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唐英已是困得不行,守了大半夜,提心吊胆,临了还跑了小镇四五处地方,东西各处,南北都有。
做的就只有一件事,给那几个王八蛋都说明白今日之事,另外也是为了给他们几人提个醒,早早看清外面来的这些王八蛋的真面目。让他们自己心中有数。
外面天地再大,小镇少年们有自己的江湖,打小就有。隐隐压着自己一头的“山大王”徐京墨,看着一表人才实则诡计多端的“读书人”穆浩儒,还有那被用来专门吓人的白瞳司深,当然少不了那两位总是比谁更狠的“大将”苏不留,祁子音。少年几人,十里八村,那可一直是称王称霸。
在此伤人,后果自负,虽然此时还没力气和外来的这些神神鬼鬼掰手腕,但是该记着的,都得记好了。
当然,刚才出去那一趟,还有就是和那人谈条件,答应去那天玄圣宫,带着老莫!
唐英看着桌上三人,没来由噗嗤一笑,以前自己胆子其实不大,但现在“大爷”敢提剑杀人。
三人齐刷刷看着唐英,一脸疑惑。
黢黑少年举杯:“我发现,还是我最风流倜傥。”
一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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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苏木和琅玕从西向东出了小镇,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琅玕看着脸色铁青的罗苏木,有些同情。当初自己在小镇内势单力薄,要面对的各个千年乌龟羽翼下的同道天才,难免凶险,这才和罗苏木结盟,并不是为了依仗眼前少年的身后势力,而是此人,可以随时拿来垫背。
能进入小镇的少年,都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天才道种,和此地少年中的天才种子,伯仲之间。有些人,是随着长辈招收弟子来分一杯羹,仗着宗门将名字写在那新收弟子的地契之上,当那毛头小贼。而有些人,则是孤身入局,为的,只是同道争锋,强取豪夺,要不赚个盆满钵满,要不命丧于此,但这些种子哪个没有宗门后手,实则极其难死,自己,便是第二种。
小镇的少年,要杀,七洲的天才,也要杀。
自己在小镇周旋两日之久,眼之所见,各个都是心怀鬼胎,算计极大,唯独这罗苏木,实力平平,却自视甚高,浅薄心性,一眼到底。与此人结盟,不用时时提防,还可玩弄于鼓掌。
苏长莫被围杀,便是罗苏木的杰作,只是显然成了败笔。罗苏木想杀那少年,却不知为何能忍住自己不动手,瞒着自己长辈重金聘请三位在此捡漏的野修,自以为是的以为必然一击即中,不担因果却可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天不遂人愿。
琅玕有些好笑,委实是眼前少年的志得意满到大失所望来得太快。变脸如唱戏。不过对那酒楼少年,倒是得刮目相看。
罗苏木比着琅玕快了半个身位,看不见身后少年的表情,越是如此,便越是怒火中烧。
谁能不喜欢看笑话?不用看,都知道身后的恶心嘴脸。
还有那狗屁的洞府境野修,死的那叫一个悄无声息,转瞬之间,还有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离烬,消失了三四年,不回南秀洲当你的玄墓接班人,来这山野小镇凑什么热闹,一个老天唾弃的鬼魅玩意,那浩然气运,给你你用的了?也不怕烧死自己?
少年心中翻江倒海,就差没有停下脚步,当街破骂。
越是杀不死,那就越要杀,时间久了,那少年必成祸患。
可是那另外的四人是谁?自己可只请了三位。难道小镇还有比自己更想杀那少年的?还是有人看出了什么玄机?
自己也是事后被无心师叔教训的时候才知道,当场还死了位元婴境界的修士。那离烬再厉害,也挡不下六位洞府一位元婴啊,百思不解的少年如火焚身。
“那少年看来另有玄机,该收手时就收手,可别阴沟里翻船,引火烧身啊。”琅玕开口劝道。
罗苏木听罢,火气更大,你琅玕的煽风点火,真当我听不出来?等到此地事了,我让你回不了北玄。
可是少年口气依旧克制:“琅兄说的是啊。”
琅玕嘴角上扬,低声道:“还得多谢罗兄,要不是罗兄愿意结盟,我在此地,看来是寸步难行。”
罗苏木不再言语,眼睛望着前方,远处有位面容清秀的少年,一条纤薄黑纱蒙眼,在晨光中左顾右盼,匆匆而来。
罗苏木眉头微皱,紧紧盯着那清秀少年。
是情绪,总得宣泄不是?至于宣泄在谁身上,不重要!
琅玕歪头,好奇望去,那少年面色白皙,很是清秀。
蒙眼少年张望时也瞧见了眼前停步的两人,瞬间一个趔趄,额头汗珠密密麻麻,停步瞬间,又接着向前,此处只有一条街。
少年低着头,向着两人对面的那边走去,嘴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少年后背早已几步之间湿了大片。
罗苏木脸上神色变换,绕道而行战战兢兢,自己是喜欢的,可是这乡野之地的人,到底是真害怕,还是嫌弃避让,这就说不好了!还有这少年,在如此粗鄙之地,怎么还瞧着有几分俊俏!
“你过来”罗苏木终究忍不住出声。
琅玕心中叹气,烂泥扶不上墙,怎的就那么喜欢和这些泥土里刨食的玩意儿较量。
颤抖少年抱拳弯腰:“贵人,小的身上臭,怕熏着您。”
“难道非要我过去?”罗苏木转身面朝少年,语气生硬。
少年微微抬头,又瞬间低头,连鬓角发丝都开始颤抖,向着街道对面的两人而去。余光一直紧紧盯着少年琅玕。
“大白天,你蒙着眼干嘛?怕我们脏了您的眼?”罗苏木阴阳怪气搓手说道。
少年身子一直往低,差不多与地面齐平颤声道:“我……我生的太……难看,从小……就蒙着的。”
“嗷?”罗苏木来了兴致,蹲下身子,看着少年问道:“有多难看?”
少年双手颤抖,不知如何作答。
“撕下来。”
“小的不敢吓着贵人,小的长得太难看……”
罗苏木打断少年的支支吾吾,厉声道:“我让你撕下来。”
少年眼前黑纱,泅出两块水渍,却自始至终,不敢有所动作。
琅玕心中有丝冷笑,你罗苏木这辈子,怕都是难以大道登顶啊,山上仙人修为,市井小民心态。
琅玕挥手,少年眼前黑纱落地,罗苏木双眉微皱,厌恶道:“还真是个恶心玩意儿。”
少年默不作声,琅玕抬手,少年起身,眼前双眸,宛如两块幽白玉石,无瞳仁,无血丝,通体白中透亮。
“你这恶心玩意儿,看得见?”罗苏木起身平视少年,满脸戏谑。
“回贵人,看是看得见的。”少年眨眼,只是眼神看不出有何变化。
“死尸一样,不在家待着,爬出来吓人吗?”
“小的有急事,这才出来的,贵人受惊了,是小的不好,平日里小的不出门的。”少年又抱拳弯腰。
“读过书?”罗苏木张口道。
“读过一点。”
少年似乎还要继续发问,琅玕却开口道:“天生如此?”
弯腰少年听着声音,瞬间打了个寒颤:“回贵人,生下来就是这样。”
罗苏木转头看着琅玕,:“咋的,你对这个感兴趣?”
琅玕若有所思道:“只是看着新奇,这般模样,倒是少见。”
罗苏木看着琅玕感兴趣,故意开口道:“滚吧,乡野之地,丑八怪真是遍地有。”
“谢贵人”少年转身,快步而去,神色慌乱至极。
琅玕转身,盯着少年背影,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手中紧紧攥着黑纱,骨节发白转身低头道:“司深。”
琅玕示意少年离去。转过身去。
那眸子,望去感觉很冰凉,自己修的可不是康庄大道的仙途,对这些稀奇阴祟之物,感触灵敏。刚刚恍惚间,仿佛那少年眸中自己,七魂三魄尽显。
罗苏木见琅玕突然之间脸色沉重,笑道:“怎么?跟你大道相冲?瞧着可是个连玄胎境都到不了的废物啊!”绵里藏针,针锋相对。
“要不给你抓来,杀了了事?”
琅玕没有搭理。
“谁家的娃儿,口气这么大。”两人身前丈余,一位头戴高冠身披七星道袍的男子,迎面而来。
两人心魂瞬间紧绷,这么近,居然毫无知觉!
罗苏木长剑凭空出现握在手中,琅玕左手按住腰间剑鞘,拇指扣住剑柄,左脚微微后撤。
“哪里来的老道,多嘴多舌,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罗苏木眼神阴翳。
高冠道人置若罔闻,直直朝着两人走去,像是浑身鼓足了一股劲,要撞个人仰马翻。
琅玕拔剑,罗苏木怒道:“你找死?”
男子停步,两人神色一松,罗苏木嘴角上扬,怂包野修,到底是没得胆气。
男子开口道:“少年啊,让开点路啊,你再不让路,我就追不上前面那少年郎啦。”
罗苏木长剑挽了个剑花:“你说让就让?路那么宽,非要走这边?”
男子神色匆匆:“路那么宽,你还不是有眼无珠,拦住那少年?老道就是喜欢走这边。”
“打抱不平?你斤两够吗?”罗苏木说话间长剑直刺。
“再不走,可就要拉一头屎了。”男子开口间右手高抬,食指微弹,胸前长剑瞬间弹开,罗苏木一个趔趄,长剑划了个大圆,向着身后琅玕而去。
长剑从琅玕颈部横切而过,罗苏木双眼微眯,残影!
少年琅玕,已在剑尖一步之外。
罗苏木略有迟疑,若无其事的转身盯着高冠男子。
男子朝着罗苏木努了努嘴,抬头向天望去,少年顺势抬头。
“啪”
少年眸中,熊熊烈火。
男子一脸微笑。
一粒鸟屎落在少年眉心,黑白相间,晶莹圆润。
奇耻大辱,少年一步前冲,顺势撩剑,却被身后一股大力吸去。
“先生请走,多有冒犯。”
琅玕扯回罗苏木后,提剑抱拳。
高冠男子,大步而去。
傻小子,要不是跟你老子有交情,才懒得提点你。悟不悟的到就是你的命了,可别被人玩儿死,都是好苗子,杀一个少一个啊,留着,以后啊可都用得到啊。
“为什么拉我?”
“打得过吗?”
两人收剑,皆面色难堪,各怀心事而去。
少年借着剑身被弹开之时,稍稍将剑身提高了几分,向着琅玕脖颈而去,原本就是故意试探,没想到,此人果然藏拙!
此人到了身前一丈还不知,必是高人,修行之人平日纤尘难以沾衣,罗苏木却能被鸟屎砸中,除了实力,还有如何算得准的机会?这男子道行就是十个自己也不可敌。可他为何要追那少年?难道之前那景象,不是自己眼花?琅玕瞬间回头。
路上无一人影,奇怪。
高冠男子追上少年司深。
“一个人赶路?”
少年黑纱蒙眼,紧张道:“打……打扰先生了,我身上臭。”
虽有紧张,但无害怕。
“你看的见我心中九星?”语出突然,莫名其妙。
少年停步抬头,看不清目光在何处。
这条黑纱,是为了让别人不害怕,但挡不住自己视线,以及目光所见,用小镇人的话说,少年就属于那种可以看见脏东西的怪物。不过还是有些区别,少年双眸,洞穿人心,能看见的,是人心善恶,神魂气象。
男子微笑,轻抚少年头顶:“别怕,因为,我和你一样啊!”
眨眼瞬间,高冠男子,双瞳如玉,亦无瞳仁,和少年,毫无二致。
长街上,高冠男子低头,少年浅笑,缓缓伸手,摸向男子眼眶,原来,自己的眼睛是这般模样。
多年来,少年除了水中,铜镜,从没亲眼见过自己双眼,终日黑纱蒙眼,除了他们,别人都怕,时日久了,自己也厌烦这双怪眸。
嘻嘻,少年一时忘了紧张胆怯,张嘴傻笑,男子始终目光慈爱。
突然收手,少年似是猛然想起,低声道“看得见的,看得见的,九颗很好看的星星。”
“我们眼睛这是病吗?”少年小声问道。
“不是病,我们这叫有眼无珠,这是天机。”
“有眼无珠不是骂人的吗?天机是啥?”
“不急,慢慢给你说,我啊,先从算命给你说起。”
……
“之前两人你也看得见?”
“看得见,那个一直说话的少年,心中有把剑,鲜血淋淋的,那说话很少的少年,心中有只恶鬼。”
“所以你更怕那很少说话的少年。”
“嗯”
……
---
三人喝的迷迷糊糊,苏长莫一个一个都给拖到二楼客房。离烬钟无魅是不是真醉不知道,唐英是真的醉了,到处要鸡血,非得磕头上香喝血。闹得不行。
苏长莫一个人坐在柜台前,脸颊微红,没想到,死了一次,也多了朋友。这就是小浩口中的“福祸相依”吧。
两个一般高的少年,齐步踏入酒楼,穆浩儒头别玉簪,徐京墨发戴金冠,同样儒衫。苏长莫起身,眉眼含笑。
两少年神色严肃,眼眶微红。
徐京墨目有怒意道:“知道谁做的吗?”
苏长莫比自己年小两岁,在一帮孩子里,不大不小。平日里看着胆怯,小小年纪便是一副老好人做派,看谁都好,谁的忙也都帮,但自己看得明白,要论聪明,论胆识,自己也不一定胜得过眼前少年,只是他心底太好,无父无母,打小太过孤独,所以才看见一点温情,都觉得是好事,也从来对别人的一份好,百倍还。即使有天小镇少年齐齐提刀对外,他也会是拉架之人,如此一个人,他们竟第一个下手?
苏长莫淡然一笑“这谁知道,你两坐啊。”
两人入座,穆浩儒泫然泪下,徐京墨瞪了眼少年:“把你那狗尿给我收回去。”
少年双手抹了把眼,轻声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一直忍着,可是刚刚看你没死反而忍不住了。”
苏长莫瘪嘴笑道:“我们家小浩都是这么大少年了,怎么能说哭就哭呢,我没事。”
这比唐英还小一岁的少年,从小爱哭,却是天生的读书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奇思妙想,每次问私塾夫子,哑口无言。而那夫子,是他自己的父亲,穆叔叔为人也是极为和善,对这儿子,不怎么约束。
只是在这少年五岁之前,不怎么会走路,穆叔叔愁的不行,每日里来喝酒都抱着孩子,那时自己也是五六岁,没在酒楼开始帮工,每次穆叔叔喝酒,抱着这少年哄着玩儿的营生,就都是自己的。那时,自己身上可没少被淋个通透。
转眼间少年便窜的和自己一样高,难道脑子聪明,长的也快?
徐京墨满脸无奈,穆浩儒这懦弱性子,都是惯得,家里爹娘惯,出来苏长莫惯,哪里有一点男子气概。
“你可不能死啊,哥。”少年擦了眼泪,恳切道。
少年在苏长莫怀里撒尿时就叫哥,多年来,一直未变。
苏长莫温声回道:“不死,不死,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呢。”说话间,正了正少年头顶玉簪。
“拿坛酒,边喝边说。”徐京墨敲桌说道。
“喝啥喝,刚刚和唐英喝完,才让他们睡下,你两又想回家挨板子?”
“那就不喝。”徐京墨蹙眉:“你家也有人去过了?”
穆浩儒看见是在问自己,点头道:“嗯”
“现在看来,不管我们选择哪门哪派,都该记清楚,他们都有可能是今日黑手,和我们是生死血仇。”
一脸正气,斩钉截铁。
苏长莫心间苦笑,这少年向来如此性子,长得便是健壮威武,宽眉大眼,一生正气,做事更是雷厉风行,但是实则处事有度。打小便是几人中的带头大哥,一山大王。
穆浩儒点头如捣蒜,苏长莫轻轻点头,继而开口道:“虽说不知是谁,但是你们多长个心眼,保护好自己就行,千万别生事,更别想什么报仇,我这不活得好好的,不是大事。”
这些少年心思,他都懂。
徐京墨正声道:“废话就少说。”
穆浩儒拳头紧攥,低头不语。
二楼处有开门声,楚玄开门,目光直逼徐京墨,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徐京墨似有所感,盯着楚玄,直至下楼出门去,毫不退让。
“会不会是这少年?瞧着就讨厌。”
“不知道,应该不会,救我的丹药就是这少年给的。”
“无事献殷勤?”徐京墨像是自言自语。又开口问道:“这人叫什么?”
“困龙渊楚玄。”
“嗯。”
穆浩儒迷迷糊糊:“仇人?”
徐京墨懒得搭理,苏长莫转头笑道:“不是,就是随便问问。”
“哦。”少年深信不疑。
楚玄边走边呢喃“龙气?这里哪来的龙气!是我看走了眼?”恍惚间,竟也没注意,身旁一高冠男子,一蒙眼少年,擦肩而过。
“看见啥了?”男子低声笑问身旁少年。
“一条金龙。”少年一手捂嘴,凑到男子耳边言道。
“厉害。”男子放声大笑,踏入酒楼。
徐京墨瞳孔微缩,声音略高:“大白天的,你怎么来了?他是谁?”
说话间少年挺胸迈步,将少年拉到自己身后。
少年摘下黑纱,望了眼苏长莫,嘿嘿一笑,语气轻松道:“唐英来我家时,天已经快亮了,我听了着急,忍不住就出来了,我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呢,这不是离得有点远嘛,才到。他不是坏人,是他送我来的。”
徐京墨神色稍稍缓和:“冒犯了。”
男子挥手笑道:“无妨无妨。”
少年司深凑到苏长莫身旁,抬起一双白眸,:“好了吗?还有哪儿疼吗?”
苏长莫看了看司深身前身后笑道:“没事,都好了,你这一路来,遇到旁人了吗?有没有人又欺负你?”
少年笑如花开:“没有的,没有的,是师傅送我来的。”
“师傅?”苏长莫惊讶道。
少年踮了踮脚,凑到苏长莫耳朵边:“他和我一样,眼睛一样,而且他心里有九颗很漂亮的星星,不是坏人。”
苏长莫还是有些疑惑:“你确定。”
“嗯嗯”少年连连点头。自己能看见什么,苏长莫知道。天下仅此一人知道。
连同自己的父母和小镇居民,看见自己的眼睛,只是说自己像是传说能看见鬼魅那种脏东西的人,可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能看见的,从来不是鬼魅,而是自己可以看见人心幻象。
这件事,也只有苏长莫知道。这个第一个对自己说“你的眼睛好好看”的少年。
打小其他孩子见了自己,就吓得鬼哭狼嚎,除了苏长莫。
永远形单影只的少年在在溪边喋喋不休的骂着自己的眼睛,骂得太出神,没有注意到从山上采花下来在身边歇息的苏长莫,突然眼角瞥见了人影,少年惊呼一声,扭头就跑。身后却远远传来一句“我叫苏长莫,你叫什么?你的眼睛好好看。”那一次,少年停步没有再跑。
徐京墨扯了扯稍有出神的司深:“他也是修仙之人?”
“他会算命。”司深低声回到。
高冠男子,脸色难看,如鲠在喉。
这是收了个什么徒弟,嘱咐了一路自己心间气象不能说与旁人,怎么一进门就能一五一十,说了个底朝天。
这让我以后还怎么混江湖嘛!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少年似有所感,朝着男子天真一笑,似是在说,没事,我就给这一人说。
男子苦笑,自己落座。
“有酒吗?”言语间藏满心灰意冷。
“有的。”苏长莫拿了坛十八仙,开口道“我请先生的,不花钱。”
男子嘴角上扬:“你这少年,地道!要不要我给你算个命啊。”
说话间,伸手搭向少年肩膀,楼上“吱呀”一声,少年侧身一躲。
司深神色紧张,扯住男子胳膊。“师傅,你不是说算次命,多少会坏人几分气运吗?就不要给苏大哥算了。”
其实少年自己心中也有点诧异,平日里他是看得见苏大哥心间景象的,只是今日也看不见了,但是这位新师傅刚刚说了的,修行之人的心中气象,关乎一个人的大道本源,千万不能说与他人,所以,从今往后,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即使苏大哥自己,也是不知道的,他第一次看见想给苏大哥说的时候,他就说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说也罢。可是那景象,真的好好玩的。一个白衣小人,提溜着一把红白相间比自己还高的剑,醉酒般跌跌撞撞,长剑乱舞。自己看的久了,还会瞪自己一眼,那可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呢。
高冠男子哈哈一笑:“玩笑而已,自己不想算,我能强求?我是那样的人吗?”目光,看向楼上出门之人,宽衣大袖,面带春风。
司深惊讶道“先生你怎么也在这?”
苏长莫疑惑道:“你认识达叔?”
“他是你亲戚?”司深一头雾水。
“不是,是父亲的好友。”
“哦哦,我前几日在山下遇到过先生,我怕吓着先生,转头就跑,先生说让我最近别出门,说我运气不好,我在家躲了好些天的,这不是担心你,我才出来了一趟。”
达歌拾级而下,向着众人点头致意。
高冠男子袖间手指捏诀,眉头紧皱,骤然一口鲜血上涌,男子起身闭嘴,生生咽下。眼前下楼而来的男子,自己也不第一次见,自己在灵墟洲的边境上便遇到过此人,看着也是个“山上人”两人还闲聊了几句。
此人当时说的,也是来此,只是听完自己是来此收徒之时,此人莫名其妙,只说了句“去早了”,一巴掌将自己扇到了北玄洲,自己才明白过来,此人扮猪吃虎,身负大神通,只是为何要戏弄自己,于是算了整整两日,才算出自己遇见那有缘之人的日子,确实该晚十日。
高冠男子打了个稽首:“九影谢先生指点。”
达歌还礼道:“开了个玩笑,道友莫怪。”
“无妨无妨,是小道有眼无珠。”
苏长莫轻声道:“达叔,你们认识?”
“认识的”达歌笑着落座。
苏长莫目光望向达歌,又瞥了眼司深,眼中似是有话要问。
达歌笑着点头:“天作之合。”
九影随着落座,再想起刚刚司深所言,看来自己的这段师徒缘分,都是此人所赐。此人是仙人境?还是更高?
怪不得那少年心间混沌一片自己看不透,还以为是谁做的手脚,如此高明,天底下能看破的,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位和自己,还真没几人能看破。
这少年倒是有玄机,不过和自己这徒儿倒是关系不赖。好事,好事啊,想不到我九影活了这么久,最后倒是凭着徒儿抱了大腿!
达歌看了眼屋内少年:“明日便是启阵天祭之日,以后啊,怕是不得安生喽”
“大哥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为这些孩子遮风挡雨,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死而后已。”九影脸不红心不跳抱拳高声道。
楼内少年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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