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过去了三日。
凉州城比先前更热了几分,清晨已经有些闷热,空气里难得有一丝微凉,城里百姓越是神色激动,毫不为习惯的炎热天气所动,言谈间眉飞色舞。
“哎?这两日怎得有这么多官员进城,就进城门的软轿,都不知见过有多少了,凉州城有何事?”
“想来应该是有什么盛会吧?”
“两位,你们可真是孤陋寡闻啊,咱们凉州城的刺史大人今日要过五十大寿,这事儿可都传遍了!”
“难怪有不少各地官员前来,原来竟是刺史大人过寿!”
“想必定是权贵齐至,今日的刺史府恐怕热闹非凡啊,要有幸能亲历那等场面,也是不枉此生了!”
“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刺史府门前看看,刺史大人过寿有多气派!”
“此言正合我意!”
......
街边路人七嘴八舌聊得很是起劲,转瞬就心痒难耐地结伴同行,向着城中的刺史府而去。
无论寻常百姓,还是外来书生,在听闻这凉州进来的头等大事过后,都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兴冲冲地小跑而去,根本不需打探,只要跟着沿途冒出来的激动路人,就无差错。
转眼间,沿路冒出来不少各色人等,前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多不胜数。
待到他们行至刺史府门前长街,已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影。
围观百姓摩肩接踵,几乎挤满了长街,数不清的人影浮动眼前,外来人看得目露震动,只觉得此景很是令人惊叹。
哪怕眼前有数千人之多,也只能立于长街之外,被凉州府的衙役隔绝开来,在数丈外激动围观,面对腰间挂着长刀的官差,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就是这般遥望,所有人的脸上也酝酿着好奇和激动,眼睛一眨不眨。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那数丈外的街中门庭坐北朝南,看起来极为威严华贵。
门前立有一对七尺高的石狮子,一雌一雄成对而坐,左狮为雄,右狮为雌,寓意阴阳,双狮雕工高超线条分明,双目栩栩如生,脚踏绣球,威猛间带有丝丝祥瑞之气,令人一眼望去心神振奋,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狮头上浮雕而成的十二个鬃毛绣团。
在大玄律中,官制对于品阶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衣食住行等很多细节,都将这种严苛体现的淋漓尽致。
大玄官员成千上万,唯有一品大员或相应爵位的功臣,门前所立石狮才能有十三绣团,民间谓之为“十三太保”,一品以下逐级递减,抵于五品者不可立石狮,看似简单的雕饰,实则是身份的象征,刺史府能立有这对石狮,已然超越了绝大多数的府邸,彰显着刺史大人当朝两品的高官之位。
百姓们望见悄声评议,眼里敬畏非凡,而细细观望着显赫的门楣,以及牌匾上引人注目的“凉州刺史府”题字,众人心头的崇敬更是难以压抑。
遥望眼前府邸大门,刺史府的家丁忙碌不断,张灯结彩更为刺史府填上了几分荣耀和光鲜,已经惊得平民百姓们不敢妄言。
甚至于,连不少饱读诗书的学子,也在此刻目露向往,暗叹位极人臣的权势之大,已然无法想象今日会有何等盛况。
一时间,激动的情绪蔓延四周,数千人评议渐渐响起,人人眼里都充满了期待。
......
门外人声浮动,一片热闹非凡之景。
刺史府内也是忙碌不停,喜庆渐渐传来,家丁丫鬟厨子拥人都忙个不停,尽心尽力地准备着寿宴的一切。
在这种忙碌无比的盛大日子里,刺史府的书房小院却是十分安静,不仅没有闲杂家丁前来,连院门前都无人。
书房内,只有偶尔响起的言谈之声,外人根本无从得知,氛围严肃无比。
端坐在大椅之上,凉州刺史薛青云批阅着各地的公文,神色看似平静,却也难掩眉宇间的忧色,很不寻常地显露出了心中凝重。
桌案旁,薛奉年一身素净锦衣,颔首静立多时,不敢擅自应声,乖巧得好似绵羊。
沉寂了多时。
面容儒雅的薛青云才放下手中秀笔,抬头望向了等候多时的儿子,看着儿子稳重的模样,好似比以往多出了几分老成,眼里闪过了一丝欣慰。
缓缓出声,语气很是平和。
“今日过寿,你当代为父于门前迎客,勿要在意其他,不可有损门望。”
薛奉年应声做礼。
“孩儿遵命。”
只是离去之际,薛奉年却没有了往日的表面顺从,眉宇间有几分挣扎,犹豫了几息,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父亲,那宋雨才谋求新盐,和唐家争得不可开交,此事近日来已经传遍了凉州城,而新盐又和北王有关......”
“您邀请宋雨才前来寿宴,此事恐怕不妥。”
闻声,薛青云缓缓注目而去,眼里多出了一分难得的赞赏,只觉得儿子突然成熟了不少,同时脸上又浮现笑意,语重心长地教诲出声。
“宋雨才虽是商贾,却是一州商会之长,不能寻常商人去评判,而且出身于宋家,于情于理也该让他赴宴。”
“为父此举,并非是给他面子,而是给宋家应有的颜面,为官者要懂得中庸之道,你在如此年纪,就能想到顾及那位殿下,确实难能可贵,但还是略显稚嫩,个中深意需当细细体会。”
中庸之道......
经常言传身教的官场明理,在此刻听来感受更深,薛奉年心有体悟,只是想起北王,仍然令他不敢托大,心知再无外人,薛奉年索性问出了心头疑惑。
“父亲之言,孩儿铭记。”
“若是将来,宋雨才与北王有了争端,我们该当如何是好?”
就算经历了诸多事件,也对其中有所猜测,几乎得知了所有的真相,薛奉年终究还是有点儿年轻,对于这种大事的把握火候,总归是欠缺了点自信。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才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人,不可能做到当朝大员那般油滑,很多事情就算明知答案,取舍之间也会有所迟疑,这便是阅历的差距。
能在年纪轻轻表现出异常的聪慧与谋略,就已然不是一件寻常之事,那位北王实乃异数,薛青云仅是听闻邺城之事,心中已然惊得不轻。
古人所言的近智于妖,也就莫过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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