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好久只有这一件看起来比较合身,你去换上吧。”臧笙歌声音不大,声波之中略显沙哑,这才指明屏风的方向。
金和如今过于狼狈,本来是可以有换洗的衣物但却没想到整个包袱都掉入水盆之中,原本干净的衣裳也变得湿透,拿着臧笙歌衣物的手有些发烫,这才悄悄的走了过去。
臧笙歌没来由的悲叹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忧伤,可是走到臧设跟前的时候又显得格外的让人亲近,柔声道:“我看也洗的差不多了,出来吧。”
臧笙歌将手中浴巾狠狠地裹挟在小孩子身上,顺势擦掉上面的水渍,这才将臂弯勾住臧设,将他抱在榻上,怕之后因为温差的变化在受寒,便马上把被子盖在臧设的身上。
“你在这里好好睡,有事叫小叔叔就是。”臧笙歌衣襟尽数落在榻缘两边,轻轻提及被面,只露出臧设的半个身子,才肯罢休。
臧设也是极乖的,甚至只是点了点头,这才闭上眼睛,都说洗浴容易促进睡眠,这小家伙的轻绒的睫毛颤颤巍巍的,脸上还带着红晕,鼻孔因为吸气而一鼓一鼓的,看的臧笙歌笑痴了。
“你再笑吗?”金和银顶着宽大的衣物走来,地板上发出一阵阵脚步声,她所落之处皆是一片又一片的水印,可金和银却浑然不知,让水印越来越多。
臧笙歌收敛那笑的表情,挂在脸上是一片宁静,嘴角也柔和的舒展着,照在一旁灯盏的影子中,他显得格外风轻云淡:“以前我怎么没发觉这孩子这么让人近乡情怯。”
金和银知道不是臧笙歌想的复杂,确切的来说,她也理解臧笙歌的做法和担心,可她生气的是他们两人为什么不能一起来承担这一切:“你若喜欢,我也可以…”
金和银终究是说不下去了,只是压着嗓子,那种抽抽涕涕的模样仿佛受凉了一般,最终她只能抬起指尖揉揉自己的鼻子。
臧笙歌打断她:“看样子是凉着了,坐着别动,我去拿点东西。”
金和银心里美滋滋的,理智却告诉她,要淡定些,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衣襟,才愈发的想起来,这也是臧笙歌的衣物,这才低下头。
“和孩子吃的晚饭,还剩了一些,我就放在一边,趁着还热,你快些吃。”臧笙歌手腕曲着,指尖略显平整,盘旋在盘子的后面,这才放在桌面之上。
金和银点了点头,终究是没辜负她一个人出来的初衷,她总算是找到臧笙歌了,本还以为他会想不开,却没想到他还如往常一般,乐观向上,连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如此温柔,想着,金和银这才低头吃了起来。
饭菜虽是剩下的,菜品也不算丰盛,可是金和银却吃的很香,甚至还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许久之后,金和银稍微顿足,照在桌面上的除了那些盛有佳肴的盘底,还有臧笙歌修长的身形。
金和银为之着迷,手指在桌布之上动了动,她还在犹豫的想着,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出,也有太多的关心和安慰,可是一时之间竟然都憋在了心口,心中有种涩然的感觉,就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臧笙歌一直未曾多说,他似乎在发呆,或者说他亲眼目睹臧横掉下来的过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本该知足的,可他好像不愿在见人。
臧笙歌心里一直有个坎,每每想起来的时候都让他伤心难过,可他不愿提及,就是不想身边的人跟着犯愁。
金和银最终还是握住了臧笙歌的指尖,臧笙歌没动,低头滑动了下喉结,他感觉身上有电流划过,刺激着毛孔似乎在发汗,轻声道:“怎么?不好吃吗?”
金和银摇了摇头,这才极慢地支起身子,向臧笙歌倾斜,她眼神中带着丝丝心酸,握着臧笙歌的手这才道:“你是不是有心事,你同我说,我们两个可以面对。”
“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终于没有了争端,我何乐而不为呢?”臧笙歌轻轻地说着,态度温和,脸上也带着轻盈的笑意,自然又让人舒坦。
金和银却耸着脑袋,她揉了揉臧笙歌的手心,这才叹气:“那你为什么要吱都不吱一声就自己消失,军队之中也有在协调北朝和忻州的遣散人员,他们都各自被送了回去,真的没有砍杀无辜。”
臧笙歌知晓金和银的意思,他很欣慰,可臧设终究不同,他是臧横的儿子,是忻州可能死灰复燃重要人物,这些顾虑,臧笙歌不想多说:“反正左右都是要回忻州的,设儿身份特殊,我带他回去就是,以后自然也会叫他安分守己,不在涉足北朝。”
事情说开了,金和银心情也舒坦了些,没有心事,她便更加肆无忌惮,不知何时她已经蹲在臧笙歌的腿边,然后抬头看着他:“那我陪你。”
臧笙歌抽了抽指尖,看着在他身前蹲着祈求自己的小姑娘,眉眼弯了弯,他只是想要更加稳妥些,旁人的心思干涉不了,那就顺着自己的来,事情终究会解决,也不必顾及什么,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比瞪眼瞧着强的多。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这样。”金和银淡淡的说着,她耍着小性子,破皮无赖一般,可是臧笙歌看在眼里却带着一丝溺爱,他不言论,只是被抱着腿摇晃了好久。
臧笙歌终究轻笑一声,这才叹气:“你起来。”
“你表态吧,不然不起来。“要说金和银多久没这样正儿八经的撒娇了,她自己都有些生疏了,宽大的衣物就拖着地板之上,她臂弯勾着,让臧笙歌腿部隔着衣物都有些发涩。
臧笙歌勾了勾自己已经发红的耳朵,侧身猛地抱起金和银,这才解释:“地凉,不管是谁我都会这么做的。”
“我知道,你曾经也这样对待过孟犹怜。”当时,金和银就躲在后面,她涩涩的看着一切,心中只有自己的算盘,金和银以为他们两个不会在有交集,而如今心境不同,便也不由的难过起来。
臧笙歌笑了一番,他的小姑娘怎么还是这般一说就爱吃醋,他心急的直接捏着她的鼻子,这才道:“别生气。”
金和银很得意的笑着,她才没生气,她没必要和死人比较,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这般有勇气。
臧笙歌抱着她走几步,这才放她下来,金和银被发下的那么瞬间,她将两条双腿像海藻一般的锁在臧笙歌的身上。
臧笙歌看着她,她的作风决定他的态度,他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双手并未有所支撑,就这样打开了窗边:“你怎会忽然掉入我这里的?是不是出什么事?”
金和银被臧笙歌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呆了,心中虽想着的确如此,可是嘴巴却挪动两下,半晌,从她极度的认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屋内灯火明灭,蜡烛上的半截冷白光芒来回断续,此时走廊之外的匆忙的脚步声,引的臧笙歌侧目去看。
金和银适才正式这种现状,这才从臧笙歌身上滑下,侧着身子解释道:“我之前只觉得这是家黑店,可若是这样,为什么你们没事,而我却如此。”
“周遭也有别的住户,都没见到如此赶尽杀绝的,你招惹到谁了?”臧笙歌颇为无奈的看着小姑娘,这才将窗户关上。
原本吹在两人脸上徐徐地清风,凉薄的气息被阻断,发丝也跟着停下,在肩膀上驻足,甚至让窗帘都在抖动。
“无非就是忻州的人啊,但现在也不可能,到底是为什么?”金和银心态崩溃,却仍旧心不在焉,这才调戏着臧笙歌:“如今我没了去处,你收留我一宿?”
臧笙歌侧目看她,觉得她不正经,这要是掉到别人房间,在来个衣衫浸湿,到时候清白都没了:“真不要知道你什么可自豪的,我去铺被。”
金和银看着臧笙歌那娇羞的模样,就想笑,她特地敲他的脊梁骨:“什么没做过?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臧笙歌斜了一眼金和银,这才继续照做铺被的营生,却被那句话饶的心神不宁,被这么勾着,他心里有种难受的感觉,可他不能被牵着走,时间久了,他便也不多想了。
“若是真的见不得人,便不会大量惊动人群,你也不必担心今天自己会有性命之虞。”
“那假设我今天就有呢?”金和银本身躺在铺盖完整的褥子之上,她看着榻缘中间的空隙,还有臧笙歌坐在上面的腿,虽然隔着衣物,却无比的修长,甚至如标杆般,有些人生的就是这般友好,怎么看都好看。
臧笙歌怔住:“若有意外,我便护你周全,定要你活着。”
金和银看着臧笙歌的腿,眼神也淡了些,她虽出口成章,但却愣住,就那么一会儿功夫。
臧笙歌已经靠近金和银,他侧身躺在金和银的旁边,后知后觉的就抱着金和银的腰。
金和银倒是没想到,被这么一顶,小腹说不上来的僵住,她想反驳臧笙歌的口是心非,就好像抓住什么把柄一般,也跟着躺了下去。
金和银侧着身子,呼吸变得缓慢,她耳边有徐徐地凉薄气息,她低头笑了一声:“见过口是心非的,没见过你这般的。”
臧笙歌知晓金和银自是误会什么,他便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设儿在榻上,我本也就是打地铺,平时也好方便照顾,你叫我收留你一晚,我便这样做了,如你所说,司空见惯,所以你可以睡了吧?”
“你一天天脑子里都想什么?”臧笙歌不像是训斥,连发火都温柔至极,只是眉目轻轻地有一点弧度。
金和银握住臧笙歌放在腰间的手,她挨个数了一遍,这才闭上眼睛,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莫过于此。
而臧笙歌不是没感觉到,相反他手骨都变得有些麻木,似乎有些汗水,指腹弧度的上的纹路,他都一清二楚,甚至都令他无比的熟悉。
美好的事情终究是昙花一现,臧笙歌心中难受的很,却强迫自己入睡,强迫自己在收留金和银一晚,却不同她说狠话,他终究还是不舍得。
如今还没出南疆就已经有人追杀而至,也许并不是针对金和银,而是自己和臧设。
但这一切谁又能知晓呢?也只有明天去看看才会了然于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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