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胧依内心烦躁得很,可还好陪着笑脸,她环顾四周时,正好瞧见了白鹿身边的红衣少年,她不是妖,视力没有那么好,能认出白鹿,也完全是靠着感觉,故而看不清楚朱雀的样子。
但是……
江胧依柳眉轻蹙,白鹿身旁那是谁,为何有些眼熟?
朱雀霍然起身。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各怀探究,各有所思。
直至喧闹的人群阻断了视野。
江胧依不得已收回视线,可那道赤红的身影,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不久前,她才见过对方一般。
白鹿伸手搭在无意识释放威压的朱雀的肩上,他能承受的了,不代表这院中的那些小妖能够承受起,他看着笑得阴森森的朱雀,眉头不自主的抽搐了起来:“朱雀,你这是想做什么?”
朱雀顿时将威压收起,他放下小酒壶,微微侧头,语气异常温和的问着白鹿:“兄弟,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叫她江姑娘吗?”
白鹿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她父亲姓江,胧是她的母姓。”
朱雀咬牙切齿地点点头。
行吧。
亏他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防住。
江姑娘就是胧依姑娘,胧依姑娘本名叫江胧依。
假设之前桃花签所指的是江姑娘的几率有十分之七,现在就有十分之九。剩下的那一分,则完全取决于他到底认不认了。
白鹿凭着这么多年对朱雀的了解,难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朱雀快要气炸了。可他还是想不通,朱雀为什么这么生气。
不就是见到了江胧依?
嗯?
江胧依?
白鹿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说出来极有可能会被朱雀挫骨扬灰的那种。
朱雀顿时也没了心情蹭酒喝,他甩甩袖子拱手:“我走了,不送。”
白鹿哪敢让朱雀就这么跑出去,直接就追过去了。
此时江胧依也走了过来,可她再怎么找,都寻不见人。
褚星河终于甩掉一群小姑娘凑过来:“老板娘,你找什么呢?”
江胧依问道:“刚才这里那个红衣人,你认识吗?”
“你说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公子?”褚星河是有印象的,毕竟刚才朱雀引起了那么大的骚动,他想不注意都难,“这我可不认识。那邀请名单你可是亲自过目的啊,怎么,你不认识他?”
江胧依弯弯唇角:“可不是。”
“有外人混进来了?”褚星河皱眉,“用不用去查查?”
江胧依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那份名单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对得上的。不过,那人和白鹿在一起。江胧依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摆摆手:“不用。随他去。这里你帮我应付一会儿,我先走了。”
江胧依走到门外张望,却已经根本看不到朱雀。
她想着灯火阑珊下的那个少年身影,大妖们都长得那么好看?可她不明白的是,朱雀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白鹿却传了一只纸鹤给她:“胧依姑娘。”
江胧依道:“白公子,朱雀君是不是来参加花灯会了?”
“对。只是我们临时有些事情要去办,先走了。”白鹿那边听起来就歉意十足,他道,“他现在抽不出空闲来,我帮他问问你,胧依姑娘,朱雀君想问,你家院中的那棵凤凰树可不可以移交给他?”
江胧依闻言一愣:“嗯?凤凰树?”
白鹿肯定的回复道:“是啊,就是凤凰树。”
这下子江胧依更是弄不懂了,朱雀来这一趟,什么金银珠宝都不要,竟看上了她家那棵祖传的凤凰树?是这凤凰树有什么魔力吗?还是说这凤凰树是什么大补的东西?听说这还是朱雀送他们家的东西。不是,这转手送出去的,还有往回要的吗?
一棵树而已,又不是真的凤凰。
所以它为什么值得一个大妖这么上心?
白鹿到是深谙其中缘由,可他苦于不能说啊!
上古众神时期,凤凰花是各路仙魔妖统一认可的美丽的花儿,更美的是,在飘落的凤凰花中舞着一杆缨枪的大妖。然而这只妖可不是好相与的绝色,大家觊觎他的美貌,却也不敢有所表露。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凤凰花便被用来暗喻那位妖。
众神灭亡后,知道这件事的大妖也相继陨落,到现在为止,也没多少妖记得这件事。因此,朱雀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也不知今日朱雀抽哪门子疯,忽然又闹了别扭。
就在刚才离去的时候,朱雀站在凤凰树前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抹森冷的笑意:“白鹿,你告诉那个什么江姑娘也好,胧依姑娘也好,让她把这棵凤凰树给老子烧了,最不济也把花苞处理了。她把凤凰树照料的这么好,是想着给老子生儿育女吗?”
是以白鹿的这番说辞,着实是他尽力美化的成品。
隔天,江胧依试图联络朱雀,可朱雀并不理会她。
江胧依至此依旧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这位北城的大妖,比她叔祖父的心思难猜多了。
褚星河无精打采的坐在江胧依旁边晒太阳:“老板娘啊,昨晚上来的那位,您肯定是认识的吧?他是谁啊?透露一点儿呗。”
未来的姑爷吗?
江胧依磕着瓜子:“不八卦你能死吗?”
褚星河突然来了精神:“八卦是每个人的天性。”
江胧依:“……”
呵呵。
褚星河要是问个别的人,她到还很乐意陪着褚星河一起八卦。不过,涉及到了朱雀,她就完全不想了。那是她的小秘密。
江胧依转而问道:“他在花灯会干什么了?”
“什么都没干,只找白鹿喝酒来着。看起来还挺开心的。”褚星河说道,“不过,后来你出来了,他就甩袖子走了。”
“我来了他就走?”江胧依更是疑惑,她和朱雀聊得还算合拍,对方不至于见了一面就走,难道是因为自己忽略他了?
朱雀堂堂一北城大佬,不会那么小心眼儿吧!
“来,把你打听到的小道消息,都说一说。”江胧依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深究一下,不然,她可能会抑郁而死,“我要听全部。”
褚星河很乐于分享自己的所得,说得口干舌燥:“所以,其实导致他态度变了的,就是他知道江姑娘就是你。嗯,是这样的。”
江胧依诧异。
与江家有渊源的的确有一位大妖,可那是她叔祖父温玉君,跟北城这位大佬根本没什么关系。那么,朱雀在意的,是她?对于初次见面的人,不至于如此吧。还是说,朱雀以前就认识她了?
那她也不至于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不对。
确实有一段时间,她的记忆是空白的。
不是模糊,是完完全全的空白,她根本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就是在江南客栈那时,她和褚星河无端睡着的那日。
江胧依端了杯茶喝着。
那件事会是朱雀的手笔吗?
朱雀单方面切断了和江胧依的联络,欲盖弥彰就欲盖弥彰。
原本想着去看看江胧依为他准备的宅邸的打算也被他抛到了脑后,毕竟是桃花签上的人准备的,他想想都觉得别扭。
江胧依这还没跟他成亲,他一个大男人,靠小姑娘养活,像什么话!他的家底随便卖一件都能换一处大宅子,他怎么还不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可最好的地方都被江胧依占下了,朱雀又不想凑合,一来二去,朱雀又在客栈住了好几日,都快住厌倦了。
这日江胧依照惯例和朱雀打了声招呼。
“别院的游船画舫造好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朱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转着伴生妖器,闻言眉梢动了动,他在快把伴生妖器掰断了的时候,终于舍得开口回应江胧依:“你自己看着办,这种小事情,不要拿来和我商量。没必要。”
江胧依本没抱什么期望,乍一听到朱雀的声音,她立刻回了过去:“您这段日子不理我,是生我气了吗?是不是我哪里做的好?”
朱雀如实说道:“是。”
江胧依:“……”
江胧依困惑的问道:“还请明说,我好改。”
“别的小姑娘在你这岁数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怎么还连个未婚夫都没有?”朱雀侧了侧身,放开哀嚎的伴生妖器。
江胧依听着这话耳熟。
她仔细一琢磨,成了,这不是她家老太太常唠叨的话嘛。
这位大佬莫不是被她家老太太的执念附身了?
江胧依扶额。
这不对啊,要附身,也是这位大佬去附身她家老太太啊!
朱雀诚心劝道:“小姑娘,找个顺眼的男人就嫁了吧。”
江胧依开始怀疑人生。
正好此时何卿卿从台上回来,江胧依拉住何卿卿的衣袖,不死心地问道:“卿卿,我现在还不成亲,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何卿卿反手握着江胧依的双手:“确实。”
江胧依看了看面如桃花,显然被温玉君滋润的极好的何卿卿,恍惚间意识到自己找错了询问对象,她抛弃何卿卿,继续怀疑人生,直到她看到了同样身为单身的褚星河那一刻,她想开了。
“我没遇到过顺眼的男人,朱雀君有合适的人选吗?”
然而过了许久朱雀都没有理会她。
这就表示朱雀又生气了。
可朱雀为什么生气呢?她不相亲,朱雀要生气,她都主动了,朱雀还生气。这不正常,肯定不正常。她敢拿褚星河的月钱发誓。话说起来,朱雀做什么这么关心她的姻缘,老年妖的通病?
这也不对。
她家叔祖父就从来都不催着她嫁人的。
真有意思。
江胧依觉得北城的这位朱雀君实在太有意思了。
晚上回胧府的时候,江胧依站在凤凰树前面看了很久,然后叮嘱管家:“这棵凤凰树给我照顾好,我不在,谁都不能把它带走。”
朱雀好几天没听到江胧依的名字,白鹿也识趣的没有把凤凰树的事儿告诉朱雀,只不过这天,白鹿再次主动找上了朱雀。
“你让我查的都查清楚了。他现在就在九州皇城里住着,北城的那家风月馆就是他开的。不过,他一向安份守己,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除了活得岁数大一些,没有一点儿问题。”白鹿拿着季景云送回来的消息,转述给朱雀,“你查他做什么?”
朱雀前两天忽然让他帮忙找个妖,白鹿以为是哪位故人旧友,可朱雀说得那只妖,他丝毫都没有印象,更别提对方的消息了。
然而能让朱雀记挂到现在的妖,无论怎么看,都不该是这种安安分分过日子的。这里面,八成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收个债罢了,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你为难。”朱雀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走下来,他拿起装死的伴生妖器,去了风月馆。
夜晚的花街柳巷最是喧嚣。
褚星河从风月馆二楼往下张望的时候,正好见着朱雀从远处走来。他喝酒的动作一顿,嗯?未来的姑爷堂而皇之地跑来烟柳地寻欢作乐,他是要告诉老板娘呢?还是要告诉老板娘呢?
为了自己的月钱着想,褚星河果断拿出季景云送他的通言符,找个由头跑去了后院僻静的地方,把这消息告诉了江胧依。
江胧依的回答迅速且简短:“我这就来。”
褚星河放心了,就接着回去当他的小眼线,索幸朱雀的长相太引人注目,无论朱雀坐在哪里,都能成为一颗最亮眼的星。
脂粉气混杂着酒香,丝竹声迎合着歌姬。或是美艳的,或是娇俏的姑娘们游走在显贵之间,娇笑声此起彼伏,刺激着每一个男人的欲想。狂欢之夜,这其中,也隐约掩盖着妖的气息。
朱雀对这迷乱的景色并不感兴趣。
赶走了第三个前来搭讪的姑娘,朱雀灌下最后一杯酒,然后朝着三楼走去。三楼是名妓待客之地,朱雀刚一上去,就听到了男男女女寻欢的淫靡之声,虽然他本无意听到这些床笫之音。
褚星河这可犯了难。
他是跟着,还是不跟着?三楼走廊上根本没几个人,他一上去,跟踪之意就太明显了。万一被人认出来,传他断袖怎么办?
要死了。
未来的姑爷要是图个热闹进来瞧瞧就罢了,可这三楼都上去了,那就不是普通的凑热闹了。这怕是要作死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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