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
田隐龙表情一滞,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下离尘。”
老者轻抚胡须,微笑着道,“不过是农家一个不起眼的客卿罢了。”
离尘!
大少爷的心腹客卿不就是这个名字么?
竟是此人!
田隐龙暗暗心惊,脸上表情登时凝重了不少,连忙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原来是离尘先生,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不敢。”
离尘说话不徐不疾,从容淡定,一举一动无不流露出岁月的沉淀,“老夫不过是个闲散之人,适才听你言语不妥,才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还望田老弟见谅。”
“是田某失言了。”
面对这位大佬,田隐龙本就不强的气势登时又弱了几分,却还是硬着头皮为田灵瞳辩解道,“只是以我对灵瞳的了解,她是万万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的,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误会?”
农寒梧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的怒火几欲化作实质,“这女人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误会?”
“什么!”
田隐龙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一桌的田家诸人也无不大惊失色,面如死灰。
先前黎冰和夜夭夭的事情还未解决,如今居然又跑出个田家人谋害了农家未过门的二少奶奶,可谓是罪加一等,罪无可恕。
一想到接下来整个家族的命运将会如何坎坷,如何多舛,田家家主不禁满面愁容,如丧考妣,一口气险些没能顺过来。
“田家,好一个田家!”
农虚谷“啪”地一拍桌子,面现怒容,冷笑着扫视田家诸人,“居然敢对我农虚谷的孙女下手,看来咱们农家的附属家族,就要少一个了。”
此言一出,就如同当场扔下一枚炸弹,瞬间点燃了整个大殿。
“孙女?什么孙女?”
“不是说遭到暗算的是二少奶奶么?怎么又成了大少爷的孙女?”
“卧槽!刚才寒梧少爷提到了巧巧这个名字,我记得大少爷好像就有个孙女叫作农巧巧,只是许久未曾见到了,难不成……”
“不会吧?就算要娶自家女人,好歹也会找个同辈,寒梧少爷和农巧巧可是差了两辈呢,就算再怎么国色天香,他如何能下得去手?”
“会这么想,只能说明你还太年轻。”
“什么意思?”
“多的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咱们农家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哥,多说点呗。”
“三叔,论辈分,我还是你侄儿……”
“没事没事,反正你年纪比我大,从今往后,咱们各叫各的,你喊我叔,我喊你哥,来来来,刚才的话题展开说说……”
四周杂乱的议论声传入耳中,更是令田家众人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农寒梧的未婚妻,居然还是农虚谷的亲孙女?
且不说这层关系是否扭曲,是否符合伦常,田灵瞳此次行刺的目标,身份也未免太尊贵了一些。
田隐龙甚至感觉农藏锋要不灭了田家,简直就没法向两个儿子交代。
“我想起来了!”
就在场面一团混乱之际,一名农家子弟突然指着田灵瞳大声说道,“这田灵瞳我见过,就是那个恬不知耻,整天嚷嚷着要嫁给二少爷的女人!”
此言一出,田家众人的表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田隐龙脸上已然看不见一丝血色,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让他就是想要反驳,也根本无从开口。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让整件事情瞬间盖棺定论。
一个爱慕农寒梧的女人,在得知农家二少将要成亲的消息之后因妒生恨,对未过门的二少奶奶痛下杀手。
逻辑是那样通顺,剧情又是那样合理。
不需要太多的推理,真相便已浮出水面。
“既然巧巧是死在姓田的手中。”
农藏锋双手负在背后,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缓步来到两个儿子跟前,“那就让整个田家为她陪葬,你们意下如何?”
“正该如此!”
农虚谷满脸怒容,义愤填膺道,“田家,当诛!”
“父亲且慢。”
不料农寒梧却陷入到沉默之中,良久之后才猛地抬起头来,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田家虽然可恶,不过孩儿府中戒备森严,区区田家之人若无内应,绝不可能混进巧巧所在的院子。”
“哦?内应?”
农藏锋眸中寒光一闪,“你可有线索?”
“田灵瞳用来刺杀巧巧的兵刃之上,涂抹了一种剧毒。”
农寒梧不假思索地答道,“据手下的药师分析,多半是离尘先生的绮罗醉蝶。”
此言一出,另一桌上的离尘不禁瞳孔扩张,面色剧变。
他不但是农虚谷最信任的客卿,更是一名十分厉害的丹药师,药学一道的造诣深不可测,整个农家无人能出其右。
而绮罗醉蝶正是他调配出来的一种剧毒,名字听着美妙,却是见血封喉,十分厉害。
“离尘!”
说着说着,农寒梧突然转头直勾勾地注视着离尘,眸中喷吐出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口中厉喝一声,“我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何要对我的妻子下此毒手?”
“二少爷说笑了。”
离尘脸上的惊慌之色已然消失不见,“老夫深受农家大恩,三生三世都难以报答,如何会做出这等恩将仇报之事?”
“莫要再狡辩了!”
农寒梧怒目圆睁,不依不饶地骂道,“除了你,还有谁懂得绮罗醉蝶的配制之法?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勾结田家之人谋害巧巧,究竟意欲何为?”
“老二,事情还未水落石出,怎可如此武断?”
眼见他咄咄逼人,农虚谷皱了皱眉头,颇为不悦道,“巧巧遭遇不幸,为兄比你还要难过,可尘叔乃是谆谆长者,德高望重,对农家亦是忠心耿耿,我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
“是么?”
农寒梧对这位兄长显然并不买账,“那绮罗醉蝶又该怎么说?事实俱在,容不得他抵赖!”
“当真是绮罗醉蝶么?”
农虚谷忍不住反驳道,“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在场有不少精通药学之人,你不妨将东西拿来,咱们当场验证一番。”
“什么东西?”
农寒梧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问道。
“自然是那柄抹了毒药的匕首。”
农虚谷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须知世间存在着不少性质相似的药物,若不细细分辨,难免会认错……”
“大哥。”
不等他说完,农寒梧伸手指了指昏迷在地的田灵瞳,“你与此女交情如何?”
“交情?什么交情?”
农虚谷一脸茫然,不解地反问道,“我连认都不认得她,哪里来的交情?”
糟糕!
上套了!
两人交谈间,离尘突然脸色一变,表情瞬间难看了不少。
“田灵瞳使的什么兵刃,小弟连一个字都未曾提起过。”
农寒梧突然目露精光,死死瞪视着农虚谷的脸庞,嗓音瞬间寒冷如冰,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你不认得此女,又如何知道她用来刺杀巧巧的,是一柄匕首?”
“我、我……”
农虚谷心里一咯噔,这才知道自己已然落入农寒梧的圈套之中,脸色“唰”地惨白如纸,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才好。
“大哥说得没错,田灵瞳的兵器的确是一柄匕首。”
只听农寒梧接着又道,“没有毒的匕首。”
该死的老二!
竟敢这般算计我!
感受到父亲农藏锋投来的锐利目光,农虚谷只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内心早已将农寒梧骂得狗血淋头,对于自己找人刺杀亲孙女的丑陋行径,却是没有半分悔意。
“从很早以前,我便隐隐感觉离尘这人有问题,故而在巧巧遇刺之后,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他,这才编出毒药的事情来试探此人。”
农寒梧脸上写满了愤慨,看向农虚谷的目光之中,透着浓浓的失望与悲伤,“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连大哥也参与其中,虎毒尚且不食其子,巧巧可是你亲孙女啊。”
淦!淦!淦!
在他咄咄逼人的言语攻势下,农虚谷额头冷汗直冒,心中怒骂不已,浓浓的绝望之情疯涌而起,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
他知道,这一局,自己是彻底输了。
而失败的代价,很可能让他承受不起。
“啪!”“啪!”“啪!”
就在他心乱如麻,濒临崩溃之际,大殿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鼓掌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豪门恩怨么?”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个懒洋洋的男子嗓音,“精彩,好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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