慈祥的老人,竟然就这样突然的离开了。
他的内心深处受到深深的一击。
“卢老他,真的走了?”他问岑湛。
岑湛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他都不敢来跟侯琰说。
再三确认后,才跑来说了这个消息。
“嗯。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将卢老接回来。”
“我亲自去接。”侯琰心情很沉重,眼睛都红了。
姜宛白赞同,“我也去。”
“你别去。”侯琰不放心她,“我很快就回来。”
姜宛白想了想点头,免得去了反而给他增添些麻烦。
岑湛又说:“卢老临终前交待了,他采的那味药已经托人带了回来。”
“带回来了?”
“是的。应该会送到乔大夫那里去。”岑湛看了眼姜宛白,“要不,我去接卢老回来,你跟嫂子在家等消息。”
“不用,我去接。”侯琰转身看着姜宛白,彼此的眼里都有浓烈的忧伤。
他捧她的脸,心情沉重,“等我回来。”
“嗯。”姜宛白重重的点头。
“我很快。”
“嗯。”
侯琰不敢耽误太久,他必须快点把卢老接回来。
给白宇扬打了电话,让他多陪姜宛白,才离开了。
白宇扬得知卢老染病离世,当即就回了水云间。
姜宛白在侯琰家里,她没敢回去。
很快赵如心知道后会难过。
毕竟,卢老于他们的恩情很深。
“宛白。”白宇扬扶住她的肩膀,担心不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她。
“我没事的,哥。”姜宛白靠着他,清澈的眸子里满满的悲伤和自责,“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没了……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冒这个险。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有这一劫了。”
白宇扬抱住她,心疼的安抚着,“这不能怪你。卢老是大夫,救死扶伤的医者。他一路行医治病救了多少人?这都是他的功德。就算不是为了你,他也会把这一生奉献给病人。”
“宛白,别把责任揽在你身上。”他很怕她把卢老的归于她自己。
姜宛白埋在他的胸口,无声的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她真的没有为谁流过眼泪。
甚至有时候,都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了。
如今,哭一下,心就跟着痛一下。
“说句自私的话,卢老离世了,我更担心还有谁能够医好你。”这一路上,他担心的是这个。
姜宛白摇头,她还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把卢老的死忘记,更没有办法把自己完全择干净。
说到底,她应该为卢老的死负责的。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你别哭,也别难过。等侯琰去把卢老接回来,我们好好的送他一程。”白宇扬轻拍着她的背。
……
侯琰派了直升飞机去将卢老接回了都城,设了灵堂,开了追悼会。
卢老的死,引来了无数人悼唁。
毕竟,卢老医治过的病人,太多了。
侯琰在都城的墓园里安葬了卢老。
都说无后的人不能立碑,侯琰跟父母商量了之后,在立碑人那里,落了他的名字。
也算是兑现了对卢老的承诺,往后每年,有人来看他,不让他孤单。
一起来送卢老最后一程的人都走了,侯琰,姜宛白,白宇扬,还有乔大夫都还在。
乔大夫站在墓碑前,重重的叹了一声,“世事无常,我也没有想到,上一次见老师会是最后一面。”
“卢老离开的时候,我还跟他开了玩笑。哪知,这个玩笑竟然成了真。”侯琰看着卢老的照片,就一阵心酸。
姜宛白站在黑色的伞底下,雨下得很大,大概是老天都在为这样一个功德无量的人感到惋惜,也在用这样的方式送别。
侯琰看着身边的女人,一身黑色的衣服显得她越发的瘦弱娇小,那张脸也白得不像话。
他很担心她。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乔大夫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知道他们对卢老的死肯定心怀歉意和自责,“侯琰,宛白,你们不用自责和愧疚。老师托人给我带了信。他说,他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也想过有一天他可能会在救人过程中离开。毕竟,医生不是万能的,病痛也不会绕过医生。”
“他感染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怕让你们两个年轻人有负担。特意告诉我,千万不要对他的离开有任何的负担,这与你们无关。他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他的职责和义务。所以,你们可别让老师在天之灵不安。”
乔大夫的一席话,依旧震憾着两个年轻人的心。
尽管他们知道,这一切或许真的与他们无关,可卢老参与到他们的生命里,这样一个人,他们怎么也没有办法做到无视。
“雨下大了,回吧。”乔大夫看着墓碑,感叹了一句,“老师,您安息。改天,学生再来看您。您放心,您交待的事情,学生会努力替您完成的。”
他们离开了墓园,天竟然放晴了。
乔大夫回头看着卢老所处的位置,微微一笑,“老师是功德圆满了。”
……
卢老托人带回来的药已经在乔大夫那里,包括他配好的药方,也一并带回来了。
这是卢老临死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乔大夫很认真的看了卢老写的信,将那味药草与其他药材小心的匹配,不敢出一点差错。
只要这味道是对的,那姜宛白的身体就会好转。
所有人都等着乔大夫的这碗药。
当药端到姜宛白面前,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期待,还暗藏着兴奋。
“喝吧。”乔大夫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证。
虽然,这一剂药喝下去,也不会有那么快的见效。
但有一就有二,这至少是一个开始。
姜宛白捧着药,一口喝掉,一滴不剩。
“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白宇扬在她喝完就凑过去问。
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侯琰更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不要着急,这才第一碗,老师说了,连喝半个月,就能看到成效了。”乔大夫现在倒是宽了心。
只要喝了一碗,那后面就有更大的期待了。
姜宛白对白宇扬也有些无语,“你就这么着急?”
“当然了。”白宇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我是太着急了点。”
“知道就好。”姜宛白睨了他一眼。
这次的药,就连侯琰也没有碰。
全权由乔大夫负责。
药的配量,还有水的比例,再加上火候,时间,一点也不能差。
这个差事,没有人敢去接手。
毕竟,每个人都希望喝了这半个月的药,姜宛白就能够好起来。
许晴天也跑来跟乔大夫学习,她学的是西医,跟中医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这段时间,她也看了很多医书,她对中医也有了一些了解。
现在跟着乔大夫学习一下,更是受益匪浅。
乔大夫也很耐心的教着,把一些很少见的药材跟她讲明白药效和会生长的地方。
许晴天很认真的学,乔大夫也不留余力的教。
五天下来,姜宛白的气色已经有所好转,每个人都看到了她的变化。
“卢老真是神人。”许晴天感叹着。
只可惜,卢老离开了。
乔大夫给姜宛白把脉,又做了检查,“老师的经验,都是日积月累的。只要怀着一颗仁心,就会解决很多病痛。”
“嗯。”许晴天赞同。
只要不放弃,坚持,再大的病魔,也会被消灭。
赵如心看着女儿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气色也比之前要红润很多,心里欣喜不已。
“昨天,阿姒还跟我说,今年年底,可以把你跟小琰订婚宴办了。”赵如心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看到你现在这样,我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姜宛白笑道:“妈,我跟侯琰的事,不着急。”
“我不急,是你连城阿姨着急。她跟我说,要不是你跟小琰都是心里有数又有主意的孩子,她早就想让你俩把婚给订了。”赵如心很开心,也有些伤感,“我们一家人才团聚不到两年,你就又要嫁人了,我这心里,还是难受。”
“妈,且不说我跟侯琰结婚还早,就算是我们结婚了,都是都城,想见面又有什么困难?难不成,我嫁出去了,您就不准我回来了?”姜宛白靠着她,抱着她的手臂,“我还想好好的多陪你们呢。”
“要不是小琰那孩子真的不错,阿姒也是真心喜欢你,我还真不愿意你嫁人。我跟你爸,能养你一辈子。”赵如心摸着她的手,“妈妈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姜宛白知道。
他们中间有十六年的空白,就算是血浓于水,可这少了十六年的情感,终究还是有影响的。
他们都在找回那失去的亲情,哪怕只有一年两年,或者是一个月两个月。
姜宛白是想要多陪陪他们的。
“那就晚一点吧。反正,我今年才二十二,还小呢。”她像个孩子一般依偎在赵如心的怀里。
被妈妈呵护在怀里的感觉,她都忘记了。
赵如心自然也想多留她在家里几年,只是侯家人对她,也很上心。
“好,那就多留几年。”赵如心抚摸着她的头发,“可以把婚订了,结婚的事,再等几年说。”
姜宛白笑了。
她对结婚订婚,都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
其实,都无所谓。
母女俩聊完这个事,晚上侯夫人和侯先生就来了。
她只要有时间就会来看姜宛白,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侯琰自然不会落下。
“如心,其实今天来,我是想跟你和自明商量一下。宛白的身体已经在好转,如果你们没有意见,我想把她和小琰的婚事定下来。”侯夫人略有些迫切。
“这么急吗?”赵如心和姜自明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着急。
姜宛白也很意外,这事怎么说来就来了?
她看着侯琰,侯琰只是握着她的手,没说话。
“我知道是有些急,但是……”侯夫人有些为难,“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怕说实话。过些时候,小琰的奶奶会来都城。”
侯老夫人?
姜宛白没太明白,侯奶奶来,跟他们这么着急订婚有什么关系。
“老人家来,不是挺好的吗?”赵如心觉得他们是想避开侯老夫人让俩孩子订婚。
“其实……”说起这件事,侯夫人都有些开不了口。
侯庭谦看了眼妻子,接过话,“我妈心里有属意的孙媳妇人选。”
这话,总算是解了众人的惑。
姜宛白微微挑眉,原来如此。
“这……”赵如心蹙着眉头,“那就是说,老夫人并不中意我家宛白?”
“她还不知道这俩孩子的事。”侯夫人知道这事有些难以让人理解,“这件事不宜细说,不然只会把大家的心情打乱。我跟廷谦的意思是,先让俩孩子把婚订了,等宛白的身体彻底好了,就给他俩办婚礼。”
姜宛白面上平静,心里已经明白,侯老夫人怕也不是个好相处的,老人家心里有属意的孙媳妇,自然是不会喜欢她的。
没想到,想要嫁进这豪门大家,过了公公婆婆这一关,还得过奶奶那一关。
侯琰有些愧疚,他也不想这么急忙忙的订婚,过于着急会显得有些不真诚。而且,这很显然会给日后添一些麻烦。
“我……”
“我……”
很意外的,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众人看到姜宛白和侯琰。
侯琰和姜宛白也看着对方,情不自禁都笑了。
“你先说。”
“好。”姜宛白看着长辈们,“爸妈,叔叔阿姨,我觉得,这婚暂时不订。”
“啊?”侯夫人有些慌,“宛白,你别误会。就算是有些着急,但该有的礼仪我们一样不会少。其实你跟小琰的婚事,我早就在一点点的安排了。就算是你俩明天要结婚,我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阿姨,我不是怕受委屈。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姜宛白看向侯琰。
侯琰接过话,“我跟宛白想的一样。”
“什么?”侯夫人惊了。
明明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说好了,今天来谈订婚的事,只要谈妥了,就着手办。
怎么这会儿这孩子反悔了?
“一来订婚的事宜过于繁琐,我怕宛白的身体吃不消。二来,我们现在避着奶奶把婚订了,之后的问题怕会更多。”有些问题,他得在跟她订婚前就要清理好。
他不想在她准备嫁给他的时候,还要去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闹心事。
姜宛白听他这么说,眼睛都亮了。
这个男人,懂她。
赵如心和姜自明也很赞同这俩孩子的看法,“俩孩子相爱,不管前面有多少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该来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会来的。阿姒,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相信他们的感情不管在遇上什么问题,都只会越来越牢固。”
“若是将来侯老夫人真的不喜欢宛白,我们两家结不成亲,也不至于闹得不愉快。”赵如心想得很清楚,既然侯老夫人都不知道宛白的存在,还有选定的孙媳妇,要是宛白就这样跟侯琰订了婚,那日后肯定是会出问题的。
她不想她的女儿嫁进夫家后,还有那么多闹心事要处理。
侯夫人听后,看了丈夫一眼,有些惭愧,“是我们没有考虑好。也是我们太着急了。”
“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们能这样为宛白和小琰的感情着想,我很开心。有你们这样公公婆婆,将来宛白嫁到你们家,我也放心。”赵如心笑着说:“等老夫人来了都城,我们大家再好好的聊一聊。”
“也好。”
订婚的事,就这样推迟了。
侯琰若是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他打死也要把这婚给订了。
当然,有些事情,后悔也来不及。
……
每个人都在关心姜宛白的身体,眼看她一天天的气色变好,个个心情都开了花。
药,喝完了。
乔大夫给她检查了身体,明显感觉到她的气血都有所变化。
“过两天,再扎两针看看。”乔大夫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好。”姜宛白笑容甜美,依旧那般明艳可人。
许晴天兴奋的拉着她的手,“老天爷是眷顾我们的。”
“一切,多亏了卢老。”姜宛白看着外面的天,“晴天,我想去看看卢老,想要再跟他道谢。”
许晴天点头,“好。”
姜宛白买了一束白菊,到了墓园。
她把花放到卢老的墓碑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若非遇上了这位老人,她这都被阎王惦记上的人,又怎么能够安然无恙。
都说卢老的死与她无关,可内心总是会想着这个老人当初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也是因为她的病,走了那么多地方,寻得那一味药材。
若不是因为她,他或许就不会走那一条路,不会遇上那个病人,就不会死。
一切,都是有因有果。
“卢老,谢谢您。要不是您,我恐怕……”忽然,她胸口狠狠一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涌,在沸腾。
背脊一股至寒的凉意直冲脑门,整个人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许晴天看到她这个样子,吓得脸色都青了。
“宛白,你怎么了?”她摸到她的手,那股凉意让她很想躲开,“这,这是怎么了?”
姜宛白全身都在颤抖,她喉咙一口腥甜涌上来。
“噗……”
许晴天呆滞的看着那一地的血,她的心都快崩掉了。
“宛白!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许晴天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姜宛白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她的身体在这一刻像是被抽空了。
灵魂似乎都在快要出了这具身体。
许晴天扶住她,慌张的去擦她嘴角的血,声音颤抖,“宛白,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吐血了呢?”
“晴天……老天爷,似乎没有眷顾我。”姜宛白现在很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能量在一点点消失,阎王爷还是盯上她了啊。
“不,别胡说。那可是卢老采回来的药,乔大夫亲自煎制的,你不会有事的。”许晴天慌乱的擦着她嘴角的血,声音哽咽,“这或许只是把身体里的污血吐了出来,吐了之后就不会有事了。啊,不会有事了。”
姜宛白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晴天……”
“我在。”许晴天忽然想起来,“我给侯琰打电话,让他把乔大夫带来。你别着急,没事的。”
说着,她去拿手机。
她的手,颤抖的连手机都拿不太稳。
内心的那种恐惧,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猛烈。
姜宛白微微摇头,拿掉她的手机,“别给他打电话……”
“那我给白宇扬打。”
“不要……”姜宛白眼里透着哀求,“谁都不要打。”
“为什么?”许晴天现在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寸大乱。
姜宛白呼吸都很困难,微微摇头,“别让他们担心。”
“可是……”
“晴天,等我一下。”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体血气乱冲,“帮我拿一下重明脂。”
“好。”许晴天翻开她的包包,重明脂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她打开,那股能够安神抚平气血的香味散开。
姜宛白小心翼翼的呼吸,闻着那味道,呼吸似乎变得顺畅了些。
可是身体里紊乱的血液依旧未消停过。
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觉得身体里回来了些能量。
“晴天,带我去付航的家里。”
“他不在家。”付航出去大半个月了。
姜宛白说:“无所谓。”她只是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许晴天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还是听了她的话,将她扶起来。
“卢老,对不起,我的身体还是不争气,浪费了你的心血。”姜宛白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她就靠着重明脂的那点香味提着神。
她又说:“我努力过了,似乎,还是不行呢。改天我下去了,亲自跟您道歉。”
“宛白!”许晴天眼眶早就红了,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急得直跺脚,“你不要说这种话!”
“走吧。”姜宛白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许晴天咬着唇,强忍着泪,带着她离开了墓园,去了付航家里。
付航家里很干净,床单也是新的,许晴天将她扶上床,坐在床边,“你不想让叔叔阿姨担心,可你应该告诉侯琰啊。”
“不要。”姜宛白摇头,“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晴天,这一切,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胡说!”许晴天又急又气,“怎么可能?一定有办法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都已经好了,怎么又……”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身体好了,可她现在就像一棵在狂风中的小树苗,随时都会夭折。
她现在恨自己,恨自己的医术不精,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姜宛白艰难的笑了笑,“其实是我们太天真了。身体里的血都变了色,一个正常人,身体里面怎么可能会流出黑色的血?我要是真能活下来,除非把里面的血都换干净。可是,怎么可能?”
“晴天,我的身体就是这十六年来的经历,时时刻刻提醒着我,那十六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能够活到现在,也是很幸运了吧。”她靠着床头,目光有些悠远,陷入了回忆之中。
有人说,人到临死的时候,总会回想着过去,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格外清醒的播放一遍。
“那年,我以为我会回到家。到了地方,才知道有很多小朋友也都在等着回家。可惜,我们都不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从踏入那里,我们的人生,就改变了。想要活下来,都成了每天的愿望。觉也不敢睡,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喃喃细语,“为了活得久一些,为了再有机会见爸爸妈妈,我们都拼了命。别人还在玩玩具的年纪,我们却开始玩命。一天天的,那些熟悉的面孔都不见了。最后活下来的,却已经是在苟延残喘。”
“我比他们幸运的是,我见到了父母,还收获了朋友,还有……爱情。”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早就该想到,这些我都不该拥有的。是我太贪心,想得到的太多。终究,还是有别离。”
“不会的!”许晴天已经泪如雨下,喉咙疼痛嘶哑,“我们还有办法,还有办法的。”
“晴天,我们都知道,只是抱了太大的希望。从那里活着出来的人,哪里还敢奢求长命百岁。”她笑容苍白,“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我接受。”
许晴天很难受,她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她扑过去抱住她,呜咽痛哭,“不会的……”
姜宛白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背上,“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原来,有了家人,朋友,爱人,是真的会舍不得离开的。
原来,离别这种事情,真的不能想。
她若是在闭眼的时候看到她最爱的人,怎么舍得他们掉眼泪,怎么舍得他们悲伤……
舍不得的。
她深呼吸,“晴天,这件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许晴天轻轻地推开她,满脸泪水,“你真的放弃了吗?”
“我不知道还能撑几天,我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跟他们好好相处。”
许晴天不忍,“你打算一直瞒着他们?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到那一天你……”她说不出来,一想到她会永远的离开,她就忍不住的掉眼泪。
姜宛白抬手擦着她眼角的泪水,“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许晴天怔怔的盯着她。
“晴天,帮我给付航打个电话。”她对她露出笑容。
那笑,很让人心疼。
许晴天给付航打了电话,付航听到姜宛白的声音就知道不对劲。
姜宛白也没有瞒他,只是跟他交待了很多事情,直到她的声音细若蚊声,无力开口,才结束了通话。
她在付航家里休息到了傍晚,闻着重明脂的味道,她的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许晴天眼睛红肿了,一直守在床边。
“你怎么样了?”见到醒过来,连忙问。
“我很好。”她深呼吸,胸口无阻碍。
许晴天看着她现在这精神头,只想到了四个字:回光返照。
“你别瞎想,我没有那么快死的。”姜宛白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怎么哭成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
“哎哟,你别哭了。一会儿送我回去被他们看到了,会怀疑的。”姜宛白轻声哄着她。
许晴天抽泣着,“我……难受。”
“慢慢的就习惯了。”姜宛白擦着她的泪,“人呐,终有一别。我们不过是要提前道别而已。”
这话,更是惹得许晴天嚎啕大哭。
姜宛白重叹了一声,任由她哭。
等她哭够了,也就想开了。
半个小时后,许晴天开车去了水云间。
姜宛白怕她还没有接受,又加上她的眼睛太肿了,怕家里人起疑,就没让她去。
回了家,赵如心和兰姨已经做好了桌子菜,姜自明和白宇扬也回来了。
“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赵如心摆着碗筷,笑眯眯的看着姜宛白。
姜宛白走过去,抱住赵如心,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好的,妈。”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嗲。”赵如心有些害羞
“就想亲亲你呀。”姜宛白笑的很明媚。
白宇扬走过来,“我也要亲亲。”
赵如心瞪了眼白宇扬,“你是个男孩子。”
“我是她哥哥。”白宇扬凑过脸,噘着嘴斜眼看她,“亲一下。”
若是以前,姜宛白绝对不会的。
但是现在……
她笑着轻亲了一下。
白宇扬石化了。
他盯着她,“你,你你……”
“我怎么了?”姜宛白扬了扬唇,背着小手又走向姜自明,“爸,你辛苦了。”然后,也亲了一下。
姜自明也很意外,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姜宛白看到他们一个个石化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我去洗手吃饭啦。”
“这孩子,今天看着有些反常啊。”白宇扬摸了摸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赵如心拿着筷子头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妹妹这是懂事,可爱。”
“是是是,我妹妹最可爱了。”白宇扬是承认的。
姜宛白洗了手出来,坐下。
白宇扬盯着姜宛白看,皱眉,“你看起来很疲倦。”
“噢,我下午跟晴天出去了,买了花去看卢老,然后又在外面逛了一圈。”姜宛白微微摇头,“确实很累。”
“那吃了饭就回房早点休息。”赵如心很担心她,“你的身体刚有所好转,不能太累了。”
姜宛白甜甜的应声,“我知道了,妈。”
吃了饭,姜宛白回了房,她没有立刻睡,给侯琰打了电话,“你回来了吗?”
“在路上。”侯琰问,“怎么了?”
“想你了。”
那边,是短暂的沉默,“我马上就到。”
“那我去你家门口等你。”
“我来接你。”
“好。”
结束了通话,她就下了楼。
白宇扬还在楼下看电脑,见她又下来,“你不是累了吗?还要去哪里?”
“谈恋爱呀。”姜宛白欢快转了一个圈,“单身狗,羡慕吧。”
白宇扬:“……”这丫头,出去约会也就算了,还要嘲笑他。
谈恋爱?嗯,可以想想。
脑子里浮现出了许晴天的模样。
一想到以前许晴天照顾他,给他擦身体的情景,他的心就莫名的狂躁起来。
不能再想了,还是认真工作。
……
姜宛白刚站在门口没一会儿,远远的一束车灯照过来,她背着手摇摇晃晃的盯着那辆车,脸上扬起娇美的笑容。
侯琰看着那张脸,一天工作的疲倦就此散去。
车子停在她面前,他正准备下车,姜宛白就走过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去你那。”姜宛白双手指着前面,“出发!”
侯琰笑着问,“大晚上的去我那里,你不怕危险?”
“不怕啊。”姜宛白挑眉,“你能把我怎么样吗?”
这句话,拨动了他一直压抑住的那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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