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后的程晋州,匆匆的将卷回来的桌布撕成碎条,就拉着侍砚侍墨回忆,自己敲着脑壳道:“除了我画的图形,我还干了什么蠢事没有?”
“您吐了。”侍砚大着胆子道。
“吐没事。”程晋州一点都没想到,自己吐的天昏地暗,是自己的宝贝堂兄的功劳,拇指揉着太阳穴道:“我说了什么蠢话?”
“乌先生和刘大人都赞您,刘大人还说,让您改天找他唠唠。”
程晋州一点宽慰的表情都没有,撇嘴道:“这是蠢话的副作用,再呢?”
“再就是‘危机’,您说乌先生是错的,又说什么不轨……,我们离的远,听不大清楚。”侍砚小声的说着,见程晋州脸色阴沉,又连忙补充道:“但乌先生却是极佩服您的,您说话的时候,他都点头……”
“快要病入膏肓了。”程晋州摆摆手,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微积分是一把钥匙,打开的是近代数学之门,是初等数学到高等数学的天然屏障,感性的说,通过它,看到的正是轰鸣的蒸汽机,源源不断的煤炭,以及通红的钢水组成的崭新世界,它的重要性,无论怎样估计都不过分。
牛顿和莱布尼茨,用去了全部世界,十分之一最天才的脑细胞,方才将之完美解决——但只需要一顿不算昂贵的酒水,其中的十分之一就被程晋州给倒了出来。
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对这个世界,做出何种的改变。
程晋州抿着嘴,好半天才安慰自己:刘匡都开始研究解析几何了,想必微积分也不远了吧。
天知道,数学上的一寸,需要多少天才的一生。
……
晚回家一些的程父喝的更高了,抓着酒杯的手,怎么都不肯放下来。程母被一群贵妇们簇拥着走了,与刘青霜一般,都未见到程晋州的表演,还不明所以间,旁边珠儿就旁添油加醋的道:“三哥儿今天可神气了呢,把那乌供奉说的一愣一愣。”
作为程家一族供奉的星术士,乌纵等人在程家的仆人中可是地位崇高,就好像后世白领看待那些薪资过千万的职业经理人似的。
“说了什么?”听到儿子厉害,程母立刻来了兴致。
丫鬟的受教育程度,充其量就是小学水准,也没资格去往中间挤,但她却有自己的办法,嘴角一扬就道:“您没看到隆字支三房的那位,眼睛瞪的和青蛙一样,就差鼓出些泡沫来,羡慕的就喝酒,一会自己把自己灌醉了。还有一房的正军使大人,他的儿子听说就在绍南的圣堂里进学,说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将来直接要顶替现在州府主教的人,可他呢,还不是羡慕的直咳嗽,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程母越听越开心,又让丫头讲,程允安也晕乎乎的听着,浮一大白道:“那刘斌,是叫晋州姑爷呢……”
在大夏朝的贵族圈中,并不是个女婿就能被叫做姑爷的,这是一种承认,也是一种地位,越是世家勋贵就越是注重这个,实质上,门当户对的要求,是整个社会的集体压迫。
刘斌一声“姑爷”,则顿时让自觉有些高攀的程允安,结结实实的松了一口气。
作为一名文官,程允安的人生,就是快乐的面子史——被人另眼相看,不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再留下些许名声给后世,程允安也就满足了。
程母就实际多了,耳中听着儿子的英雄事迹,嘴上就命令道:“翠儿,你去让厨房,把醒酒汤端来,鲜菱角少放一点,给晋州也送过去。”
罢了,又笑吟吟的对珠儿道:“你继续说。”
可怜丫头不得不开始编造故事。
……
一撮折地草灌下去,反而没有让程晋州受多少醉酒的痛苦,香甜的睡上一觉,却是很早就醒了过来。以如今的病秧子身体,的确是颇不容易。
侍砚早就等在外面,将热水端上来,就道:“今天刘老爷请三哥儿过去说话。”
“这么早?”程晋州看看窗台外露水未干的绿叶,直着脖子等人伺候穿衣。
“听说刘老爷马上就要赴任了,明天再见一天的客人,就要走了。”侍墨早就打问了清楚。
程晋州轻轻一点头,撇了一眼手上的扳指,心想:若是能再送自己几百两银子,也不枉昨天吐出来的东西。
侍砚低着头走在前面,他要比侍墨大上一两岁,更懂事一些,按照大夏朝的规矩,再过上一半年的,也就算是成人了。若不是程母觉得程晋州身体不好,也不会给他年纪这么大的书童。
路过的仆人,远看到程晋州,立刻远远的行礼让路,侧身微笑。在老宅中伺候的,个个消息灵通,极为精灵,对他们来说,程家就是一个庞大的等级世界。
来自21世纪的程晋州,更加能深切的体会到这种等级——短短的一个月,他所受到的待遇,就好像从街边小店到五星级酒店。在现代社会中从事服务业的同志们,在敬业程度上是完全不能与世代卖身的家生子比的。
刘斌住在独立的小院落中,却是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由于做过镇守使,身边跟着的扈从众多,部分级别低的,只能安排在另外的院子里。
与先前不同,此刻于院外站岗的,都是满身杀气,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军汉,更有两匹马拴在不远处的树下,两个精干的小个子笔直的站在左近,一看就是准备紧急传递讯息的信使——程家的院子可没大到能跑马的地步,石子地更会伤了马蹄,因而也是威势大于实用,贵族们的排场总是最重要的。
相对于12岁的瘦弱身体,身高体壮的士兵很给人以仰视的感觉,再加上久经战阵的气势,竟似比程晋州看到的现代军人还有威慑力,脚步也不由的缓了下来。
刘夫人带的大丫头笑迎了出来,从两名军士把守的大门下穿过,纳福道:“是新姑爷吧,老爷已经在厅里了。”
新姑爷三个字,立刻让侍砚侍墨脸上笑出了花,侍砚更是夸张的露出两颗门牙,活像只钻进坚果仓库的松鼠。
程晋州的新岳父,刘斌转运使大人一点宿醉的样子都看不出来,对面坐着一名穿着书生袍的老先生,吟吟的捻着胡子。
“刘伯父。”程晋州施了个不那么标准的礼节——他仍然缺乏世家子弟的基础。
“昨天喝了酒,也没时间和你好好谈谈。”刘斌满是亲切的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幕僚,杨明先生。”
随身带着的幕僚,通常会与东家有着相当紧密的联系,这位杨明也不例外,只看干瘦的身材显的极其虚弱,仿佛弱不禁风的糟老头子,但看他的脸上,饱满的精神和充满褶子的脸肉却明确表示:我还能活好久。
程晋州规规矩矩的行礼道:“杨先生好。”
“你好你好。”杨明微微起身,却也是个很讲究的人物。
趁着让座的机会,程晋州暗自打量两边,却未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免不了有些失望,昨天醉的不省人事,就连自己大发神威也要通过别人转述,从大夏朝的规矩来看,那不知名的小萝莉,状似没什么机会看见了。
几句日常的问对之后,刘斌看看杨明,笑道:“晋州,你对丈量土地,可有具体的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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