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事传到袭歌耳朵里,她也不免有些忧虑,大水一发,江南六州危矣,不管谢景澜是真的为博名声,还是真心顾及百姓,但他这一次的做法确实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小损失。
可无奈,帝王心最是难测,或许是考虑到他与太子的制衡,亦或是国库现状,这件事注定不了了之。
江南六州,重蹈覆辙,只怕不远了。
袭歌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眼底略过一丝担忧。
红衣将纸伞放在了门口,快步走了进来,“主子,景王已经派人去江南了。”
袭歌掩下心头惊诧,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紧接踏步离去,随手拿起了那放在门口的雨伞,奔进了大雨之中。
红衣甚是不解。
姬辰挑眉,“你怎么来了?”
“钦天监的顾大人什么时段会来?”袭歌低声询问。
姬辰面露不解,“钦天监?”
“是,顾远洲。”袭歌眼眸中满是坚定。
“那个老古董啊,就偶尔来听听曲子,不过你运气不错,他昨日差人过来打过招呼,说是今天晌午过后会来。”
“是吗?那安排我与他见上一面。”袭歌眼眸微垂,里面蕴藏着什么。
姬辰虽然疑惑,却不再多说什么。
顾远洲果然在晌午过后来了,进了雅间,却发现氛围分外古怪,整个雅间极为冷寂。
袭歌玉手轻挑起珠帘,从后面走了出来。
“顾大人!”她微微俯身一礼。
“你是何人?”
“威远将军府沐袭歌。”她轻声开口。
那顾大人脸上疑惑不已,“沐府嫡女?”
他虽不关心这些世家之事,但沐府嫡女他还是听说过的。
“不知沐大小姐找老夫有何要事?”
“大人,我是为景王上书之事而来,白鹤梁监测已有异动,可惜当地官员不以为意,今年秋后,江南六州恐有大灾,还请顾大人可怜百姓,在朝堂上声援一二。”袭歌清浅开口,语气中却颇为沉重。
“大胆,汝乃女子,竟然敢妄议朝政!”顾远洲冷声喝道。
袭歌毫不畏惧,继而开口,“我并非妄议朝政,而是可怜六州百姓。”
顾远洲那深沉的眸子闪了闪,又捋了捋胡子,“沐大小姐与景王婚事渐近,为景王筹谋也在情理之中,可凡事都得有个度,家国大事你区区女子还是不要插手了,这件事就此作罢,没有商量的余地,沐大小姐请回吧。”
袭歌心头一惊,哎,冥顽不化的老古董,当真是无药可救。
袭歌从长歌苑出来的时候,撑着一把纸伞,站在台阶处。
忽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露出了那绣着银白云纹的衣袖,华贵中不失清雅。
“上来吧。”
谢景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按说他站在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才是啊。
袭歌缓步下了台阶,站在马车片,想了想,还是搭上了那只手,凭着借力缓缓上了马车。
“就知道你会来找顾远洲。”谢景澜一边给她倒着茶,一边略带揶揄地说着。
“他身为钦天监监正,他的话自然最有信服力,也最能打动皇帝。”
谢景澜那双水光潋滟的墨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里面就像是一汪清泉,更像深不见底的漩涡,瞬时间将她吸走。
“难为歌儿为我筹谋了。”他浅浅轻笑,将手中温热的茶水递到了袭歌手中。
那茶水刚才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刚经了他的手,瞬时就变成了这般热度。
袭歌接过茶水,不自然地迈过脸去,“谁为你筹谋了?我只是可怜百姓无辜受灾,若是有挽救机会,何不尽力而为。”
说完她就把那茶水往嘴里送去,掩饰自己的口是心非,不想一时喝的急了,竟然呛到了自己。
“咳咳咳!”
“咳咳……”
……
谢景澜急忙帮她拍着后背,“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话语里满是宠溺,那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袭歌被呛得有些厉害,半晌才回转过来,茶水都洒在了衣裙上和手上。
谢景澜从怀中取出一块雪白手帕,上面绣着淡雅青竹,他的大手缓缓托着她白嫩细腻的手,轻柔地为她擦拭着。
他的帕子轻轻地擦着,将袭歌手上的水渍都擦拭干净,一下又一下,似乎袭歌心中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就像心湖投下一个个石子儿,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一边擦着,一边轻声开口,“我昨日已经找过顾远洲了,本想让他同我一起上书,只可惜老臣顽固,劝说不动。”
原来他已经找过了,袭歌心中暗道。
“所以你派人去江南了?”
谢景澜闻言,微微挑眉,“这算不算你在监视我?”
袭歌愕然,这厮是在和他翻旧账吗?她前段以为他在监视自己,今儿让他找到了把柄,竟然反问起自己了。
“没有……哪有的事儿,不过是随口听说罢了。”袭歌慌乱地应付着。
谢景澜眼底笑意更深,若非她刻意派人盯着,又怎会知晓。他的人若是那么容易泄露踪迹,那留他们还有何用?
袭歌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倒让他看得痴了,似乎每次能让镇定淡漠的她破功,便是一大成就。
谢景澜将手中帕子收了起来,坐正了身子,浅,又牵着她的手,“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去江南一趟。”
这算是知会袭歌,可是眸子中的眷恋不舍算是怎么回事儿?
袭歌低下了头,“去吧,你若是有心帝位,合该走这一遭。”
江南大水,正是拉拢人心的好时机。
只怕太子也会与其相争。
谢景澜如今在朝堂声名鹊起,可仍然缺乏建树,若无功绩傍身,如何能赢得至尊之位?
所有的一切,他都想好了。将所有的路都铺得如此平展,主管科举,笼络天下寒门学子,江南水患,救济黎民百姓于水火。
如此桩桩件件,不出两年,朝堂便是谢景澜的天下了。
太子,只怕都难与其争锋。
谢景澜见她面色不悦,便知她又想起了前世之事了。
袭歌的手缓缓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不着痕迹,可谢景澜却觉得心中一颤,似乎就这半刻钟,她的心思不知又辗转了多少次。
“等我回来!”
袭歌沉默不语。
马车却已经到了沐府。
袭歌却没有任何回答,在他略显失望落寞的眼神中离开了马车,缓缓撑起了纸伞,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而去。
谢景澜的大手半挑着帘子,久久凝眸,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那道帘子才缓缓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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