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父皇万年,大秦万年。”
咸阳宫,满朝文武与诸公子跪在地上,迎接圣驾。
“免礼。”
嬴政坐在王座上,对着众人道。
“谢陛下。”
满朝文武立刻拱手一拜道。
“大秦始皇帝诏令,公子子婴,才德兼备,天资卓越,恭孝贤良,深得朕心,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传万世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黎晰立刻开始宣读诏书。
下方文武群臣与诸公子纷纷骇然,但碍于陛下之威仪,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陛下圣明。”
“拜见太子殿下。”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所有人全都齐声高呼道。
扶苏看向自己的儿子,一时间心中也是百官交集。
“传朕诏令,设宴信宫。”
嬴政也没有废话,更不理会众多儿女与百官的心思。
“臣,遵令。”
黎晰当即领命。
嬴政目光微微扫视,并未发现冯去疾的身影。
冯劫见陛下似乎在寻人,当即心领会神道:“陛下,父亲身体抱恙,在府上静养。”
嬴政点了点头道:“伦侯为大秦奉献出了自己的青春,黎晰,去内库挑选一根老参,给送过去。”
“臣,这就去吧!”
黎晰再次领命,然后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嬴政率文武百官与诸公子来到了信宫之中,各自落座之后。
看着入席的众人,嬴政开口道:“朕今日特意准备了一场盛宴,招待诸卿。”
“谢,陛下。”
“谢,父皇。”
众人,满脸期待之色,无不对着高坐王座之上的嬴政拱手一拜道。
一群内侍端着一个个木盘走了进来,片刻之间,众人面前的台案上,便摆满了瓷碟。
放眼看去,在场的所有人,皆一个个面色惊愕。
看着发呆的众人,嬴政面无表情道:“都愣着作甚?用膳吧!”
“陛下,这碟中之物皆是草根,树皮,如何下腹?”
博士仆射周青臣神色为难,对着嬴政道。
一言激起千层浪,有人带了头,那些踌躇不前的人,皆开始陆续发声。
“陛下,这青草如何吃?”
“陛下,这树叶,吃不下啊!”
“陛下,这树皮下腹,岂不成了牲口?”
顿时,你一言,我一语,满朝文武大臣,纷纷表示。
总而言之,大致就是一个意思,要吃这些玩意,臣真的做不到啊!
嬴政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玉碟中草根,然后便拿起银筷,夹起一根吃了起来。
刚一入口,粗制的口感,就让嬴政觉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这还是精制加工之后的草根,就算这样,也难以咽下去。
嬴政面无表情,一根又一根,吃着自己玉碟中的草根,似乎吃的津津有味。
坐的比较近的大臣,看着这一幕,一个个眼皮乱抖。
坐的远的大臣们,虽看不清陛下吃的何物,但是看前方大臣们的表情,便知道恐怕不会比自己碟中的东西好到哪里去。
嬴政每咽下一口草根,下面所有的心就感觉沉重一分。
直到嬴政吃完,露出心满意足之色,至于真假,恐怕那便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看着还在发呆的众人,嬴政虎目一瞪,厉声喝道:“莫非诸卿觉得自己比朕还高贵吗?”
这……
此言一出,哪个还敢静观其变?
无论心中多么不情愿,捏着鼻子也要认栽了。
众人当即开始动起来,哭着一张脸,强行下咽这一生都没吃过的鬼东西!
刚开始还好,很快就有人挺不住,直接喷了出来。
还有人一边一吃,一边痛哭流涕,嘀咕礼纲常沦丧。
等待所有人用膳完毕之后,嬴政眼皮一抬问道:“诸位爱卿,觉得这盛宴如何?好吃吗?”
“好吃。”
众人虽然腹内五味翻腾,可也只能昧着良心道。
子婴十分尴尬,说好的喜宴呢?
怎么变成了这副画风?
皇祖父,这是闹的哪一出?
“好吃吗?”
“朕有生之年,从未吃过如此难以下咽的东西。”
嬴政看着一群阿谀奉承的大臣,万分失望,大声呵斥道。
“陛下,这哪里是什么食物,这分明就是树皮,青草,树叶,根本不在五谷之列。”
蒙毅见陛下投来的眼神,心中微微思量一番,便开口配合道。
“郎中令说得好,这的确不是食物,因为这些东西就不是给人吃的,只有牲口才会吃这些东西。”
嬴政一语双关,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
下面坐着的文武百官,一个个神色异常难看,但是却无一人敢出言反驳。
“陛下既如此说,那为何?”
蒙毅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不解道。
“问得好!”
“朕为何要这样做呢?”
“江河两岸大雨决堤,洪水泛滥成灾,数郡之地已化作汪洋水泽。”
“当地很多百姓颗粒无收,饥民上百万,赤地千里无点绿。”
“那些饥民吃得就是这些鬼东西,甚至连这些东西都没得吃。”
“诸位爱卿都听说了吗?”
嬴政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利刃,直戳众人的心脏。
每一句话,都重若千钧,让众人脸色难看一分。
“臣等有罪,陛下息怒。”
众人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中间大道,跪了下去齐声喝道。
“有罪?你们的确都有罪,其罪当诛。”
“黄淮两岸大堤,刚刚修缮完毕,朝廷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这才多久就决堤了?”
嬴政说完,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木案,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之声。
桌案上的东西,不少都被震落在地,发出磕磕碰碰响动。
跪在下面的文武群臣,看着陛下大发雷霆,一个个颤颤巍巍,肝胆俱裂。
不少人的额头布满了汗珠,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治粟內史尧贾何在?”
嬴政冷漠的看着下方跪着的文武群臣,直接喝道。
“臣在。”
治粟內史身为九卿之一,总揽天下钱粮之要职。
听到陛下喊自己,尧贾直接跪着一路上前去,神色慌乱道。
“你负责天下钱粮,掌管国库多年,准备如何赈灾?”
嬴政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治粟內史尧贾,询问道。
“陛下,帝国连年征战,浩大工程从不间断,国库亏库,实在无钱粮可赈灾了啊!”
治粟內史尧贾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叫苦不已道。
“六国之财尽归大秦,天下之富皆入国库。大秦斗米不过五钱,工程虽巨,可耗费甚少。匠资虽广,却多为徭役。土木虽重,俱赋予刑徒。”
“你来告诉朕?国库中的钱粮都用到哪里去了?”
嬴政的声音冰寒刺骨,让人如堕冰窖。
“陛下,国库每一笔开支都有账本详细记录……”
治粟內史尧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嬴政从桌案上,捧起一摞竹简,直接扔在了治粟內史尧贾的面前,大声喝道:“这就是你的账本?”
“回陛下,正是。”
治粟內史尧贾看了看面前地上的账本,用力点了点头道。
“朕且问你,万人每日所需口粮几何?”
嬴政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神色古井无波,但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直观感受。
“回陛下,一百石粮足矣。”
治粟內史尧贾心中叫苦不已,到了此时,他已然明白,自己要完了。
“朕再问你,依大秦律工匠每日工钱几何?”
嬴政板着面孔,继续质问道。
“回陛下,不得超出五十钱。”
治粟內史尧贾一张老脸,再也无法保持镇定,露出一丝慌乱之色。
“朕最后一次问你,国库钱到哪去了?”
嬴政见差不多了,爆喝一声道。
“陛下,臣罪该万死。”
治粟內史尧贾直接瘫坐在地,满脸颓废之色道。
“尔等位极人臣,高官厚禄,朕自问待尔等不薄?”
嬴政目光扫视下方跪着的众臣,字字珠玑,厉声问道。
“陛下天恩浩荡,臣等感激涕零。”
所有人全都异口同声道。
“你官拜九卿,爵领关内侯,岁入二千石,一人之尊崇,满族受益之。”
嬴政再次把目光投向治粟內史尧贾,一副心痛不已的样子道。
“陛下,臣知罪,知罪啊!”
治粟內史尧贾连滚带爬,再次上前几分,不断磕头求饶道。
“铁鹰卫何在?”
嬴政大喝一声。
当即殿外走进来四名威风凛凛的甲士,对着嬴政拱手一拜道:“陛下。”
“治粟內史尧贾,枉顾君恩,欺君罔上,贪赃枉法,罪不可赦。敕令剥去官服,夺职削爵,抄家灭族,以正国法。”
嬴政挥了挥手,神色冷漠道。
“喏。”
四名甲士,当即上前,直接剥去治粟內史尧贾的朝服,然后驾着他便向殿外走去。
治粟內史尧贾一颗心彻底跌入谷底,拼命挣扎。
可他已是腐朽之身,哪里是四名甲士的对手,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能管那么多。
陛下斥责自己至今,也不见有人上前求情。
他的内心已经彻底绝望了,陛下就连审问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这根本不给自己半分机会啊!
“陛下,臣举证揭发,臣要检举……”
治粟內史尧贾慌乱无比,眼见就要被四名甲士押大殿之外,连忙开口道。
依大秦律,检举可减罪!
嬴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之色,对着四名甲士道:“放开他,暂且退下。”
“喏。”
四名甲士放开了手中的尧贾,再次对着嬴政一拜,然后便退出了大殿。
“陛下,臣若检举,可否减罪?”
尧贾从大殿门口一路跪到大殿之下,神色苦苦哀求道。
嬴政撇了他一眼,沉声道:“若有实证,虽功不抵过,国法无情。但朕可法外开恩,为你尧家留一缕香火延续。若敢信口雌黄,随意攀咬,朕保证大秦再无尧氏之人。”
尧贾忍不住打个寒颤,陛下之意,是自己若继续冥顽不灵,便要诛氏。
“陛下,罪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再次欺君。”
尧贾低着头,有些惶恐道。
“说吧!朕听着,满朝文武大臣也在听着。”
嬴政话语颇有些不耐道。
“陛下,臣这里有一份名单,皆是这些年来行贿或受贿于罪臣的朝臣名单,上呈陛下御览。”
尧贾做了多年治栗內史,自然不傻,这一刻早已准备了不知多少年,没想到终究还是用到了。
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本新发型的纸张制作的名册,双手高高举起。
看着这一幕,不少人心中暗暗打鼓,脸色难看无比。
嬴政高高在上,将众人的神色自然尽收眼底。
符玺令事黎晰立刻走了下去,接过尧贾手中的名册,呈给了陛下。
嬴政拿过名册,仔细观阅一番,越看脸色越加难看。
信宫大殿之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几乎屏气凝神,低着头,惴惴不安。
更有不少人,心中默默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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