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热闹的邺城很是繁华,贩夫走卒来往不断,酒楼茶肆也已开张,叫卖声和言谈声交织响起,处处充满了活力。
一位白发老翁身着素服,经由健壮青年相陪,满目意外地慢步与街道一旁。
“怪哉,怪哉,边陲小城竟能如此兴旺,实乃异数。”
青年不敢应声,始终紧步相随,眼里唯有崇敬。
原因无他,那老翁正是当今帝师,名满天下的大儒姜太渊。
早在三十年前,姜太渊就已是门生遍天下,所收弟子不知多少,哪怕后来身为弟子不再纳新,在如今的朝堂,依旧有不少曾经的学生。
如此人物,岂是他一个护卫敢于冲撞的。
任由着老翁慢步前行,护卫只是忠心相随,一路而来,他对于老者的脾性略有了解,这老翁虽说身份崇高,却是吃穿勤俭为人谦和,而且关心民生,处处以民为本,仁德之心令人钦佩,德行无可挑剔,也确实配得上大儒之名帝师之位。
前行多时。
姜太渊所见所闻,唯有一片生机勃勃,民众热情高涨,人人眼里洋溢对生活的期待,简直有些儒家所言的“大同世界”雏形。
所谓知足常乐,或许正是因为邺城地处偏远,民众更能踏实生活,所求不多,故而才能这般不同?
心中疑惑不解,姜太渊却是顾不得多想,因有皇命加身,他只得先望向身旁推车青年,微笑着问询出声。
“劳驾一问,你可知宋千秋其人?”
孙二正为娶老婆努力奋斗,被这莫名一问扰得烦躁,但见是位陌生老者,又有几分儒雅气,好似个教书老先生,顿时火气消了大半。
他不过是个穷苦人,能被读书人这般礼遇,而且还是一位很有风度的老先生,这实在是不多见的奇事,说出去也脸面有光。
感受着四周羡慕的眼光,孙二连忙将双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就有模有样地含笑抱拳做礼。
“老先生有礼,小人只是知晓!那宋千秋就是曾经的王府管家,好像还是个官,叫什么什么傅来着!”
这话听得众人笑声连连。
姜太渊却觉得此言真挚无比,自知问对了人,微微点头,继续问询出声。
“宋千秋可是被北王殿下所杀?”
本就颜面十足的孙二听了这话,想起当日的痛快,更是来了劲头,立即就大声应话!
“那还有假?!自然就是被殿下所杀!想当日......”
话刚说到一半,孙二脸上的笑容却是僵住,挥舞的手臂也停在半空,只见老翁身后远处有不少人马前来,好像正是昨日的钦差队列!
百余军士开道,还有几位身着官服的护卫大步前来,威势凛然!
那阵势当即就惊得平民退散两旁,孙二也被吓得满目惊惧,连准备好的吹嘘说辞都忘得一干二净。
姜太渊见转回首,正见几名护卫近前做礼。
“姜太傅。”
眼见队列已经准备向北王府而去,事实也经由百姓之口而出,姜太渊哪怕还心有好奇,也通情达理地点头等候队列前来。
待到软轿近前,老翁慢步乘坐而去,徒留一干吃瓜群众当场呆立。
直到队列远去多时,孙二才好像从梦中惊醒,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想起先前的礼遇,脸上又变得涨红无比,只觉得家门有光。
百姓们都被钦差队列惊动,一路吃瓜围观,直到行至北街王府。
军士们将百姓隔开数丈之远,几百人更是将王府团团围住,看似有警戒之用,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肃穆,气氛突然变得很是凝重。
原本还图看个热闹张张眼界的民众,此刻全都陈默,一脸疑惑地悄声旁观。
只见。
在护卫开道之下,两顶软轿停于王府门前,不分先后,随后有一中年八字胡文官先行而出,白发素服老翁慢步后出。
两人俱是气度不俗,相比之下,姜太渊更显儒雅,白发苍苍的外表之中更给人一种超凡之感。
宋雨平唯有一脸严肃,冷冷地瞥了一眼北王府的牌匾,方才转身向着做礼,脸上带着几分恭敬之色。
“下官有礼,姜太傅先请。”
礼节周到,大家族的气度尽显无疑,淡淡的笑容却给人一种优越之感,莫名地令人不适。
姜太渊只是微微点头,随口婉拒。
“此为公务,不论私情,只分主次,不论官职。”
一如既往的严肃,给予了宋玉平几分安定,眼里的自信愈发明显。
帝师确实身份崇高无比,可惜早已不是当年!
想当初,姜太渊身为帝师深得帝心,而后又成王傅,教导大皇子的学业,若无差池,将来大皇子成为储君再登临大宝,姜太渊就是两朝太傅,地位必将达到空前的高度。
那时的姜太傅确实了得,人人为之崇敬,连自视甚高的宋雨平也不得不低头,甚至不惜放下宋家人的高贵身份,照着家族之命示好拉拢,哪怕被姜太渊厉声斥骂拒绝,几乎称得上狗血淋头,他也不敢表露不满,只得在心里记下屈辱。
曾经的嫉恨埋藏多年......
直到后来大皇子出了错漏,招致陛下雷霆大作,姜太渊也受牵连,王傅之职被革,从此声望一落千丈,终于才让宋雨平心中大为痛快,仍然难消嫉恨!
风水轮流转,曾经高高在上的帝师,此刻不过是辅佐他办案之人,地位转变之快好似梦境,里面的暗爽和得意岂是寻常人能够体会?
款款做礼,宋雨平方才向着府门踏步而去,一手持陛下圣旨,一手负于身后,眉宇间冷意十足。
王府家丁都眼界不俗,自然认得这种排场,心知的朝廷大员奉命而来,当即僻让两侧,无人敢拦。
仅仅数息。
以大理寺少卿宋雨平为首,帝师姜太渊为辅,几十人一涌而入,高声之言响彻王府正院。
“奉陛下令,北王秦风杀害朝廷命官宋千秋,钦差查案,闲人退避!”
朗声之言震彻王府。
短短几息,早有预料的秦风上前做礼,王勋等人依次恭迎,甚至连准王妃苏颜霜,一干家丁也得应命做礼,个个神色严肃。
“儿臣领旨!”
秦风还未抬头,宋雨平已然急不可耐,冷声地注目而来。
“北王,你私自处决当朝官员,触犯皇威,无视律法,可知罪否!?”
质问之言惊得多数人心里一纠。
不需任何多余言语,苏颜霜已然感到了事态严峻,美眸之中冷色十足,静候之下,只听见殿下的沉声之言缓缓出口。
“本王无罪,又如何认罪?”
这般沉稳之音,方才给予了众人些许底气,就好像曾经的新盐与出战得胜,殿下总能掌控一切。
可如此的坚决态度,却是让姜太渊眼中浮现凝重。
曾几何时,他对于这位七皇子颇为赞赏,身为最出众的皇子,姜太渊对其寄予了厚望,谁知天意弄人,文武双全的绝才竟突然疯癫。
如今虽见当年俊才康复,气度不输当年,姜太渊心中略有欣慰,谁知却是见其性情大变,成为了一个信口雌黄之人!
他已经得知宋千秋之死的真正缘由,寻常百姓岂敢污蔑皇子,如今事实就在眼前,这位北王居然矢口否认。
姜太渊最恨不仁不信之徒,此刻听闻这般坚决之声,那一抹好感瞬间消散,平和的面容里浮现怒意,冷声质问出言。
“北王殿下,此事铁证皆知,你又何需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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